第四百二十三章 自污清名
天寶十四載二月十八,范陽平盧河?xùn)|三鎮(zhèn)節(jié)度使安祿山起兵反唐。</br> 三鎮(zhèn)十五萬兵馬,連同奚族和契丹等異族部落五萬兵馬,共計二十萬,從范陽起事,叛軍迅速南下,首先兵發(fā)太原。</br> 太原是河?xùn)|節(jié)度使府所在,是安祿山自己的領(lǐng)地,但安祿山的河?xùn)|節(jié)度使是天寶十載才封的,河?xùn)|節(jié)府官員武將的人心尚未完全被收服,仍有許多官員武將忠于大唐天子。</br> 安祿山兵至太原后,清洗屠戮了一大批官員武將,換上了自己信任的人,一些忠于大唐的官員武將見叛軍殺氣騰騰,很多官員不得不選擇了屈服,成為了叛軍的一員。</br> 至此,安祿山完全整合了三鎮(zhèn)和異族的二十萬兵馬,將其徹底掌控在他手中。</br> 接下來叛軍繼續(xù)南下,朝黃河渡口而去,兵鋒直指陳留郡。</br> 安祿山范陽起兵的同時,留在范陽城內(nèi)尚未被發(fā)現(xiàn)的朝廷眼線紛紛出城離開,騎上快馬風(fēng)馳電掣般趕往長安,向朝廷報信。</br> 天下亂世已至。</br> …………</br> 長安城。</br> 顧青在家休憩幾日后,終于不再像條咸魚,大清早去了一趟武部,領(lǐng)了右衛(wèi)大將軍的印信和官憑官袍。</br> 仍然穿著萬春公主送他的明光鎧甲,顧青一身披掛,領(lǐng)著銷假歸來的韓介等親衛(wèi)先去右衛(wèi)府認(rèn)了門,在一眾中郎將,錄事參軍,司曹等大小官吏的恭迎下,顧青與眾人見了面,互相認(rèn)識了一番,然后決定進(jìn)宮巡察將士們戍衛(wèi)宮闈的情況。</br> 走在進(jìn)宮的路上,韓介悄悄道:“侯爺,最近好像有點不對勁……”</br> “哪里不對勁?”</br> “末將出城回家探望雙親高堂和妻妾,聽說莊子里有幾位商賈久出未歸,原本是去北邊販賣皮貨布匹,早在兩個月前便應(yīng)該回來的,可是至今杳無音訊,商賈的家里派了一撥又一撥的人去北邊打聽,仍沒打聽到消息……”</br> “你覺得何處不對勁?”</br> “末將留了個心眼兒,昨日回長安后去了一趟東市,問了一些東市做買賣的商人,聽那些商人說,很多去北邊做買賣的商人都超了歸期杳無音訊,好像往北邊去的商人都莫名其妙失蹤了似的,侯爺,這就很不對勁了。”</br> 顧青腳步一頓,緩緩道:“他們大多已遭難了,或許也有僥幸活著回來的吧……”</br> 韓介大驚:“侯爺?shù)囊馑际钦f……”</br> 顧青沉聲道:“應(yīng)該是安祿山的三鎮(zhèn)兵馬干的,既然連商人都敢公然搶奪,想必他已經(jīng)沒了顧忌,準(zhǔn)備起兵了,咱們說話的這會兒,說不定人家已經(jīng)起兵了,只是消息還沒傳到長安。”</br> 韓介愣了半晌,急道:“侯爺,咱們要想辦法回安西!”</br> 顧青苦笑:“沒辦法,只能等安祿山造反的消息傳到長安,再看陛下的決定吧,在此之前,我不能流露半點急于回安西的樣子,否則陛下是絕對不會讓我回去的。”</br> 頓了頓,顧青又道:“你和兄弟們的家眷如果有在長安城外定居的,馬上讓家眷們離開,往南走,最好去蜀中,那里安全。”</br> 韓介驚疑道:“安祿山那狗賊真能打進(jìn)長安城?”</br> “能,千萬不要有僥幸之心,否則會釀成終生之遺恨,叛軍所過之處寸草不生,莫拿自己雙親妻兒的性命賭叛軍的仁慈。”</br> 韓介重重點頭:“是,末將馬上安排兄弟們回家收拾,將家眷遷離長安。”</br> 顧青舒了口氣,道:“接下來,又到了我混吃等死當(dāng)富貴侯爺?shù)南挑~生活了,宮里隨便巡視一下就回去睡大覺。”</br> 韓介理解地點頭。</br> 這次侯爺混吃等死的咸魚狀態(tài)可謂理直氣壯,反正不能露出半點力求上進(jìn)的模樣,唯有懶散怠惰的樣子才能打消天子的猜疑。</br> 顧青走了兩步又停下,問道:“對了,長安城哪家青樓的娘子最美最有名?”</br> 韓介驚訝道:“侯爺這是要……”</br> 顧青笑了笑,道:“搞點風(fēng)流緋聞,一擲千金啊,搶奪花魁啊之類的狗血劇情偶爾可以演一演,反正最近這段時期我要立一個人設(shè),風(fēng)流權(quán)貴浪蕩子如何?還有,讓郝東來的八卦報也適當(dāng)拿我的風(fēng)流韻事宣揚一番,嗯,要讓全長安的人都知道曾經(jīng)的安西節(jié)度使回到長安后是個沉迷于聲色犬馬的登徒子,名聲越臭越好。”</br> 韓介古怪地看著他,忍不住道:“侯爺三思啊,辦法有很多,侯爺何苦自污清名……再說,若被張家兩位小姐知道,恐怕侯爺難以善了。”</br> 顧青臉色一滯,恨恨地咬牙喃喃道:“不跟我成親,又不解決我童男的問題,簡直是占著茅坑不拉屎,哪怕是用手呢……”</br> 定了定神,顧青一臉無懼道:“無妨,男人逛青樓不是很正常么?夫綱這東西,我一直拿捏得死死的。”</br> 韓介同情地看了他一眼,低聲道:“侯爺若堅持,末將只好從命,若說長安城的青樓,大多集中在平康坊,至于孰優(yōu)孰劣,末將雖熟,但不及王貴這狗東西熟,此貨是青樓???amp;hellip;…王貴!”</br> 身后的親衛(wèi)人群里,王貴這狗東西閃身而出,一臉蕩漾的微笑:“侯爺,小人銀錢不多,常去的是一些半掩門的暗娼之所,不過平康坊哪家青樓有哪位絕色娘子,小人卻能夠如數(shù)家珍……”</br> “把臉轉(zhuǎn)過去說話,不要讓我看到你這副男盜女娼的樣子。”</br> …………</br> 龜茲城。</br> 雖已開春,但大漠里依然寒冷,干燥的寒風(fēng)在荒涼的沙漠上呼嘯而過,卷起一陣風(fēng)沙,漸呈蔓延之勢,籠罩了整座城池。</br> 城外的安西軍大營也被風(fēng)沙覆蓋,大清早便一片黃茫茫,將士們的眼睛都無法睜開,可急促的鼓聲還是在每天固定的時間擂響。</br> 這是操練的鼓聲,顧青在的時候定下的鐵規(guī)矩,無論多惡劣的天氣都不準(zhǔn)停歇。</br> 然而今日的安西軍將士們卻懶洋洋地躺在營帳內(nèi),任由鼓聲越來越急促,將士們?nèi)晕磩訌棥?lt;/br> 裴周南從帥帳里走出來,身著官服一臉威嚴(yán),扭頭看了看帥帳旁正在賣力擂鼓的軍士,又看了看前方空無一人的校場,裴周南的眉頭深深皺了起來。</br> 他的身后站著幾名將軍,常忠,李嗣業(yè),沈田等人皆在列。</br> 見將士們沒人出營帳,裴周南沉聲問道:“鼓聲將畢,將士們?yōu)楹尾怀鰩げ倬??這不是你們的規(guī)矩嗎?”</br> 常忠躬身道:“稟裴節(jié)帥,當(dāng)初顧侯爺在時,每日操練是鐵打不動的規(guī)矩,但是如今將士們卻沒了操練的興頭……”</br> 裴周南冷冷道:“為何?”</br> 李嗣業(yè)在一旁冷冷搭言道:“以前每日操練,顧侯爺皆有賞賜的,操練頭名賞一百文錢,前十名賞五十文,前二十名吃肉管飽,將士們沖著賞賜,這才人人賣力操練,如今裴節(jié)帥為安西之主,將士們操練多日,卻不見一文賞錢,大家哪里來的勁頭操練?”</br> 裴周南胸中頓時冒出一股怒火,然而看著眼前這群如狼似虎的武將,裴周南有些忌憚,只好將怒火壓了下去。</br> “每日操練可取,為君為國強軍,本帥深為贊同,但每日重賞卻不可取,爾等為國戍邊,為君上披甲巡疆,憑的是赤膽忠心,若將士們皆只看重賞錢,而不知忠誠,未來安西軍將會變成什么樣子?一群唯利是圖的勢利之軍么?朝廷若有危難,如何調(diào)得動你們?”</br> 沈田冷聲道:“裴節(jié)帥,將士們只是想在安西多掙點安家的錢而已,您開口閉口‘忠誠’,再忠誠的人也有家小要養(yǎng)活,若無賞錢誘惑他們,誰愿意每日在校場上賣力操練?”</br> 劉宏伯最沒存在感,但也如同自言自語般輕聲道:“以前顧侯爺在時,出手可大方得很,不僅每日痛快給賞錢,隔三岔五還給全軍將士送羊群改善伙食,隨手幾百上千頭羊毫不吝嗇,唉……”</br> 下面的武將話里話外提起顧青,裴周南頓時怒不可遏。</br> 自從顧青走了以后,裴周南暫領(lǐng)安西節(jié)度使之職,雖說是臨時性的,陛下遲早會派武將來代替他,但他也松了口氣,他以為顧青不在了,安西軍終于可以按他自己的想法來整頓治理。</br> 于是裴周南將近千名從長安帶來的執(zhí)法隊打散,下放到各營各伙,這些執(zhí)法隊是根正苗紅的長安金吾衛(wèi)出身,下放以后每天給將士們強調(diào)忠君忠社稷的思想。</br> 裴周南隱隱察覺安西軍將士在顧青的影響下,有些不太好的苗頭。</br> 尤其是操練賞錢制度,看似問題不大,也能調(diào)動將士們操練的積極性,但時間久了,裴周南卻漸漸發(fā)覺安西軍將士的氣質(zhì)變了。</br> 顧青用這種方法提高了軍隊的戰(zhàn)力,但弊端在于,他們?nèi)缃裰徽J(rèn)好處,什么忠君忠社稷,都是虛妄之言,毫無用處,但每天操練的賞錢和肉卻是實實在在的東西,當(dāng)場就能兌現(xiàn)的。</br> 長此以往,這種唯利是圖的軍隊如何能為國所用?</br> 所以裴周南接任節(jié)度使后,果斷下令停了每日操練的賞錢和肉,他要將安西軍只認(rèn)錢不認(rèn)人的毛病改過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