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六章 潼關(guān)會戰(zhàn)(下一)
潼關(guān)外,叛軍大營。</br> 戰(zhàn)事已進行到白熱化,神射營步步推進,叛軍節(jié)節(jié)敗退,五千神射營將士已突入叛軍中軍。</br> 火器出現(xiàn)在這個年代,委實是逆天開掛,戰(zhàn)場上五千桿燧發(fā)槍射擊,叛軍兩百步外如同被割了的韭菜一般倒下。</br> 這是一種前所未聞的犀利兵器,沒人知道它是如何被創(chuàng)造出來的,怎樣的奇思巧技才能將殺戮這種事簡化得如此藝術(shù),不需要力氣,不需要拼殺博命,只是輕輕扣一下扳機,槍管里噴射出來的鐵丸就能要了一個人的命。</br> 太逆天了,人力已不可能戰(zhàn)勝,雖然只有區(qū)區(qū)五千人,但在叛軍眼里,他們就是一座無法推倒的高山。</br> 神射營已推進到中軍,中軍帥旗下,安守忠仍在不停地調(diào)遣兵馬。</br> 既然正面無法擊潰神射營,那么便調(diào)兵攻打神射營的側(cè)翼,從側(cè)翼將神射營沖垮,陣型一垮,這支軍隊便對叛軍沒有威脅了。</br> 隨著朔方軍的突然后撤,叛軍的后軍已恢復了秩序,無數(shù)兵馬匆匆往中軍涌去,安守忠緊急調(diào)撥兩萬騎兵,對神射營的左右側(cè)翼發(fā)起進攻。</br> 戰(zhàn)事到了這個地步,勝負已經(jīng)沒有懸念,但安守忠還是想再掙扎一下,至少不能全軍覆沒,好歹要剩些兵馬回長安,否則他在安慶緒和史思明面前從此抬不起頭了。</br> 兩萬叛軍黑壓壓地朝神射營側(cè)翼涌去,一直保護神射營側(cè)翼的馬燧所部頓時感受到了極大的壓力。</br> “讓后面的兩萬蜀軍馬上增援我部!快去!”馬燧朝身邊的親衛(wèi)吼道。</br> 孫九石也看出了左右側(cè)翼的壓力,是安西軍袍澤幫他苦苦頂住,讓神射營將士能夠放手朝前方推進,孫九石猶豫了一下,接著厲吼道:“神射營繼續(xù)推進,加快腳步,打穿他們的中軍!”</br> …………</br> 潼關(guān)外。</br> 顧青站在一處高地上,他的面前擺著一張沙盤桌,顧青時而盯著沙盤,時而抬頭眺望遠處的激烈戰(zhàn)況。</br> 見叛軍調(diào)撥兵馬對神射營側(cè)翼發(fā)起進攻時,顧青神情凝重,在沙盤上仔細研究著此時的戰(zhàn)場情勢。</br> 段無忌站在顧青身旁,神情頗為焦急,道:“公爺,朔方軍突圍后,叛軍沒那么慌張了,僅靠神射營恐怕無法全殲叛軍。”</br> 顧青嗯了一聲,道:“但叛軍也輸定了,如今只是傷亡大小的問題,我看了看戰(zhàn)場情勢,叛軍此時的傷亡已近半了,壓向神射營側(cè)翼的兵馬是安守忠最后的掙扎,這支兵馬若被擊潰,此戰(zhàn)叛軍便再無還手之力,只能敗逃。”</br> 沉吟片刻,顧青果斷地道:“傳令兩萬蜀軍會合馬燧所部,頂住神射營的左右側(cè)翼,攻擊叛軍中軍側(cè)翼的一萬蜀軍迅速收口會合,配合神射營擊潰中軍陣,告訴孫九石,最好能在亂軍中斬了叛將安守忠……”</br> 段無忌剛準備下去傳令,身后忽然一道沉穩(wěn)的聲音道:“主人……公爺,小人愿為公爺斬了叛將。”</br> 顧青和段無忌愕然扭頭,卻見說話的人是阿五,張懷玉送給他的一百多死士的領(lǐng)頭人。</br> 吃驚地看了他半晌,顧青哂然搖頭:“兩軍交戰(zhàn),個人勇武在陣前毫無用處,你莫開玩笑。”</br> 阿五面無表情地道:“小人沒開玩笑,亂軍之中任何可能皆有,小人斬叛將亦非沒有可能。”</br> 顧青沒說話,旁邊的韓介不服氣了,自從阿五這一百多死士來了之后,韓介一直對他們不太友好,畢竟這一百死士有搶他飯碗之嫌。</br> 于是韓介重重地道:“公爺,末將亦能率親衛(wèi)兄弟陣前斬將奪旗,末將請戰(zhàn)!”</br> 顧青嘴角一撇,道:“你們都莫鬧,軍中不可有意氣之爭,尤其是如此緊要的關(guān)頭。”</br> 阿五語氣平靜地道:“小人沒有意氣之爭,陣前斬將終歸有些把握小人才敢開口,否則便是誤了公爺?shù)拇笫?,小人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br> 顧青瞇起了眼,道:“你打算如何斬叛軍主將?”</br> 阿五不假思索地道:“接近,拔刀,斬首,如此而已。”</br> 韓介冷笑:“說得好輕巧,叛將周圍的親衛(wèi)難道都是死人,任由你接近他們的一軍主帥?”</br> 阿五仍然淡淡地道:“試試便知。”</br> 顧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張懷玉訓練你們時,練的是刺客之術(shù)?”</br> “是,還學了一些兵法皮毛,略知排兵布陣。”</br> 顧青又道:“你需要多少人馬配合你?”</br> 阿五平靜地道:“我一人足矣,只需一套叛軍的制甲和兵器。”</br> 顧青點頭,道:“好,馬上給你,另外,我會讓神射營配合你。”</br> 阿五抱拳道:“多謝公爺給小人一個效命的機會。”</br> 顧青深深地道:“阿五,以后不要以死士自居,我不太喜歡‘死士’這個詞兒,我的身邊沒有死士,只有兄弟,跟韓介他們一樣做我的親衛(wèi),我希望身邊的每一個人能平平安安活到老。”</br> 阿五淡漠無情的眸子里閃過一絲異色,有些失措地點頭,抱拳默默退下。</br> 顧青看著他走遠,對段無忌道:“傳令孫九石,神射營分出幾個槍法精妙的人,配合阿五接近安守忠。”</br> 段無忌遲疑道:“公爺,您相信他真能以一人之力在萬馬軍中取上將首級嗎?”</br> 顧青嘆道:“我也不知道,阿五不需要戰(zhàn)功,但他需要我的認可,派他前去刺殺安守忠并不影響戰(zhàn)局,姑且一試吧。”</br> …………</br> 兩軍陣前,情勢又發(fā)生了變化。</br> 兩萬蜀軍分兵朝神射營的左右側(cè)翼頂了上去,終于分擔了馬燧所部的壓力,神射營再次向前推進了一里多地,而兩萬叛軍此時對神射營左右側(cè)翼的反撲愈發(fā)瘋狂。</br> 兩萬蜀軍會同馬燧所部苦苦抵御叛軍的進攻,為正前方的神射營推進爭取時間。</br> 孫九石將一切看在眼里,神情不由愈發(fā)焦急。</br> “推進再快一點!有左右袍澤的保護,咱們前方兩百步無人能接近,你們怕個甚!給老子快點往前進,打穿他們的中軍,斬了安守忠那老匹夫!”孫九石瞠目喝道。</br> 神射營將士此時已累到極點,從兩軍交戰(zhàn)開始,他們便一直是主攻,沒有任何的休息時間,這場大戰(zhàn)已經(jīng)好幾個時辰了,他們連水都沒來得及喝一口,又渴又餓,體力消耗也大,此時將士們已露出疲乏之色。</br> 孫九石心疼將士們的辛苦,然而戰(zhàn)況又十分緊急,不由急得跳腳。</br> 這時一名顧青身邊的親衛(wèi)領(lǐng)著一個神色淡漠的年輕男子來到孫九石身邊,親衛(wèi)指了指這名男子,大聲道:“他是顧公爺身邊的人,顧公爺說了,讓他潛入敵陣刺殺叛將安守忠,孫將軍派幾個槍法精妙的人配合他。”</br> 說完親衛(wèi)將阿五交給他便走了。</br> 孫九石驚異地打量著阿五,不敢置信地道:“兩軍陣前,你能斬了叛軍主將?”</br> 阿五淡淡地道:“公爺讓我試一試。”</br> 孫九石也是個膽大包天的家伙,以前就干過幾次斬首的事,聽聞這次居然是顧公爺親自下令斬首行動,孫九石頓時興奮起來了,重重一拍大腿道:“此事我在行,我去!”</br> 阿五冷冷地道:“顧公爺?shù)能娏钍亲屛胰ァ?amp;rdquo;</br> 孫九石立馬退而求次:“同去,同去。顧公爺不是說了要幾個槍法精妙的人嗎?不謙虛的說,我的槍法最精妙,走,我再叫幾個兄弟,咱們一同去。”</br> 阿五沒說話,只是瞇眼看著前方的叛軍中軍帥旗。</br> 兩軍交戰(zhàn),神射營此時已突進到叛軍中軍,叛軍的那面帥旗并不遠,大約一兩里的距離。</br> 阿五默默地判斷著自己與帥旗的距離,他甚至隱隱看到叛軍的帥旗下,一位身形壯碩,胡須花白的老將正騎在馬上,抬著手臂不停地調(diào)兵遣將。</br> 默默計算著距離,思索著接近那名叛軍主將的計劃,阿五淡漠的神情漸漸有了變化。</br> 這時孫九石已找來了五個人,這五人皆是神射營里槍法最好的人,被孫九石臨時從陣列里拉下來的。</br> “兄弟,孫某佩服你是條好漢,敢在萬馬軍中刺殺敵將,這等膽色稱得上英雄豪杰了,咱們?nèi)粲忻貋恚值芪叶ㄅc你痛飲一番,算是交下你這個朋友了。”孫九石豪邁地道。</br> 阿五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對孫九石的熱情完全沒有回應(yīng),眼神里的淡漠令孫九石有些尷尬。</br> “喂,啥意思?顧公爺身邊的人也不用如此倨傲吧?顧公爺與我也是有說有笑的呢。”孫九石不滿地道。</br> 阿五仍沒理他,而是打量著孫九石手中的燧發(fā)槍。</br> “聽說此物能發(fā)出火光,里面噴出的鐵丸能要人性命?”阿五終于開口道。</br> 孫九石沒好氣道:“不錯,要試試嗎?”</br> 誰知阿五竟然點頭道:“想試試,來,對我來一記。”</br> 孫九石愣了,震驚地道:“你昏了頭嗎?顧公爺是要你去刺殺叛軍主將,不是讓你來我這兒自殺的。”</br> 阿五平靜地重復道:“對我來一記。”</br> 然后阿五低頭打量自己的身體,最后指著自己的小腿肚,道:“對著這里來,打準一點。”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