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六章 陰謀投毒
安西軍收復(fù)長安后,顧青就再沒見過萬春公主了。</br> 她終究是公主之身,戰(zhàn)亂時沒人顧及,李隆基逃亡蜀中的路上,皇子公主弄丟了好幾個,萬春再受寵愛,倉惶逃命的李隆基也顧不上她。</br> 收復(fù)長安后,大唐朝廷重新立了起來,一切禮法規(guī)矩恢復(fù),公主也回到了原來的階級,恢復(fù)了當(dāng)初的待遇,由于沒出嫁,回到長安后她仍住在興慶宮里。</br> 一入宮闈深似海,顧青回憶了一下,確實(shí)太久沒見過萬春公主了,最后一次見面,二人鬧得不歡而散,萬春公主傷心跑遠(yuǎn),然后潼關(guān)之戰(zhàn)開始,顧青根本沒時間安撫她,偶爾閑暇時不經(jīng)意想起她,只當(dāng)她是自己生命中的一個過客,這位過客已與自己擦肩而過。</br> 沒想到今日在長安街頭又遇見了她,令顧青實(shí)在感到意外。</br> 更意外的是萬春今日的打扮。</br> 她的衣裳很普通,是典型民間女子的模樣,布料款式都很平凡,一塊花色的頭巾包裹著如云的秀發(fā),小家碧玉般的裝扮卻也掩飾不住她精致嬌美的面容。</br> 顧青看見她后,鬼使神差下意識便捏她的臉,她的鼻子下巴。</br> 他總有種很夢幻的感覺,面前這位女子完全不像公主,仿佛天生就是平凡人家出生的小女子,跟所有的普通少女一樣,勤勞能干,節(jié)儉持家,對未來沒有野心,卻有著詩一般美好的小憧憬。</br> 顧青不敢置信地打量她,眼前這位小家碧玉般的萬春,卻比公主的模樣順眼多了,嗯,越看越順眼??傆X得她不是公主,而是萬春的雙胞胎姐妹,因身世離奇被李隆基扔了,從小在民間長大,雖然模樣仍然一樣,可氣質(zhì)卻完全不同。</br> 萬春被顧青捏得心慌氣短,又羞又怒,使勁瞪著他,沒有公主的打扮,氣鼓鼓的樣子看起來很可愛。</br> “你父皇不要你了?所以你流落民間,公主變青蛙了?”顧青好奇地問道。</br> “你父皇才不要你了呢!”萬春脫口道。</br> 話剛出口萬春頓知失言,她很早以前就知道顧青的身世,顧青的父母當(dāng)初將他丟在石橋村后便離開了,嚴(yán)格來說,這句話恰好說對了。</br> 于是萬春滿面惶愧之色,訥訥道:“我……”</br> 顧青神情卻不變,無所謂地道:“今天看你比較順眼,所以我決定原諒你。”</br> 萬春哼了一聲,道:“本宮需要你原諒?”</br> 顧青再次打量她,噗嗤一笑,道:“你今日這副模樣是打算來民間體驗(yàn)生活?”</br> “何謂‘體驗(yàn)生活’?”萬春垂頭看了看自己的穿著,道:“我……只是想為城外的難民盡些心力,他們太可憐了,我……我已將所有的財物都送出去了,可還是遠(yuǎn)遠(yuǎn)不夠,聽說安西軍在城里搞了個什么‘慈善募捐’,我便想著為難民們籌集些錢糧。”</br> 顧青贊道:“不錯,有愛心,終于有了公主該有的模樣了。”</br> 萬春疑惑地道:“‘公主該有的模樣’是什么模樣?”</br> “公主,別人可以當(dāng)你是金枝玉葉,但你不能真把自己當(dāng)成金枝玉葉,作為天家貴胄,公主也要負(fù)起很多責(zé)任的,比如給客人倒酒,點(diǎn)歌,送果盤,換煙灰缸等等……”</br> 萬春愕然:“…………”</br> “不對,搞混了,我的意思是,公主的責(zé)任很重,華美的宮裝,奢華的首飾和前呼后擁的儀仗,這些并不是公主的模樣,公主應(yīng)該像愛護(hù)家人一樣愛護(hù)你父皇和皇兄治下的子民,關(guān)心他們的疾苦,幫助他們脫離貧困,在意他們的溫飽,這樣的公主,就算只穿著粗布釵裙,素面無光,她都是天下最美麗的女子。”</br> 萬春聽得兩眼大亮,道:“真的嗎?我真是天下最美麗的女子?”</br> “如果你關(guān)心子民多過關(guān)心自己的吃穿儀仗,那么,是的,你就是天下最美麗的女子,大唐的子民會對你無比敬重,百年以后的史書上也會單獨(dú)為你立下人物傳志,告訴千年后的后人們,大唐曾經(jīng)有一位舉世敬重的公主殿下,她為子民忙碌的樣子很狼狽,但她很美。”</br> 萬春下意識撫了撫發(fā)鬢,隨即白了他一眼,嬌俏地哼道:“稀罕么?本宮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在乎別人如何看我。”</br> 顧青苦笑,好吧,最美公主已下線,那個傲嬌的公主殿下又回來了。</br> 萬春美眸含情,盯著顧青道:“長安收復(fù)了,張家姐妹也回來了么?”</br> “回來了。”</br> “你……是不是要成親了?”</br> “快了吧,忙完眼下的事情后,打算找個好日子去張家納采。”</br> 萬春眼眉低垂,目光閃過一抹黯然,輕聲道:“她們……沒有出生在帝王家,真好。”</br> “她就是她,與出不出生帝王家沒有關(guān)系。”</br> 相對無言,沉默許久。</br> 顧青嘆了口氣,道:“我走了。”</br> 萬春垂頭輕輕嗯了一聲。</br> 顧青忽然回頭看著她,道:“對了,你今天的模樣,比以往任何時候都美。”</br> 萬春的眼眸瞬間有了光亮,像漆黑的世界里忽然點(diǎn)亮了一根蠟燭。</br> “是嗎?”</br> “是,尤其是為難民力竭聲嘶鼓呼的時候,最美。”顧青朝她露出一抹微笑,道:“保持下去,你為他們出的每一分力氣,都會有福報的。”</br> 萬春臉上綻開了笑容,隨即傲嬌地仰起鼻孔,哼道:“本宮不在乎。”</br> 顧青哈哈一笑,轉(zhuǎn)身離開。</br> 盯著顧青的背影,怔怔看他消失在人海中,萬春眼眶一紅,然后仰頭,忍住了即將奪眶而出的眼淚。</br> 一旁的宮女婦娥湊過來,無奈地一嘆,道:“殿下,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想走進(jìn)顧公爺?shù)男睦?,殿下不可在他面前擺公主的架子了,他剛才說殿下今日的模樣很美,顯然顧公爺喜歡的不是殿下的打扮,而是為難民盡心盡力的模樣,公主不妨揣摩一下顧公爺?shù)男乃肌?amp;rdquo;</br> 萬春抿唇,搖搖頭道:“我若為了討好他而去做這些幫助難民的事,便違了我做這件事的初衷,我做的事,只憑本心,不是為了討好誰,顧青也不行。”</br> 探頭朝箱子里看了看,箱子已經(jīng)半滿。</br> 萬春的美貌終究起了一些作用,長安街上來往的路人看到這位美麗的女子力竭聲嘶號召募捐,身上有些閑錢的都愿意捐出幾文幾十文,一整天下來,收獲居然不小。</br> 但這點(diǎn)錢還是遠(yuǎn)遠(yuǎn)不夠。</br> 萬春眼睛眨了眨,對婦娥道:“從宮里調(diào)派幾個宮女來,站在這里號召路人募捐,我去那些皇子公主府上拜訪一下他們,咱們李家的江山,大家終歸要表示一下的,不能對可憐的難民不聞不問。”</br> 說完萬春轉(zhuǎn)身就走。</br> …………</br> 長安城的雪下得更大了。</br> 寒冷刺骨的天氣里,難民的生存狀況愈發(fā)堪憂,每天都有尸首被抬出去掩埋,顧青下令安西軍將士在附近采伐木柴,送到難民營地給他們生活取暖,粥棚也搭建了幾十個,給難民們提供熱粥。</br> 數(shù)萬人的溫飽是個非常沉重的責(zé)任,顧青竭盡全力,卻也只能做到保證難民基本的生存環(huán)境,盡量不讓他們凍死餓死。</br> 幾日后,難民的糧食通過各種渠道終于弄到了一批。其中有李嗣業(yè)率軍打劫了長安各個官倉的收獲,也有從長安城街頭募捐來的錢糧。</br> 萬春公主在顧青夸她很美之后,不知為何發(fā)了瘋似的,盯上了長安城的皇子公主和權(quán)貴,每天輪著登門拜訪,見面就是要錢要糧,不給就甩冷臉,罵他們不知廉恥毫無道德,對黎民疾苦視若不見,不配為權(quán)貴等等,越罵越難聽。</br> 長安城的權(quán)貴仿佛不認(rèn)識萬春似的,對她如避蛇蝎。</br> 當(dāng)年那個愛夜店愛歌舞愛喝酒的夜店女王呢?如今為何變得如此潑辣?</br> 形象改變,人設(shè)崩塌,但萬春的收獲卻著實(shí)不小,這幾日從長安城的權(quán)貴那里弄到了不少錢糧。</br> 盛世貧富差距頗大,這個世界的資源漸漸集中在少部分人手里,萬春一眼就看清了這個社會的實(shí)質(zhì),直接找這少部分人下手,竟被她弄到了兩千石糧食。</br> 糧食送去安西軍大營,顧青長長松了口氣。</br> 皇甫思思和張懷玉去南方弄糧食還沒音訊,沒想到為他解決燃眉之急的竟是萬春。</br> 對那位傲嬌的公主殿下,顧青終于刮目相看了。</br> 一個不曾經(jīng)歷風(fēng)雨,從小到大只在溫室里長大的女子,雖然只是一朵嬌弱的牡丹,卻已有敢于直面風(fēng)雨的勇氣。</br> 從大營的糧食里臨時調(diào)撥了一批,加上李嗣業(yè)打劫的官倉,以及長安城募捐到的錢糧,以及萬春弄到的糧食,這批糧食大約能支撐一段日子了。</br> 于是顧青下令將糧食緊急調(diào)往城外難民營。</br> 糧食危機(jī)暫時解決,但也不能管飽,下一批糧食不知何時才能弄到,顧青只能下令每天供應(yīng)難民兩頓米粥,又花錢從商賈手中買了一批肉和蘿卜蓮藕之類的菜,剁碎了摻雜在粥里,盡量保證難民除了填飽肚子外還能稍微兼顧一下營養(yǎng)均衡。</br> 為了這些難民,顧青這些日子已忙得心力交瘁,指揮戰(zhàn)役都沒這么辛苦過。</br> 令顧青心寒的是,朝堂君臣竟然沒什么反應(yīng)。</br> 不知是否出于李亨的抵觸情緒,朝臣們察覺到了李亨的情緒,對賑濟(jì)難民一事也噤若寒蟬。</br> 作為天子,李亨抵觸的倒不是賑濟(jì)難民,而是顧青大權(quán)獨(dú)攬。</br> 這種矛盾是無法調(diào)和的,事情總要有人去做,顧青當(dāng)初與李亨溝通過,李亨的態(tài)度不咸不淡,表現(xiàn)得很消極,顧青實(shí)在不敢拿幾萬難民的生命開玩笑,于是強(qiáng)勢地接過了難民糧食的差事。</br> 這樣一來,李亨就不爽了。</br> 人心是不可推敲的,剝開表皮看本質(zhì),越看越心寒。</br> …………</br> 隆冬的下午,顧青在府里終于睡了個整覺,快到傍晚時才起床。</br> 這一覺睡得舒服,顧青伸了個大大的懶腰,下意識叫皇甫思思,赫然驚覺皇甫思思已離開長安多日,去南方籌糧了。</br> 府里有下人,有廚娘,但顧青對廚娘的手藝不太滿意,于是決定自己親自下廚。</br> 剛洗好一塊獐子肉準(zhǔn)備焯水去腥,韓介匆忙過來,神情惶急地道:“公爺,出事了。”</br> 顧青淡淡地道:“什么事?”</br> 大冷天的,韓介額頭冒了一層汗,焦急地道:“城外難民營死了近百人。”</br> 顧青手上的動作一僵,扭頭望向韓介:“怎么回事?”</br> “傍晚的一頓飯,每人一碗米粥,難民營南側(cè)的丙字號和丁字號熬粥的那兩口鍋分出去的米粥吃死了人,死了近百人,大夫查驗(yàn)過了,說是中毒而亡。”</br> 顧青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有人投毒?”</br> 韓介點(diǎn)頭:“應(yīng)該是有人投毒,這人太狠了,竟對難民下手。京兆府宋府尹已帶著不良帥趕到難民營查緝了。”</br> 顧青冷著臉道:“下毒的兇手可有眉目?他的目的是什么?針對我,還是針對難民?”</br> 韓介嘆了口氣,道:“案發(fā)不過一個時辰,宋府尹正在查,公爺,末將覺得這是個陰謀,此刻城外難民們非常憤怒,已經(jīng)有許多人叫囂著要公爺親自出來解釋為何要謀害難民……”</br> 顧青冷笑道:“看來是沖著我來的,呵呵。”</br> 韓介氣得恨恨跺腳,怒道:“這些難民不知好歹,若非公爺忙前忙后弄糧食,他們早就餓死在城外了,如今出了命案,明顯是個陰謀,他們卻不知感恩,反而要向公爺討公道,活該餓死他們!”</br> 顧青淡淡地道:“事情沒查清楚以前,不必說得這么難聽。那些叫囂的人是難民還是別有用心的人摻雜其中,現(xiàn)在還不好說。”</br> 韓介低聲道:“公爺,咱們現(xiàn)在怎么辦?”</br> “查案的事交給宋根生,他是府尹,此事是他的職責(zé)。”顧青說著嘴角一勾,冷笑道:“沉住氣,不要慌,近百個難民死了,這事兒還沒完,如果是陰謀,就不會到此為止,不出意外的話,這幾日朝堂上會有聲音的,看看誰先跳出來吧。”</br> 難民被毒死近百人,此事很快傳遍了長安城。</br> 案情很快發(fā)酵,難民營里憤怒的聲音越來越多,越來越大,數(shù)萬難民不知被什么人暗中煽動,紛紛要求朝廷給個交代,無緣無故毒死難民,此事不可善了。</br> 眾多憤怒的聲音里,風(fēng)向漸漸變得不對勁。</br> 所有的聲音最后都指向了顧青,因?yàn)轭櫱嗍秦?fù)責(zé)籌集糧食的人,糧食被下了毒,顧青難辭其咎,在兇手沒查到以前,這口黑鍋只能由顧青背了。</br> 與民間諸多聲音不同的是,朝堂上卻安靜得出奇。</br> 君臣對此事仿佛一無所知,每日的朝會也根本沒人提及,好像近百難民的生死不值得拿到朝堂上說一樣。</br> 風(fēng)向越來越詭異,顧青仍舊巋然不動。</br> 這明顯是一樁陰謀,而陰謀的最后,終究會有人跳出來的,如今這個陰謀顯然還沒到火候,不急,像化糞池的肥料一樣等它慢慢發(fā)酵。</br> 接下來的幾日,顧青照樣吃吃睡睡,給難民營的糧食也每天撥付,與平常沒有任何不同。</br> 難民營里那些被煽動起來的難民對顧青的憤怒指責(zé),顧青渾若未聞。</br> 民眾是愚昧的,這是不得不承認(rèn)的事實(shí),他們大多數(shù)只知道盲從,所以從古至今,只要有人煽動,民眾就會掀起驚濤駭浪,傻乎乎地跟著譴責(zé)謾罵。</br> 真理掌握在聲音大的人手里,人多勢眾就是正義,不管當(dāng)事人是否無辜,總之搞臭了再說。</br> 可笑嗎?愚昧嗎?</br> 一千多年后,教育程度普及,網(wǎng)絡(luò)訊息發(fā)達(dá),人人都有著健康且正確的普世價值觀,可是一旦被人煽動捏造,無數(shù)人仍舊頭腦一熱跟著一同譴責(zé)謾罵,無辜者倒在罵聲中欲哭無淚,事后水落石出真相大白,可無辜者仍然等不到一句道歉。</br> 攤上事兒就是活該。</br> 顧青顯然攤上事了。</br> 解釋無用,派兵去堵那些人的嘴更沒用,顧青能做的就是每天照常過自己的日子,讓那些謾罵者白白浪費(fèi)口水。</br> 幾日后,朝堂終于有了聲音。</br> 御史臺有一個名叫陳平的監(jiān)察御史率先遞上了奏疏,參劾蜀國公安西節(jié)度使顧青草芥人命,毀敗皇威,察事不明,瀆職失德。</br> 奏疏上詳細(xì)敘述了城外難民營近百難民中毒而亡一事,并將難民們憤怒的輿情也詳細(xì)記述下來,有意思的是,這位監(jiān)察御史卻有意無意忽略了下毒的兇手,從言論上來看,似乎要把這樁大案完全歸咎于顧青的失職。</br> 更有意思的是,李亨看到這道奏疏后勃然大怒,當(dāng)著滿殿朝臣的面,將奏疏狠狠摔在地上,疾言厲色地指著陳平的鼻子,罵他捕風(fēng)捉影,構(gòu)陷功臣。</br> 罵完之后,李亨又非常認(rèn)真嚴(yán)肅地與朝臣們歷數(shù)顧青的功勞,從奉旨入關(guān)平叛,到函谷關(guān)之戰(zhàn),潁水之戰(zhàn),最后潼關(guān)之戰(zhàn),以及收復(fù)關(guān)中和長安等等。</br> 總之,顧青是忠臣,是功臣,不管誰對誰錯,功臣是不能碰的,相比顧青立下的功勞,死幾個難民算什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