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七章 當(dāng)眾賜婚
土地是國本,是核心利益,任何人不能動。</br> 在這樣的年代,不可能做到土地國有,也不可能完全杜絕權(quán)貴圈占,但是,不能太過分,仗著皇子的身份幾乎圈占了好幾個州的土地,這就叫過分。</br> 帥帳內(nèi)接待了各大世家子弟,雙方聊天實在稱不上太愉悅,氣氛有點干巴巴的。</br> 世家子弟與顧青出身不同,受到的教育也不同,兩者之間甚至隔著一千多年的代溝,尤其是雙方因利而合,沒有半點感情基礎(chǔ),聊天能愉快到哪兒去?</br> 一通尬聊之后,謝傳經(jīng)領(lǐng)著世家子弟們識趣地告退。</br> 顧青客氣地將他們親自送出大營轅門外,待世家子弟的車馬消失在廣袤的平原上后,顧青立馬下令明日清晨全軍拔營,除了沈田率兩萬兵馬繼續(xù)收復(fù)北方被叛軍占據(jù)的城池,消滅叛軍的零星軍隊以外,其余的將士則班師回京。</br> 第二天清晨,大軍啟程,旌旗蔽日,浩浩蕩蕩不見首尾,前鋒率先開拔,顧青下令前鋒將士沿途敲鑼,所經(jīng)村莊城鎮(zhèn)皆大聲宣告叛軍已被平定,百姓從此可安享太平。</br> 消息傳得很快,有了安西軍沿途的敲鑼打鼓,黃河南北岸的沿途城鎮(zhèn)百姓皆已知曉。</br> 世家的輿論發(fā)揮了作用,謝傳經(jīng)等世家子弟回去后,發(fā)動各世家的門客儒生再次反轉(zhuǎn)了輿論,安西軍原本被朝野臣民唾罵“殺降”“不仁”的名聲,幾日內(nèi)搖身一變,成了預(yù)敵于先的正義王師,顧郡王殺伐果斷,主動出兵剿滅佯裝歸降朝廷的叛軍,讓天下百姓免于戰(zhàn)火荼毒。</br> 顧青所率中軍走了三日才到達黃河北岸,沿途村鎮(zhèn)百姓聞訊后趕來,站在路旁簞食壺漿,迎送王師,百姓拿出自家的存糧肉蛋,無私地送給安西軍將士。</br> 純樸的百姓能唯一能表達情感的方式,便是將自己最珍貴的糧食送給將士們。</br> 這場禍延三年多的叛亂終于平定了,未來的日子有了希望。仍如當(dāng)年一般,播種,耕耘,收獲,慶余,跌跌撞撞地過完一生,一代又一代。</br> 年邁的老者領(lǐng)著村莊的農(nóng)戶們跪在塵土里,淚流滿面地拜謝安西軍,渾渾噩噩的孩子和少年們不明白為何長輩們?nèi)绱蓑\地向一支過路的軍隊叩首膜拜,懵懂的他們并不知道和平的可貴。</br> 但是長輩老者們卻知道,在他們歷經(jīng)風(fēng)霜的眼里,世上最珍貴的東西不是糧食,不是土地,而是太平歲月。</br> 唯有太平,方能安寧,安寧的日子里才能看得到繁盛的希望。</br> 馮羽趴在馬車?yán)?,李劍九在馬車?yán)镎疹櫵J軅牟课辉诤蟊?,顧青特意為他找了一輛馬車,盡量讓他舒服一些。</br> 吃力地掀開車簾,馮羽看著路旁恭敬行禮的百姓們,嘴角露出了滿足的微笑。</br> 顧青騎馬走在馬車的旁邊,笑道:“民心思定,天下苦戰(zhàn)久矣。”</br> 馮羽呼出一口氣,嘆道:“直到今日,方才覺得我做的事情多么有意義,死都值了。”</br> 顧青搖頭:“還不夠,我們做的遠遠不夠……天下太平只是基礎(chǔ),我們要在太平的基礎(chǔ)上,讓百姓過上富足的日子,這才是我們的目標(biāo),稱王稱霸的所謂志向其實都是自私的,能讓百姓多吃一口飯,那才是大道之行。”</br> 馮羽側(cè)頭看著他:“你打算如何做?”</br> 顧青停頓片刻,緩緩道:“從土地開始。”</br> 馮羽非常清醒地道:“若要從土地開始,那么,你必須先當(dāng)上皇帝,唯有皇帝的身份,你才能頒布政令,才能震懾權(quán)貴,你發(fā)出的聲音才會被天下人駐足傾聽。”</br> 顧青苦笑:“可矛盾的是,我并不想當(dāng)皇帝,所以我這幾年一直在思考,有什么辦法能讓我既可自保,又能順利推行新政,同時坐在龍椅上的那位又不給我添亂,老老實實在后宮玩女人生兒子,別的事情不要瞎摻和……”</br> 馮羽斷然道:“不可能,世事怎么可能盡如人意?兩全其美不過是湊巧,總的來說,有舍有得才是常情,顧阿兄,你過于奢望了。”</br> 顧青嘆了口氣,道:“是啊,這話說得矯情,可我心里并非矯情,而是真不想當(dāng)什么皇帝,皇帝太累了,背負(fù)的責(zé)任太重了,我為人不夠無私,也不夠勤勉,有時候還難免犯點糊涂,做點沒節(jié)操的事情,古往今來,你見過哪個皇帝似我這般模樣?”</br> 馮羽笑了:“顧阿兄莫欺負(fù)我讀書少,我在石橋村可讀過不少書的,古往今來的開國君主從來都不是什么正經(jīng)人,正因為他們不肯正經(jīng),行事不易被常人揣度,方可成就一番開天辟地的功業(yè),依我看來,顧阿兄正有此氣象,足可當(dāng)仁不讓。”</br> 顧青瞇起了眼:“你拐著彎兒罵我不正經(jīng)?”</br> “不敢不敢,我說的是事實,難道顧阿兄敢拍著胸脯說你是正經(jīng)人?”</br> 顧青嘿嘿陰笑:“你以為受了傷我就奈何不了你是吧?正如你所說,我為人行事不易被常人所揣度……”</br> 說著顧青忽然在馬背上彎下腰,朝馬車的車廂里大聲道:“弟妹,你可知馮羽當(dāng)初為何被我派去范陽潛入敵營?”</br> 馮羽臉色一變,李劍九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笑吟吟地道:“這事兒倒是真未聽他說過,為何呢?”</br> 顧青怪笑道:“因為當(dāng)初他在我安西都護府所在地龜茲城不安分,身無分文居然敢進青樓白嫖,而且嫖得異常歡樂,金發(fā)綠眼的胡姬他也不嫌挑食,照單全收。為了嚴(yán)正軍紀(jì),我不得不對他有所懲處,于是將他踢去了范陽敵營。弟妹啊,你得好好問問他,當(dāng)初他看上你究竟是兩情相悅,還是因為不忌口,到了嘴邊就吃……”</br> 李劍九俏臉仍帶著笑,可眼神分明已有了幾分寒意,哦了一聲,道:“原來如此,這個理由倒是真有出息……馮家少郎君,妾身確實也有這個疑問呢。”</br> 馮羽臉色瞬間蒼白起來,不知是傷口犯了還是被嚇的。</br> 顧青壞笑道:“好了,接下來的事你們夫妻慢慢聊,我就不參與了,怕影響弟妹的發(fā)揮。”</br> 說完顧青一催馬腹,馬兒輕嘶,拔足朝前奔去。</br> 馬車內(nèi),遠遠傳來馮羽的垂死掙扎聲:“阿九,你聽我解釋……”</br> 伴隨著一陣含憤的“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馬車內(nèi)的馮羽發(fā)出一陣陣慘叫。</br> …………</br> 行軍十日后,大軍到了長安。</br> 留守長安的李嗣業(yè)劉宏伯在城門外迎接安西軍凱旋歸來,熟悉了顧青的性格后,李嗣業(yè)很本分,這次沒有安排什么太常寺歌舞迎接,害怕顧青又將他罵得狗血淋頭。</br> 大軍到達城門外,李嗣業(yè)劉宏伯紛紛上前與顧青見禮。</br> 三人一陣寒暄,正要入城時,劉宏伯沉聲道:“王爺,天子怕是越來越坐不住了。”</br> 顧青嗯了一聲,道:“天子調(diào)動朔方軍的事我已見過你送來的軍報,除此之外還有什么?”</br> 劉宏伯低聲道:“派往各地藩鎮(zhèn)的斥候回報,近日各大藩鎮(zhèn)節(jié)度使頻頻調(diào)動兵馬。向長安開拔,打著所謂‘勤王除奸’的旗號,毫無疑問是沖著王爺和咱們安西軍來的,請王爺定奪。”</br> 顧青想了想,道:“藩鎮(zhèn)兵馬出發(fā)多久了?”</br> “河西,北庭,隴右等藩鎮(zhèn)的兵馬出發(fā)大約十來日了,唯獨蜀地的劍南道兵馬似乎并無動靜,不知鮮于仲通如何考量的……”</br> 顧青笑了笑:“鮮于仲通是個老滑頭,情勢未明朗之前,他是不會輕易站隊的,此人最善投機,懂得隨時規(guī)避風(fēng)險,我敢斷定,這次所謂的‘勤王’,鮮于仲通不會湊這個熱鬧,無論誰勝誰負(fù),最后他都會上疏請罪,找個說得過去的理由將沒出兵這事兒搪塞下來。”</br> 劉宏伯擔(dān)憂地道:“就算沒有劍南道兵馬,隴右河西北庭這些藩鎮(zhèn)的兵馬合起來也有十余萬之?dāng)?shù),再加上宮闈里的三萬朔方軍……王爺,咱們必須提前布置,不可失了先機啊。”</br> 顧青沉吟片刻,道:“我平定史思明叛亂之事應(yīng)該還沒傳到藩鎮(zhèn),等消息傳到后,再看看各地藩鎮(zhèn)的反應(yīng),若真有不怕死一心想著勤王效忠的節(jié)度使,待他們兵臨長安城下,便與我安西軍碰一碰,看鹿死誰手,亂世英雄不是那么好當(dāng)?shù)摹?amp;rdquo;</br> 劉宏伯遲疑了一下,道:“天子那里……”</br> 顧青語氣漸冷:“派人進宮覲見天子,就說安西軍為君上平定安史之亂,天下已安,社稷永固,請?zhí)熳右岂{太廟告祭大唐歷代先帝在天之靈,并且,安西軍將在太廟獻俘,請?zhí)熳咏抵?,臣民同慶盛事,臣,顧青,在太廟前等他。”</br> “是!”</br> …………</br> 太極宮,太廟前的廣場上。</br> 初春的寒風(fēng)仍然凜冽,寒風(fēng)拂過廣場,一面面黑色黃色的旌旗獵獵招展,遮天蔽日的旌旗下,一列列安西軍將士披甲執(zhí)戟,肅殺之氣在太廟四周彌漫,給向來莊嚴(yán)肅穆的太廟更平添幾分沉抑的氣息。</br> 廣場四周是密密麻麻的將士,朝臣們遠遠地站著,神情帶著幾分敬畏,顧青獨自站在廣場正中,心中忽然涌起天地一人,崇嶺之巔的孤寂感。</br> 地位太高的人果然是孤獨的,不是天生孤傲,而是旁人根本不敢接近。</br> 靜靜地等了半個時辰,才有宦官匆匆趕來,揚聲喝道:“天子駕至。”</br> 群臣紛紛躬身行禮,顧青也跟著躬身。</br> 沒多久,一乘十八人抬的金黃色御輦姍姍來遲,李亨身軀筆直地跪坐在御輦上,旒冕珠垂,儀仗莊穆。</br> 御輦來到廣場正中停下,李亨在宦官的攙扶下緩緩走下御輦,面無表情地朝顧青走來。</br> 顧青長揖行禮:“臣顧青,奉旨北渡平叛,圣天子鴻德載天,臣幸不辱命,至德二年正月十一,臣麾下安西軍會獵于河北晉州,全殲叛軍五萬余,其中俘虜兩萬余,逆首史思明,嚴(yán)莊,蔡希德,阿史那承慶等叛臣叛將盡皆梟首示眾,今日得勝還朝,獻俘于太廟,告慰大唐歷代先帝之英靈。”</br> 李亨臉色漸漸浮起一層鐵青,壓低了聲音冷冷道:“顧青,你果真是‘奉旨’么?朕可從未給你下過這道旨。”</br> 顧青仍保持躬身的姿勢,同樣壓低了聲音道:“陛下,臣這番說辭,對陛下是最體面的。”</br> 李亨一愣,接著冷冷一哼。</br> 顧青說的是實話,如果換個說法,顧青擅自調(diào)動兵馬,圍剿早已歸降朝廷的降軍,這個舉動可謂是膽大包天之極,而且對大唐的皇威有著無可挽回的損害,此刻當(dāng)著滿朝文武百官和眾多將士的面,李亨只能接受顧青的說辭,大家的面子上都過得去,否則便是給臉不要臉了。</br> “顧青,朕不得不說,你真是好手段,一朝出手既準(zhǔn)又狠,不愧是世之梟雄,朕這個大唐天子,只怕也做不了多久了。”李亨含怒道。</br> 顧青面不改色道:“陛下言重了,臣絕無悖逆之意,臣之所為皆是為了社稷永固,天下久安。”</br> 李亨冷笑:“說得好,但愿你這輩子都能記住這句話。”</br> 顧青躬身后退兩步,忽然提高了音量,大聲道:“歷時三年余的叛亂已平,南北已重歸于吾皇治下,臣請陛下告祭太廟,犒賞三軍,并頒旨出宮,天下臣民同慶。”</br> 李亨不甘不愿地哼了一聲,總算保持了帝王的風(fēng)度,端起了儀態(tài),命禮部尚書房琯上前。</br> 房琯出班站在廣場上,扯起嗓子悠揚地開始主持告祭太廟兼獻俘儀式。</br> 繁瑣的儀式流程大約持續(xù)了兩個時辰,君臣在太廟前站得腿都酸了,房琯總算結(jié)束了儀式。</br> 兩萬余叛軍俘虜被押往城外安西軍大營看管,李亨又下旨犒賞安西軍將士,賜下若干銀錢和肉糧等物,顧青順勢遞上功勞簿和請功奏疏,李亨忍著惡心隨意翻看了幾頁,然后點頭照準(zhǔn)。</br> 儀式結(jié)束后,群臣向李亨告退,顧青轉(zhuǎn)身正要出宮,李亨卻忽然叫住了他。</br> “顧卿于國有大功,卿已爵至郡王,晉無可晉,朕卻不能不賞……”</br> 顧青聽得眼皮一跳,還是躬身謙遜地道:“為臣分內(nèi)之事,不敢居功。”</br> 李亨笑道:“有功自然要賞,否則天下人豈不指摘朕賞罰不公?朕思之又思,決定將太上皇二十九女,萬春公主尚予顧卿……”</br> 此言一出,正在躬身往外走的群臣頓時停下腳步,轉(zhuǎn)身不敢置信地看著李亨。</br> 顧青也驚呆了,急忙道:“陛下,臣已大婚,陛下已正式冊封臣妻為王妃,莫非陛下忘了?”</br> 李亨搖頭,笑道:“朕自然沒忘,但凡事有破例,顧卿之功可耀于廟堂,朕欲加恩,豈能拘泥于世俗陳規(guī)?王妃是王妃,不耽誤朕將萬春公主尚予你,以后公主可與王妃平起平坐,算是特例……”</br> 顧青沒來得及說話,旁邊的禮部尚書房琯卻氣得胡子直翹,向前兩步大聲道:“陛下,公主殿下金枝玉葉,豈能尚予已婚之臣?此事大壞禮法,亂了君臣綱常,臣拼死反對!”</br> 顧青也道:“臣附和房尚書,臣已是已婚之身,今生怕是與公主殿下無緣,請陛下收回成命。”</br> 李亨笑了笑,道:“不收回,事出非常,自可網(wǎng)開一面,大唐立國百余年,也曾有過兩位公主同許一臣的先例,朕的賜婚旨意不算太壞規(guī)矩,就這樣決定了,著令太史局監(jiān)正掐算吉日,擇期完婚。”</br> 房琯怒道:“陛下,此非明君之道也……”</br> 話沒說完,李亨斷然道:“房卿,朕說過,就這樣決定了!此事你不必?fù)胶?,朕自有主張?amp;rdquo;</br> 房琯氣得身軀一陣陣發(fā)抖,后面的群臣也議論紛紛,目光皆集中在顧青身上。</br> 顧青卻搖頭苦笑。</br> 李亨打的主意,顧青心里大致有數(shù),君臣聯(lián)姻能夠緩和如今頗為尖銳的矛盾關(guān)系,延緩沖突爆發(fā)的時間,李亨費盡心思延緩時間的目的是什么呢?</br> 呵,他如今唯一能指望的,只有各地藩鎮(zhèn)的勤王兵馬了。</br> 他還在等,等各地的勤王兵馬到來,在勤王兵馬到來以前,他不介意犧牲一個公主出去,來換取矛盾徹底激化的時間。</br> 顧青甚至敢肯定,哪怕他此刻要求李亨把皇室中未出嫁的公主全都嫁給他,李亨也會毫不猶豫地答應(yīng)。</br> 天家的親情本就涼薄,在李亨眼里,包括萬春在內(nèi),所有的公主不是他的姐妹,而是他的棋子。</br> 有用嗎?站在顧青的立場,就算那些藩鎮(zhèn)兵馬都來了,他們也不是安西軍的對手,最終還是會落得兵敗的下場,但是對李亨來說,無論有沒有用,這是他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了,只能死死地拽住它,沒有別的選擇。</br> 李亨與房琯爭執(zhí)不下,顧青思索半晌,躬身行禮道:“臣不敢遵陛下這道旨意,請陛下見諒,君臣之事,天下之事,沒有必要將公主牽扯進來,萬春公主殿下何嘗不是陛下的姐妹,請陛下看在親情的份上三思而行。”</br> 話說得很委婉,但意思李亨聽懂了。</br> 你我爭來斗去,打得頭破血流沒關(guān)系,不要把女人牽扯進來當(dāng)棋子。</br> 李亨聽懂了,但他裝作沒聽懂。</br> 這個公主,他送定了,不收不行。</br> 君臣之間的氣氛陷入僵冷,顧青果斷決定轉(zhuǎn)移話題。</br> 轉(zhuǎn)身看著還未離開的群臣,顧青忽然大聲道:“哪位是永王殿下?請永王殿下出班一見。”</br> 人群中,一位身著暗黃袍的中年男子走了出來,神情驚疑地看著顧青。</br> 李亨也不再提嫁萬春公主的事了,好奇地看了看永王李璘,又看了看顧青,不明白顧青何時與這位永王有了交集。</br> 顧青朝永王李璘溫和地笑了笑,先長揖一禮,道:“永王殿下器宇軒昂,氣度不凡,臣今日初識殿下,對殿下的風(fēng)采萬分傾慕。”</br> 永王李璘此刻被顧青單拎出來,最初有些懵,接著眼睛眨了眨,不知想起了什么,臉色頓時陰沉下來。</br> 但當(dāng)著天子和群臣的面,李璘也知要保持風(fēng)度,于是努力擠出一絲笑意,回禮道:“顧郡王的風(fēng)采強勝本王千百倍,郡王折煞我也。”</br> 顧青哈哈一笑,道:“顧某今日孟浪了,單獨請出殿下沒別的意思,只是想結(jié)識殿下,今日一見果真人中龍鳳,顧某幸何如之。”</br> 李璘也回以笑容:“顧郡王之風(fēng)采更令本王傾倒。”</br> 兩人相視一笑,然后李璘緩緩?fù)嘶亓顺啵c群臣一同向李亨告退,眾人慢慢朝宮門走去。</br> 然而顧青與李璘一番沒頭沒腦如同打啞謎般的對話,卻令在場的君臣萬分錯愕,不停地揣測顧青單獨叫出永王的用意。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