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057
趙珩也僵了一瞬,在她沒覺察之前,繃著臉木然拿開她的手放到一旁,爾后虛扶著她的雙肩,緩緩往邊上挪了下。</br> 耳朵和臉頰都很燙,有種燒透了的錯覺。</br> 夢境里感覺不到痛,但是能感覺到她手掌下壓的力道,感覺到夢境和現(xiàn)實里的身體,同時失去控制的無力。</br> 趙珩緩了緩呼吸,不動聲色地又挪動了下,盡量挺直脊背,偏過頭假裝看向別處,實則悄悄用余光看她。</br> 女帝的臉頰紅透了,像是三月天里開的桃花,粉嫩誘人。小小的耳朵也紅起來,顯眼的紅從耳根處蔓延開去,染紅了纖細的頸子。</br> 含羞的模樣嬌艷欲滴。</br> 趙珩強迫自己挪開眼,艱難壓下不該有的旖旎念頭。女帝對自己和其他人未有任何區(qū)別,不可褻瀆。</br> “咳咳……”蘇綰抬手擋在嘴邊輕咳了一聲,佯裝淡定地往邊上挪開一些距離,臉頰火燒火燎。</br> 丟人了。她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多情帝王,怎么能因為不小心碰了下不該碰的地方,而臉紅呢?</br> 真沒出息。</br> 紙上談兵果然誤國,還是得實操才行。</br> 還好夢里的工具人沒有意識,不怕被他們看到。</br> 蘇綰又輕輕地咳了下,余光掃過趙珩那張也紅透了的臉,頓時就不尷尬了。</br> 她是帝王,做什么都是對的,哪怕是意外她也是對的。</br> 禮部尚書渾然不知發(fā)生了什么,撩開簾子看著外邊,輕輕嘆氣,“前面就到太平坊了,學堂開在太平坊隔壁的四新坊,斜對面便是柳尚書千金那個神醫(yī)師傅所開的同安堂。”</br> “這神醫(yī)醫(yī)術如何?”蘇綰轉移了注意力,臉頰還是燒得厲害。</br> “柳尚書的千金打小身子就弱,是汴京出了名的藥罐子,這神醫(yī)開了方子幾服藥就吃好了,醫(yī)術應該很高明?!倍Y部尚書笑起來,“同安堂每月為百姓義診三日,還廣收徒弟,可見那神醫(yī)是個心懷天下之人?!?lt;/br> “愛卿如此欣賞他,若是有機會不如給朕引薦下?!碧K綰說的隨意,心里卻想著神醫(yī)男二在原著中,顏值跟蕭云敬不相上下,肯定也是大美人。</br> “老臣還真認識他,待會到了學堂,他若是醫(yī)館老臣便給陛下引薦?!倍Y部尚書笑得很是愉悅。</br> “朕先謝過愛卿,朕登基的時日尚短,日后還請愛卿多多費心替朕分憂?!碧K綰夸他一句,也扭頭看向窗外。</br> 有機會就見,沒機會就算了。反正已經(jīng)知道地址,想要跟神醫(yī)男二套上交情也不是很難,醉心醫(yī)術又心懷天下的人,從他最感興趣的地方入手就行。</br> 太平坊確實繁華,此時早市剛開,街道兩旁的店鋪陸續(xù)開門,能聽到百姓交談的聲音,鋪子里各種各樣的商品都有。</br> 蘇綰正欲下令停車,馬車卻先停了下來,禁軍統(tǒng)領在車外沉聲道:“啟稟陛下,迎賓館出事了,太師和九門提督帶著守衛(wèi)把迎賓館包圍了起來,欲抓住東蜀太子。”</br> “去迎賓館?!碧K綰面色發(fā)沉。</br> 東蜀果然動了。</br> 太師這番舉動,被撞到了可以說是他與東蜀沒有合作。為了北梁安定,甘愿冒著被責罰的風險,逼迫九門提督出兵包圍迎賓館擒拿東蜀太子。</br> 若是沒被撞到,私下將宋臨川送出汴京,再一把火燒了迎賓館弄個替死鬼糊弄過去,也能表一番忠心,跟東蜀的關系還增進了一層。</br> 老奸巨猾。</br> “是?!苯娊y(tǒng)領應聲后馬蹄聲響起,跟著馬車便掉頭往回走。</br> 趙珩偏頭看她,眼底滿是欣賞。她一入夢便做了安排,所思所想又與自己不謀而合。</br> 禮部尚書明顯驚到,又生氣又無奈的保持沉默。</br> 蘇綰低頭擺弄袖子,決定到了迎賓館后靜觀其變。</br> 她昨夜就已安排禁軍盯著迎賓館,防著東蜀作妖突然再次開戰(zhàn),北境的戰(zhàn)報還沒送到汴京太師就動了,說明洛州受災一事平息南境鬧不起來。</br> 想到這,蘇綰偏頭看了眼身邊的禮部尚書,淡淡出聲,“愛卿對洛州了解多少?”</br> “洛州是南境比較富庶的一個縣,由于地勢較低,每年都會有小的水患發(fā)生?!倍Y部尚書捋了把胡子,意有所指,“往年都會修葺水渠防止災情變重,就去年沒修?!?lt;/br> “原來如此?!碧K綰抿了下唇角,扭頭看向窗外。</br> 為了帝位,這些手握大權的朝臣,不惜用百姓的性命作為賭注,簡直禽獸不如。</br> 按照夢境給的劇情,去年沒有修葺排水渠,應該是她在夢里的皇帝父親已經(jīng)不行了。他們同意扶她登上帝位,卻又不希望她掌權。</br> 洛州知縣是太師門生,她老實當傀儡就不會有受災的事情發(fā)生,她一旦掌權,那洛州百姓就成了他們控制權利的犧牲品。</br> 太狠了。</br> 還好只是夢境,醒來就忘了。但愿現(xiàn)實里洛州的百姓沒有受災,生活在這樣的時空已經(jīng)夠苦了,當權者還如此妄為。</br> 蘇綰暗自嘆了口氣,愈發(fā)懷念現(xiàn)世的好。</br> “吁……”侍衛(wèi)勒停馬車的聲音傳來,車子停下。</br> 蘇綰打起精神,起身下車。</br> 迎賓館就在皇宮外不遠,門庭富麗堂皇。只是此刻,里三層外三層站滿了守衛(wèi),聞訊趕來看熱鬧的百姓站在距離不遠的地方,指指點點。</br> 蘇綰漠然看了眼,悄聲問身邊的禁衛(wèi)軍統(tǒng)領,“朕在此殺了太師會如何?”</br> 禁衛(wèi)軍統(tǒng)領像是被她的話嚇到,懵了下,好一會才遲疑出聲,“不可。”</br> “嗯?!碧K綰點點頭,不疾不徐邁開腳步。</br> 不可的意思是,禁軍不如九門提督帶的人多,硬剛會出大亂子。敲打一下徐太師那只老狐貍就好,畢竟是在皇宮外面,她會死。</br> 趙珩抬手摸了下鼻子,和禮部尚書一塊跟在她身后進去。</br> 女帝此番入夢像是要當暴君的模樣?</br> 踏入迎賓館大門,宋臨川被禁衛(wèi)軍和汴京守衛(wèi)圍了起來,徐太師和九門提督站在一旁,與禁衛(wèi)軍副統(tǒng)領對峙,氣氛膠著。</br> 蘇綰一進去,所有守衛(wèi)和禁軍侍衛(wèi)紛紛讓開路,四周靜得一絲的聲音都沒有。</br> 徐太師和九門提督回頭,兩人的表情皆是驚訝。</br> 趙珩環(huán)顧一圈,視線不自覺地落到女帝身上。</br> 穿著男裝的女帝傲然而立,似乎并未將眼前的局面放在眼中,哪怕今日這事看起來像個設好的圈套。</br> 禮部尚書在現(xiàn)實里到是沒有與徐太師同流合污,可如今,他們都在夢境里。</br> 工部的柳尚書在現(xiàn)實里就與夢境不同。</br> “朕竟然不知九門提督與太師的關系如此要好,不需要朕下令也能調(diào)動城門守衛(wèi)?!碧K綰漠然出聲。</br> “老臣參見陛下?!毙焯珟熁剡^神,瞪圓了眼珠子看她,下一瞬便跪下行禮,“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lt;/br>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九門提督和所有的守衛(wèi)以及皇宮禁衛(wèi)也跟著下跪。</br> “平身?!碧K綰抬了下眼皮,看向宋臨川。</br> 宋臨川似乎也沒料到她會來,反應過來,立即踹開身邊的禁衛(wèi)軍,冷笑陣陣,“北梁陛下此舉未免下作。”</br> 蘇綰抬了下眼皮,唇角微彎,“東蜀借著停戰(zhàn)建好的名義麻痹我北境駐軍,伺機再次進犯都不算下作,朕此舉又怎能是下作呢,太子不要寬以律己嚴以待人?!?lt;/br> 宋臨川憋紅了臉,才邁開腳步又被制住。</br> “啟稟陛下,老臣聽聞東蜀大軍壓境,不日便要再次進犯我北境。老臣為了北梁安危這才逼迫九門提督出兵,欲擒住東蜀太子作為質子逼他們退兵?!毙焯珟熋媛稇C怒,“還請陛下明察?!?lt;/br> “愛卿有心了。來人,將東蜀太子捆起來押上朕的馬車?!碧K綰臉上的笑容擴大,走到徐太師身邊,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朕原本就想抓了這太子充實后宮,多謝太師及時告訴朕北境有異動?!?lt;/br> 徐太師露出一臉被雷劈的表情,怔怔看她。</br> “辛苦太師了?!碧K綰倏然收斂了笑容,直起身看向九門提督,“來人,將太師拿下?!?lt;/br> “老臣何錯之有?”徐太師慌得跪了下去,“陛下怎可如此胡來!”</br> 九門提督也跪了下去,低著頭不出聲。</br> “朕都不知北境有異動,太師身為國子監(jiān)博士竟然比朕的消息還靈通,這兵部是太師說了算,還是朕說了算。”蘇綰弓下脊背看他,“九門提督也能調(diào)動,太師的手是不是太長了?!?lt;/br> 徐太師臉上終于有了懼意,“老臣僭越,但老臣也是為了北梁百姓,并無私心,望陛下明鑒。”</br> “望陛下明鑒,太師此舉乃是為了百姓而非個人?!倍Y部尚書也跪下求情。</br> 蘇綰沉吟片刻,決定賣禮部尚書一個面子,他對這事不知情只是巧合。順便也留個以后敲徐太師竹杠的余地。</br> 她看了眼被捆起來的宋臨川,掀了掀唇,轉頭往外走,“起來吧,下不為例?!?lt;/br> 趙珩瞥了眼地上的禮部尚書和徐太師,視線落到眼前女帝身上,若有所思。</br> 她方才不知跟太師說了什么,太師竟像是驚嚇到。</br> 還有宋臨川,抓了人交給禁軍帶回去就好,她為何要自己帶,莫非是趁勢而為?</br> 趙珩想起之前的夢境里,宋臨川第一次入宮時她的臉上的笑容,還有昨夜那張表格,唇角瞬間抿緊。</br> 她竟然真的要將宋臨川關到后宮?</br> “謝陛下開恩?!毙焯珟燁澪∥≌酒穑D頭跟禮部尚書道謝。</br> “陛下宅心仁厚,太師不必謝我?!倍Y部尚書拱了拱手,跟上蘇綰。</br> 宋臨川被押上馬車,去學堂的計劃取消,一行人轉道回宮,禮部尚書自行回了宅邸。</br> 一路上,宋臨川虎著長臉不說話,氣得不行的模樣。</br> 蘇綰也繃著臉,暗自琢磨把他關哪比較好,想來想去決定讓他住到承明殿跟梁文府作伴。</br> 暴脾氣的大美人對上害羞的美少年,正好。</br> 她正好借著這個機會,在夢里多了解下宋臨川,為出宮后跟他做生意做準備。</br> 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br> 趙珩眼觀鼻鼻觀心,想著一會回到宮里,要怎么破壞女帝和宋臨川獨處的機會,才會顯得自然而不刻意。</br> 馬車在沉默中進了正陽門。</br> 蘇綰從車上下去,孫來福收到消息已經(jīng)備著轎輦在等著。</br> “將東蜀太子安排到承明殿?!碧K綰坐上轎輦,崩了一路的臉浮起笑意,“不用松綁?!?lt;/br> “你這昏君!”宋臨川怒不可遏,“遲早有天東蜀大軍會踏平北梁?!?lt;/br> “那朕今日先把太子給踏平了?!碧K綰似笑非笑,示意轎夫起驕。</br> 趙珩寒著臉坐上轎輦,頭疼。</br> “起驕。”孫來福喊了一嗓子,抱著拂塵小跑跟上,“陛下為何要將東蜀太子安排到承明殿?!?lt;/br> “他好看?!碧K綰回了句,沉默下去。</br> 孫來福不敢再出聲。</br> 趙珩攥了攥拳頭,許久才緩緩松開。女帝如此聰慧,為何看男子只看臉而不是能力。</br> 回到長信宮,宋臨川被押往承明殿。</br> 蘇綰不疾不徐走在后邊,到了門前淡淡伸手攔住趙珩,“駙馬留下,朕有話要跟東蜀太子單獨談?!?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