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060
蘇綰本能伸手去接,誰知作收手臂忽然被趙珩抓住,整個將她帶入他的懷中,另一只手則穩(wěn)穩(wěn)扶住賀清塵。</br> 一切快得像是預(yù)演過一般。</br> 蘇綰低頭看了看自己懸空的雙手,緩了下呼吸,生氣垂下手臂轉(zhuǎn)頭瞪著趙珩。</br> 賀清塵只是太過虛弱,半點沒有其他的意思,也沒有力氣傷害她。他這么緊張是不是太過了。</br> 趙珩臉上古井無波,一副‘我都是為了你的安全著想’的模樣。</br> 蘇綰氣得墊高腳尖,用力咬了下他的耳朵,“駙馬是不是又想去冷宮了?”</br> 趙珩不為所動,看似無波無瀾的眼眸深處,滿是洶涌的火氣。</br> 這么失望沒抱到賀清塵?下回得看得更緊一些。</br> “草民魯莽,還望陛下見諒?!辟R清塵勉強站穩(wěn),俊美無儔的臉龐染上一層薄紅,緊張道歉,“方才,草民并非有意冒犯?!?lt;/br> 趙珩扶著賀清塵不讓他摔出去,不露聲色地用余光觀察女帝。</br> “無妨,神醫(yī)可否現(xiàn)在就給崔尚書診治?”蘇綰收了對趙珩的布滿,唇角淺淺彎起,“朕相信神醫(yī)的醫(yī)術(shù)。”</br> 她一點都不介意再來一次。</br> 剛才要不是趙珩多事,她都抱到美人了啊。</br> “多謝陛下信任。”賀清塵拱手作揖,轉(zhuǎn)過頭看著趙珩。</br> 趙珩松開手,面無表情退回女帝身邊。</br> “多謝?!辟R清塵說了聲謝,艱難邁開腳步坐到崔尚書床前,仔細(xì)為其診脈。</br> 蘇綰偏頭看去,男人身上的囚衣血跡斑斑,腳上的腳鐐像是剛剛拿掉,褲腳處的血跡格外鮮紅。</br> 他在牢中怕是吃了不少苦頭,囚衣的后背幾乎被鮮血染透。</br> 幸而只是夢境。</br> 現(xiàn)實里很多事情已經(jīng)改變,希望太子能思慮得更周全一些,免他遭受這無妄之災(zāi)。</br> 醫(yī)術(shù)高明的醫(yī)生,不管是在現(xiàn)世還是古代都屬于稀缺人才,得好好尊重。</br> 蘇綰抬眼往上看,見賀清塵臉上露出凝重的表情,不由地跟著皺眉。</br> 情況恐怕不妙。</br> “啟稟陛下,這神醫(yī)售賣的藥不止害得崔尚書昏迷不醒,城內(nèi)百姓也有數(shù)十人中毒。”汴京府尹再次出聲。</br> “這藥出自同安堂是不錯,為何就能確定是神醫(yī)所為?!碧K綰收了目光。漫不經(jīng)心地看著他,“醫(yī)館之內(nèi)如此多的人,都查了嗎?!?lt;/br> 汴京府尹的臉色變了變,轉(zhuǎn)瞬恢復(fù)如常,“回陛下,都查了。”</br> “嗯?!碧K綰應(yīng)了聲便不搭理他了。</br> 肯定有人做了手腳。</br> 汴京府尹這么淡定,只在她問是不是所有人都查了時,有片刻的慌亂。估計各種證據(jù)都已經(jīng)處理干凈,不怕她查。</br> 她也沒打算查,只想把人帶回宮里。</br> 身為皇帝,她的話就是真理。</br> 蘇綰的目光再次落到賀清塵身上,見他收了手,臉上的神色也緩和下來,唇角不自覺上揚。</br> “尚書大人還有救,只是草民……”賀清塵轉(zhuǎn)頭看過來,臉上浮起劫后余生的輕松。蘇綰不等他說完便打斷他,“神醫(yī)不必多說,朕自有安排。”</br> 趙珩臉上的寒霜更厚了。</br> 他竟是沒猜錯,女帝當(dāng)真要把賀清塵帶回宮里。</br> “孫來福,去安排下即刻帶崔尚書和神醫(yī)回宮。”蘇綰站起來,隨意瞥了眼汴京府尹,不怒自威,“待崔尚書解了毒,朕自會徹查此事。”</br> “老奴這就去安排?!睂O來福瞪了眼汴京府尹,抱著拂塵出去,交代崔尚書的夫人安排馬車。</br> 趙珩也站起來,頭疼欲裂。</br> 女帝是打算把所有好看的男子,都收入后宮?</br> 須臾,尚書府的下人準(zhǔn)備了擔(dān)架進(jìn)來,將崔尚書移到擔(dān)架上。</br> “回宮?!碧K綰背著手先走出去。</br> 趙珩等著賀清塵過來,順手扶他。賀清塵的醫(yī)術(shù)出神入化,又有濟(jì)天下的悲憫之心,他很是敬重。</br> 夢境里的這一切他都不會允許發(fā)生,不會讓賀清塵因自己而受牽連。</br> 走出尚書府,蘇綰停下腳步回頭,神色漠然,“駙馬與崔尚書同乘,神醫(yī)坐朕的馬車。”</br> 趙珩在自己捏斷賀清塵胳膊之前松手,寒著臉點頭。</br> “草民不敢?!辟R清塵再次抬頭看向蘇綰,臉上的表情明顯寫著拒絕。</br> “神醫(yī)無需推辭,正好朕有話要問你?!碧K綰彎起唇角,偏頭吩咐孫來福去扶他。</br> 孫來福應(yīng)了聲,收起拂塵過去扶賀清塵上馬車。</br> 蘇綰也上了馬車,一坐下便說,“朕相信你不會下毒,目前首要的事是治好的崔尚書,需要什么你只管提,只要御藥房有你都能用?!?lt;/br> “草民多謝陛下賞識?!辟R清塵不卑不亢,“不知陛下為何如此信任草民?!?lt;/br> “醫(yī)者父母心,朕看得出來你想濟(jì)世救人?!碧K綰展顏笑開。主要還是長得好看,加上自己看過書。</br> 賀清塵再次拱手,臉上明顯少了些防備。</br> 蘇綰將他的反應(yīng)收進(jìn)眼底,對他也有了更直觀的判斷。他有濟(jì)世濟(jì)蒼生的遠(yuǎn)大抱負(fù),并且為之努力,也因此在現(xiàn)實里才會與太子合作。</br> 這樣的人對學(xué)術(shù)的追求是無止盡的,名利于他如浮云。</br> 她已經(jīng)想到出宮后,怎么跟賀清塵套上交情了。</br> 跟宋臨川比起來,他沒那么驕傲對人的防備也不深,非常的簡單。</br> 想到再有十多天便是中元節(jié),蘇綰禁不住又有些激動。</br> 要是能回一次汴京就好了。</br> 一路無話,馬車很快進(jìn)了皇宮。</br> 蘇綰看了眼受傷的賀清塵,吩咐孫來福不必停車,直接回長信宮。</br> “崔尚書也帶回去,似有不妥?!睂O來福弱弱提醒。</br> “尚書于朕如同長輩,有何不妥,尚書住到太初殿的廂房?!碧K綰面上浮起慍色,“神醫(yī)也一并住下,方便照顧崔尚書?!?lt;/br> 離得近方便她每次入夢都能看到。在現(xiàn)實里沒機會調(diào)戲,夢里還不興她浪一下嗎。</br> 她又不知道還會不會再次入夢。</br> “是?!睂O來福應(yīng)了聲,安靜下去。</br> 兩人的對話一字不漏的傳進(jìn)趙珩耳朵里,他寒著臉緩了緩呼吸,提醒自己不可動怒。</br> 從出門就知曉她要作甚,氣不過來。</br> 馬車?yán)^續(xù)往前走,不多時便停到的長信宮門外。</br> 在長信宮伺候的宮女太監(jiān)迎出來,行禮后將崔尚書抬進(jìn)去,安排住到太初殿空置的廂房,賀清塵就住在崔尚書房間的隔壁。</br> 蘇綰背著手停在門外再次吩咐孫來福,“宣御醫(yī)為神醫(yī)處理傷口,另外給他準(zhǔn)備衣裳,安排人伺候他即刻梳洗?!?lt;/br> “老奴遵旨?!睂O來福擦了把汗,叫來小太監(jiān)吩咐一番,討好的看著蘇綰,“陛下還有何吩咐?”</br> “神醫(yī)梳洗干凈后讓他來崔尚書房里。”蘇綰抬腳進(jìn)入崔尚書住的廂房。</br> 馬上就要看到收拾干凈豐神如玉的大美人,激動。</br> “是。”孫來福抱著拂塵跟上去。</br> 趙珩磨了磨牙,抬腳邁入廂房。</br> 蘇綰坐下來,神色慵懶地歪在椅子里,盤算著待會要怎么說服賀清塵以后也留在后宮。</br> 收了他,長信宮就有七個頂級大美人了,再有機會入夢先把宋臨川搞定,然后是賀清塵。</br> 這種專注于學(xué)術(shù)的高嶺之花,是不愿意被強迫的,必須得想辦法讓他自愿留下。</br> 蘇綰眨了眨眼,很快想到了征服賀清塵的辦法。他專注于學(xué)術(shù),那自己便給他所缺的,要錢要人都給,適當(dāng)夸他。</br> 想著,她不自覺彎起唇角。</br> 趙珩將她笑的樣子收進(jìn)眼底,藏在袖袍底下的手動了動,決定一會無論如何都不讓她接觸到賀清塵。</br> 夢到宋臨川那次,她臉上也露出過這般不懷好意的笑。</br> 過了約莫兩刻鐘,賀清塵自隔壁過來。</br> 蘇綰聽到動靜,下意識扭頭看去。男人進(jìn)宮前凌亂散落的墨發(fā),整齊束在白玉冠內(nèi),白色素緞面對襟長衫合身而妥帖,腰間沒有綁紳帶,卻絲毫不減挺拔姿態(tài)。</br> 那張臉漂亮得像是精雕細(xì)琢而成,又帶著幾分悲天憫人的溫潤,好看得如神仙一般。</br> 蘇綰滿意打量片刻,微笑起身,“神醫(yī)似乎還未告訴朕你的名諱?!?lt;/br> 賀清塵走到蘇綰面前,撩開袍子作勢要跪,“草民……”</br> “不必跪下?!碧K綰伸手?jǐn)r住他,不料動作太急,一下子撞到賀清塵的腦袋,瞬間疼醒過來。</br> 睜開眼,屋里已經(jīng)亮透了。</br> 陳良妃站在炕前,一手叉腰,一手懸在半空,像是她若還不醒過來就要再給她一個腦瓜崩的模樣。</br> “出什么事了?”蘇綰坐起來,下意識揉了揉被她敲疼的腦門。</br> 還挺用力。</br> “徐貴妃的外甥女和韓丞相的千金都來了,一會這院子里可能會住進(jìn)來其他人,你起來準(zhǔn)備下?!标惲煎聛恚皖^揉了揉自己的手指,“你的腦門怎么那么硬?”</br> 蘇綰丟給她一雙白眼,想把她轟出去。</br> 她更疼好不好。</br> “不用洗漱了,就這模樣。”陳良妃站起來,狀似不經(jīng)意的語氣,“整個皇城就是一座地獄,你最好別想著當(dāng)什么妃子,看著那些孩子生下來不是死了就殘了的妃子,我倒很慶幸自己不能生?!?lt;/br> “趕緊回去準(zhǔn)備,我去盯著院門。”蘇綰掀開被子爬起來,利落疊好,穿上鞋子往外走,“別的院不是還有很多空的廂房的嗎。”</br> “要殺我,當(dāng)然是最親人在場才好洗清嫌疑,連神醫(yī)都帶來了,準(zhǔn)備充分的很?!标惲煎p飄飄回她一句開門出去。</br> 蘇綰摸摸鼻子,打了個哈欠走出廂房。</br> 徐貴妃這個安排還挺周密的,她知道陳良妃沒瘋也知道把人安排過來不會得逞,但還是這么干了,無非是讓所有的嬪妃都看看陳良妃是怎么瘋的。</br> 事后再殺人,那些嬪妃只會覺得活該。關(guān)鍵是……她好像馬上就能見到真的賀清塵了?</br> 見了也做不了什么。蘇綰搖頭失笑,取下院門上的門栓,外邊忽然傳來一道熟悉的男聲,“在下不知這邊住著女眷,抱歉?!?lt;/br> 是宋臨川。</br> 難道徐貴妃把外甥女叫過來,是有兩個用意?從選出太子妃到現(xiàn)在都快三個月了,最后的名單還沒定下,她著急不意外。</br> 要是外甥女能嫁到東蜀,也不失為一個好的選擇。</br> 蘇綰把門栓放回去,抱起手臂倚著門框聽起墻根。</br> 禪院外。</br> “公子請回?!笔绦l(wèi)伸手?jǐn)r住想往最后一間禪院走去的宋臨川,臉上明顯多了幾分不悅。</br> 宋臨川笑了笑,遠(yuǎn)遠(yuǎn)看一眼緊閉的院門,掉頭折回去。</br> 上了去往大殿的小徑,他停下來轉(zhuǎn)頭看著身邊的侍衛(wèi),“你覺得昨日那冷美人會是哪家的千金?”</br> “回殿下,屬下沒法覺得,屬下對汴京不熟?!笔绦l(wèi)一本正經(jīng)。</br> 宋臨川抬腳要踹他,斬瞬又收了回來,低頭取下自己的玉佩交給侍衛(wèi),“拿著去敲門,若開門的是昨日那冷美人,你便告訴她我是東蜀太子,問她是否愿意隨我回東蜀?!?lt;/br> 父皇的信遲遲不來,徐太師又安排了人盯著自己,再不走怕是命都要留在北梁。</br> 走之前,他很想再見見那冷美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