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5 章 095
夜色濃稠,皇宮各處都掛上了白色的燈籠,站在屋頂往下看更添幾分肅穆。</br> 蘇綰箍緊他的腰,心跳如雷。</br> 這種場面她只在現(xiàn)世的電視里看過特效,親身經(jīng)歷真不是一般的刺激,比自己第一次上沒貫通的大橋還慌。</br> “先去換一身衣裳?!壁w珩感覺到她的害怕,唇角微揚,“一會走重華門出去?!?lt;/br> 守門的侍衛(wèi)都是他的人,不會攔著。</br> “好。”蘇綰嗓音發(fā)顫,心想出宮后真的可以考慮把他養(yǎng)在身邊。武功這么好,出門完全不需要擔(dān)心遇到山匪,還能讓他幫忙訓(xùn)練一批護(hù)院。</br> 趙珩低頭,趁著躍下房頂?shù)拈g隙,不露痕跡地親了下她的頭頂。</br> 按照規(guī)矩,他今夜應(yīng)該與皇后及后宮妃子和所有皇子守靈。未免落下話柄被朝臣抓住,他命墨竹找來個身形相似的暗衛(wèi),穿上喪服守在靈堂。</br> 還讓司禮太監(jiān)宣布父皇的遺詔,后事從簡無需皇后及后宮妃子守靈,也無需皇子去守。</br> 他早晨才活捉韓丞相和林尚書,晚間父皇駕崩又有遺詔在,便是朝臣心中明白一切皆是自己的安排,也不敢置喙。</br> 早在他命禮部和工部準(zhǔn)備父皇后事的同時,他的龍袍和冕冠也在加緊制作。</br> 停靈三日后,他便可登基。</br> 這三日他要拿回兵權(quán),處理掉韓丞相和林尚書。拿到赤虎軍的虎符,其余戍邊駐軍便無可懼。</br> 戍京大營的兵力,林尚書一倒便可拿回。</br> 趙珩抱著蘇綰落到地上,左右看了一圈帶著她避開侍衛(wèi),進(jìn)入一處空置的院落。</br> 墨竹和其余幾個暗衛(wèi)守在各處,默默轉(zhuǎn)身。</br> “侍衛(wèi)的衣服難有適合姑娘穿的,姑娘換上男裝便可,在下有出宮的令牌。”趙珩藏起笑意,拿出提前為她準(zhǔn)備的男裝遞過去,“這院子無人居住,姑娘放心?!?lt;/br> 蘇綰拿走他遞來的男裝,輕聲說了句謝謝,開門進(jìn)去換衣服。</br> 今夜皇宮各處戒嚴(yán),侍衛(wèi)比平時多了兩倍,即便有令牌也得裝扮妥當(dāng)?;实垡凰?,太子身邊的暗衛(wèi)就帶著宮女出宮,太容易讓人浮想聯(lián)翩了。</br> 尤其太子還給她寫過出宮詔令。</br> 等她假死出去,這宮里怕是要傳出無數(shù)奇怪的故事版本,比如太子癡戀宮女,為娶其為后親寫詔令什么的。</br> 或者,太子被宮女迷惑,親手奉上江山云云。</br> 她只遠(yuǎn)遠(yuǎn)看了一眼太子就要背鍋,簡直慘絕人寰。</br> 再說那太子的顏值也太一般了,哪怕是站到她面前,她也不會激動半分。她夢里的美人,哪個不比太子好看?</br> 蘇綰亂七八糟的想了一陣,穿好男裝,收起自己的宮裝裝進(jìn)包裹里放好,開門出去。</br> 趙珩回頭,換上尋常男裝的蘇綰像尚未及冠的少年郎,眉梢眼角都染著幾分清冷。</br> 她靠近過來,嗓音微微有些沉,“可以了嗎?”</br> “很好?!壁w珩滿意點頭,手臂一伸又把她抱住,縱身躍上房頂往重華門的方向去。m.</br> 蘇綰膽子大了很多,落地時已經(jīng)可以跟上他的節(jié)奏。</br> 走出黑暗,掛滿白色燈籠的重華門近在眼前。</br> 趙珩拿出令牌低頭在她耳邊叮囑,“跟著我走便可。”</br> 男人呼吸的熱氣一下子沖進(jìn)耳朵里,蘇綰猝不及防,臉頰沒來由的燙了燙,乖乖點頭。</br> “來者何人!”守門的侍衛(wèi)一看到他們出現(xiàn),立即圍了過來。</br> 趙珩一言不發(fā),拿出令牌遞過去。</br> 對方看過令牌旋即退下給他們開門。</br> 蘇綰神色從容,跟著他出去后又走了一段路,進(jìn)入一座十分幽靜的大宅子里。</br> “這是我等平日休息輪值之處?!壁w珩解釋一句,帶著她穿過回廊往后院去,“后院是練功的地方,不會吵到前邊的人睡覺?!?lt;/br> “嗯?!碧K綰應(yīng)聲。</br> 這是太子訓(xùn)練暗衛(wèi)的地方,原著中提到過幾次。柳云珊病好后跟賀清塵學(xué)醫(yī),只要蕭云敬入京他們便會在此處見面。</br> 外面完全看不出這宅子有多大,也分不出到底是一戶人家還是好幾戶,進(jìn)出一共八個大門,每個大門連接著的一個三進(jìn)的大院子。</br> 八個大宅子連起來,差不多形成一個長方形的圈子,中間的空地便是訓(xùn)練暗衛(wèi)的演武場和馬場。</br> 他這么大膽,竟然把自己帶到,太子極為隱秘的暗衛(wèi)訓(xùn)練基地來?</br> 轉(zhuǎn)念又想,自己是看過原著才知道這個秘密。</br> 他要是不說,這里就是禁衛(wèi)軍平常換防睡覺的地方,本來也不算什么機密的事。</br> 進(jìn)入演武場,四周亮著手臂粗的火把,一匹通體雪白的駿馬正在馬場那邊吃著草料。</br> “這匹馬的性子比較溫順,適合女子?!壁w珩垂眸看她,眼底漫上笑意,“姑娘無需懼它。”</br> 蘇綰點了下頭,跟著他一塊過去。</br> 她在夢里的馬叫踏雪,不是白色的馬而是四蹄雪白,如踩在雪中一般。</br> 那名字更適合眼前這匹馬。</br> 走到馬匹跟前,趙珩停下來明知故問,“姑娘會上馬嗎?”</br> “不大會?!碧K綰神色坦然,“要如何上?”</br> 在夢里她也是在他幫忙下才上去的,不能逞能。這會可不是做夢,馬匹發(fā)狂真的會把她甩下來。</br> “我教你?!壁w珩把韁繩給她,仔細(xì)教她如何拿韁繩,上馬時要如何控制力道,不讓馬匹發(fā)覺她不會。</br> 在夢境里他一直未有出聲,因此沒有仔細(xì)教過她。</br> “還挺復(fù)雜?!碧K綰聽他說完一遍,有點躍躍欲試。</br> 在夢里她是被抱著上去的,之后他又一直拉著韁繩,不像現(xiàn)在說得這么細(xì)致。</br> “試試?!壁w珩往后退了一步,伸手握住韁繩示意她上去。</br> 蘇綰抿了下唇角,按照他剛才教的要點,抓緊韁繩和馬匹的鬃毛,嘗試上馬。</br> 這古代的駕照比現(xiàn)世的還不好考。</br> 第一次嘗試失敗,趙珩及時伸手扶了她一下,眼底劃過淺淺的笑意,“不急,再來一次?!?lt;/br> 蘇綰背對著他抿緊唇角,仔細(xì)把他說的要點的琢磨了一遍,再次嘗試。</br> 她一定要學(xué)會,出宮后要做的事情很多,有時間也找不到這么細(xì)致的老師教自己。</br> 試到第五次,蘇綰終于順利上馬。她緩了緩呼吸,挺直了脊背,按著他的要求用小腿敲打馬的肚子兩側(cè)。</br> 胯下的駿馬開始走動,趙珩眼中流露出一絲放松,安靜跟上去防止她掉下來。</br> “太子登基后你真的要退隱?。俊碧K綰掌握了訣竅,頓時放松很多,“想過退隱后做什么嗎?”</br> “未曾想過,姑娘可有好建議?”趙珩籠在火光下的俊逸面容古井無波,“在下十歲便跟著太子,之后去禹州當(dāng)暗樁,只會殺人。”</br> 她這是動了心思,想要收留自己?</br> “那你有錢嗎?”蘇綰又問。</br> 像他這種經(jīng)手過太子許多事的暗衛(wèi),即便退隱了估計也還留在軍中,若是徹底退出,除了去給人當(dāng)護(hù)院,或者去鏢局,似乎沒什么工作合適他。</br> 太子肯定也不放心。</br> 畢竟知道的太多事了,身份一旦暴露就很容易被對手收買。</br> “有一些,在下的俸祿不高,平時也無甚花費的地方,就攢了幾百兩?!壁w珩眼底的笑意擴(kuò)大,“為了查找義父花掉一些,如今只剩下不到一百兩?!?lt;/br> 他的私庫有將近千萬兩。</br> “你這么窮也敢退休?”蘇綰脫口而出。</br> 她在現(xiàn)世時,要不是不想動用拿去理財?shù)腻X,又想換一輛心儀的新車,也不會在工地加班加點的熬,從而導(dǎo)致自己猝死。</br> 退休,她就沒敢想。</br> “太子身為儲君,眼看就要登基,不會一直只用同一批暗衛(wèi)?!壁w珩故作無奈,“除了他貼身的暗衛(wèi)首領(lǐng),通常幾年一換防止暗衛(wèi)知道太多而背叛?!?lt;/br> 其實不是,暗衛(wèi)和朝臣豢養(yǎng)的死士一樣,自小賣命給主人。</br> 暗衛(wèi)若是想退隱,會按照規(guī)矩自廢武功,服下需要按時服用解藥的毒藥,遠(yuǎn)離汴京隱居。</br> “那你還挺慘的,要不你來幫我吧,我出宮后要做的事情很多,需要一個保鏢?!碧K綰偏頭看他,“就當(dāng)是報恩了。”</br> “報恩是以身相許嗎?”趙珩故作不解她的話,“在下說過會負(fù)責(zé)?!?lt;/br> “以身相許就不用了,我又不介意?!碧K綰被他的話噎到,腿上一用力,馬匹瞬間跑了起來。</br> 她嚇得一愣,忘了怎么控制韁繩。</br> 趙珩擔(dān)心她摔下來,飛跑幾步追上去輕松躍上馬背抱住她,緊緊握著她拿韁繩的雙手,“別怕,這馬是在欺負(fù)你不會騎?!?lt;/br> 蘇綰被他的動作驚到,身體條件反射地后仰,臉頰一下子貼上他的臉,心跳沒來由的亂了一瞬。</br> 剛拒絕他的以身相許就被抱住,她真不是欲擒故縱啊。</br> 這是意外,她是不會負(fù)責(zé)的。</br> 保鏢可以收,但還不到收他當(dāng)面首的程度,還要再觀察觀察。</br> “馬有靈性,它能通過人的動作分辨出是否會騎,發(fā)現(xiàn)不會的便會把人甩下去。”趙珩假裝不知此刻有多親密,一本正經(jīng)的解釋,“多練幾次學(xué)會如何控制它便好?!?lt;/br> 蘇綰被他嚴(yán)肅正經(jīng)的樣子撩到,心跳又開始變得亂糟糟的,好一會才平復(fù)下去,“如何讓它停下?”</br> 明明撩了她自己卻毫不知情,非常致命。</br> “收緊韁繩。”趙珩握著她的手往回收韁繩。</br> 馬匹抬起頭,速度轉(zhuǎn)瞬慢了下來,最終停下。蘇綰眨了眨眼,心想這比自己在現(xiàn)世考駕照難太多了。</br> “我再陪你跑一圈,你自己來。”趙珩依舊正經(jīng)得不行,裝出一副才發(fā)覺他們過于親密的模樣,身子微微后仰,盡量不碰到她。</br> 蘇綰覺察到他的動作,唇角彎了彎爽快點頭,“好啊?!?lt;/br> 他還挺正派。</br> 馬場很寬,繞著圈跑完全沒問題。</br> 見他松開手,蘇綰抓緊了韁繩,用小腿敲打馬肚子讓馬加速,慢慢跑動起來。</br> “催馬時力道越大它便跑得越快,你將將學(xué),不必太快?!壁w珩虛虛抱著她的腰提醒,“若是太快,你也需跟上馬匹的節(jié)奏,一站一坐。”</br> “知道了?!碧K綰記住他的說話,繼續(xù)用小腿拍打馬肚子。</br> 平穩(wěn)轉(zhuǎn)了兩圈,蘇綰膽子更大了些,再次讓馬匹加速。</br> “讓它停下?!壁w珩愉悅出聲。</br> 蘇綰嘗試收緊韁繩,馬果然慢下來緩緩?fù)W ?lt;/br> “自己來,摔跤也不怕我會接住你。”趙珩從馬背上翻下去,微微仰起臉看她,“學(xué)的不錯。”</br> 她是好老師也是好徒弟,這么一會的功夫就學(xué)得很好了。</br> “你還會夸人啊。”蘇綰笑了下,催動馬匹跑出去。</br> 趙珩乍見她輕松自在的笑容,唇角也跟著揚了揚,抬腳跟上去。</br> 她對自己的防備又少了許多。</br> 蘇綰自己跑了兩圈,越來越得心應(yīng)手膽子也愈發(fā)大了。馬匹的速度加快,她找到馬匹奔跑時四蹄運動的規(guī)律,暗暗調(diào)整自己的身體跟上節(jié)奏。</br> 加速又跑了三圈,她已經(jīng)可以很好的控制馬匹減速減速,不禁有些得意。</br> 古代的駕照也算太難考。</br> 然而樂極生悲。</br> 第四圈跑完她勒停了馬匹要下去,左腳卻卡在馬鐙里,狼狽往下摔。</br> 趙珩及時接住她,給她當(dāng)了肉墊,抱著她一起滾向一旁的空地防止被受驚的馬踩到。</br> 蘇綰摔了個七暈八素,終于停下發(fā)現(xiàn)自己趴在他身上,還正好親到他的嘴,臉頰騰地一下燒通紅。</br> 大眼瞪小眼跟他對視片刻,發(fā)覺他竟然也臉紅,蘇綰感覺更尷尬了。</br> “我不會……”負(fù)責(zé)兩個字還沒說完,便被他打斷在舌尖上,嗓音微微有些發(fā)啞,“在下不曾被哪個姑娘親過,還是兩次?!?lt;/br> 蘇綰懵了下,手忙腳亂地從他身上起來,“兩次都是意外,你別想太多,我都不介意?!?lt;/br> 趙珩藏起笑意,不疾不徐起身,“在下介意。”</br> 蘇綰冷靜下來,緩了緩呼吸回頭看他,“等你退隱后再說。”</br> 就意外親了他一下他也臉紅,真的……太可愛了。</br> “現(xiàn)在說?!壁w珩平復(fù)了下身體的反應(yīng),臉上像是覆上了一層霜,“此事并非兒戲?!?lt;/br> “你非要負(fù)責(zé)?”蘇綰被他冷著臉的樣子嚇到,轉(zhuǎn)念一想,他會這么想也很正常。親親抱抱還不負(fù)責(zé),在這個世界比人渣還渣。</br> 她不介意,那是因為她是異端。</br> “要負(fù)責(zé)?!壁w珩點頭。</br> “可我并不想嫁人?!碧K綰攤手,“不能因為意外親了你就要嫁給你,對你不公平,對我來說也是如此。我們需要更多的了解,才能確定彼此是否合適成為伴侶?!?lt;/br> “我等你。”趙珩見她不上當(dāng),旋即改變策略,“今夜先到這,明夜再來?!?lt;/br> 她果真還是喜歡賀清塵更多。</br> “也好?!碧K綰見他接受,悄悄吐出口氣。</br> 她想要的是面首,不是夫君。</br> 有這么個武功高強的夫君,養(yǎng)個鬼的面首,估計養(yǎng)一個死一個。</br> 回到宮里天也差不多要亮了。</br> 蘇綰換回自己的宮裝,回到敬法殿洗了個澡倒頭就睡。</br> 迷糊睡了一會,聽到陳皇后起床的動靜,蘇綰立即爬起來伺候她梳洗穿上喪服,前去長信宮哭喪。</br> 過了中午,韓丞相一家被滿門抄斬的消息傳來,緊跟著便是大將軍獲賜毒酒,死在刑部大牢的消息。</br> 后宮的妃子估計是被嚇到了,哭得更加大聲。</br> 蘇綰站在一眾宮女太監(jiān)中間,聽著妃子們嘶聲力竭的哭聲,心里也不怎么好受。</br> 皇帝駕崩,太子還殺了大臣。任誰聽到這樣的消息,都會嚇得哭出來。</br> “蘇綰?!痹茘骨那淖Я怂男渥樱p眼通紅,“你幫我說了嗎?!?lt;/br> “說了,太子登基會大赦天下,不會讓你們殉葬的?!碧K綰壓低嗓音,“安心?!?lt;/br> 她跟陳皇后說了這件事,陳皇后回她這次不會有宮女和妃子殉葬,說是太子不想登基時便殺人。由于消息還未公布,因此大家都很慌。</br> “謝謝?!痹茘沟难蹨I掉下來,用力吸了吸鼻子,“可算能好好睡一覺了?!?lt;/br> 蘇綰拍拍她,沒吱聲。</br> 天黑下來,宮里宮外都沒有關(guān)于林尚書的消息傳來,蘇綰跟著陳皇后回了敬法殿,吃完休息了一陣按照約定繼續(xù)后門等著玄黎,去宮外學(xué)騎馬。</br> 老皇帝駕崩第三天,林尚書卸任兵部尚書一職,在家懸梁而亡。</br> 林家的數(shù)位公子和家人被流放北境。</br> 關(guān)于林家為何沒被滿門抄斬,宮中各種傳言都有。蘇綰倒是覺得這樣處理,只是為了穩(wěn)住大將軍麾下的將士,立過戰(zhàn)功之人家人可免罪。</br> 要是全殺了,大將軍帶出來的那么多兵,定然不會服太子。</br> 第四天,太子登基。</br> 蘇綰和陳皇后都沒去觀禮,吃過午飯便收拾好行禮等在敬法殿。</br> 天黑下來后,宮中各處掌燈。</br> 蘇綰看著滴漏,一邊盤算手中的銀子能做什么,一邊耐心等待。</br> 熄了燈等到半夜,任長風(fēng)沒動靜,玄黎也不見人影。</br> 蘇綰心底有點毛,剛想出去看看,小院里便傳來重物落地發(fā)出的聲響。她心里咯噔了下,站起來悄悄打開門。</br> 來人穿著夜行衣,整個人幾乎要跟夜色融為一體,分不清是敵是友。</br> 風(fēng)吹過來,隱約聞到燈油的味道。</br> 蘇綰直覺是太子安排來的人,靜悄悄地看了一陣,見那人往佛堂那邊去。她往后縮回屋里,又緊張又期待。</br> 又等了一陣,房門被人敲響,耳邊聽到熟悉的聲音,“是我。”</br> 蘇綰開門給他進(jìn)來,聽到他說掌燈,順手拿起火折子點亮油燈。</br> 光線乍亮,男人穿著明黃的龍袍,那張時刻掛著冷意的臉上滿是疲憊。</br> 蘇綰心慌了一瞬很快冷靜下來,聞到龍袍上散發(fā)出來的玉質(zhì)蘭心香味,微微挑眉,“皇上這是要親自殺人滅口?”</br> 她在夢里調(diào)戲了千百回的暗衛(wèi),竟然真的是當(dāng)朝太子,如今的新帝——趙珩。</br> 他在夢里不是沒有意識的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