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惡毒男配10
當(dāng)天晚上,范宣就做了個夢。
夢里他正與薛樂天頂角,他一下便把薛樂天頂?shù)沽耍诽煲参丛鴲懒?,只是躺在榻上捂著心口沖他笑,披散了一頭柔順的烏發(fā),眉眼彎彎,唇角含嬌……
范宣猛地一下驚醒,坐起身時發(fā)覺自己褲間濡濕一片,不由心慌。
糟了,他都這么大了,怎么還會尿床?要讓哥哥知道了,又該罵他了,范宣懊惱地想,趕緊輕手輕腳地爬起身,提腳跨過薛樂天身上時卻因為心慌一腳踏空,直接栽到了地上。
“咚”的一聲巨響將沉睡的薛樂天也驚醒了。
薛樂天忙撩開帳幔,見范宣抱著頭坐在地上無聲地齜牙咧嘴滿臉痛苦,又好氣又好笑道:“鬧一晚上還不足,一大早又作妖了?”
范宣抱著頭蜷成一團不言語。
薛樂天斂了笑意,下榻蹲下,拉了范宣抱頭的手,擰眉道:“怎么了,真摔疼了嗎?我瞧瞧。”
“沒、沒事,”范宣小聲道,“哥哥,你上去睡吧。”
薛樂天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真的沒事?”
范宣小幅度地點了點頭。
“那起來吧,”薛樂天看了一眼外頭的天色,“也不早了,起來用了早膳喝藥?!?br/>
范宣不肯起來,雙手抱緊了手臂,雙腿也是夾的緊緊的,在地上蜷成了個刺猬模樣,不言不語地任憑薛樂天怎么拉也不肯起來。
“你不起是吧,”薛樂天拉累了,一甩烏發(fā),重新坐回床上翻了進去,放下帳幔,聲音從帳幔中透出,“我不管你了?!?br/>
范宣試試探探地望了一眼,帳幔中薛樂天單薄的身影已經(jīng)躺了下去,忙站起了身,一溜煙地奔到后頭。
“啊——”
沒過一會兒,范宣凄厲的叫聲傳來,薛樂天頭疼地起身,“又怎么了!”聽著范宣在后頭不斷地哭,薛樂天只好下榻趿了軟靴過去。
后頭小屋里一道玉屏遮住了方便之處,范宣的身影正蹲在玉屏之后,嗚嗚地哭的正傷心。
薛樂天也顧不得別的了,轉(zhuǎn)過去走到屏風(fēng)后,只見范宣長褲脫到了膝蓋,光著下身蹲在那哭。
薛樂天忙上前去扶他,“怎么了?摔了?磕了?”
范宣抽抽噎噎地指了自己的褲子,“哥、哥哥,我……我尿……變成白的了……我是不是……要死了……”
樂天:……
薛樂天要比范宣發(fā)育得更早一些,只是他成人了,沒讓范宣知道而已,輕咳了一身,轉(zhuǎn)過臉道:“傻子,你成人了。”
“什么是成人?”范宣眼角掛著顆大淚珠,追問道:“成人了,會死嗎?”
“不會,”薛樂天起身背過去,“起來吧,這是好事?!?br/>
范宣成人了,春元一來伺候,薛樂天就告訴了春元,春元自然喜出望外,忙去稟了范東來。
范東來火速趕到了本真院,樂的合不攏嘴,拍著范宣的手道:“三郎,你是大孩子了?!?br/>
范宣不知其中關(guān)竅,只知道自己這不是尿床,也不是得病,薛樂天也說是好事,就露出了放心的笑臉,一旁的薛樂天冷著一張臉,面色微微泛紅。
范東來望了一眼屋內(nèi),道:“這院子你自小便住著,如今你也長大了,現(xiàn)在看來還是局促了些?!?br/>
本真院自然不小,范東來話里話外的意思,其實就是想讓范宣與薛樂天分開住,最起碼不要住一間。
他的意思一挑明,范宣瞬間暴躁,“我不要與哥哥分開!”
“不分開不分開,”范東來怕了他在這個事上鬧,忙道,“一間大院子,兩間屋子,還是住一塊。”他使了個眼色給薛樂天。
薛樂天冷淡道:“是,這屋子太小了,范宣,你成人了,就該住大屋子了?!?br/>
范宣偏過臉望向薛樂天,不解道:“哥哥,你不是說‘成人了,不會死’嗎?”
范東來沒聽明白,薛樂天卻是聽懂了,在范宣心中,與薛樂天分開就像是死了一般。
薛樂天望了一眼范東來,低聲道:“老爺,這件事容我與范宣再談?wù)?。?br/>
范東來見薛樂天肯,心里又放心了不少,又夸贊了范宣幾句,先行離開了,把這勸服范宣的事交給薛樂天去做。
要勸范宣和薛樂天分開,這對于薛樂天本人來說都是一個不小的挑戰(zhàn)。
去年薛樂天回薛宅那一次鬧的范宣現(xiàn)在嗓子都比旁人沙啞,范宣緊張地看著薛樂天,他警惕道:“我不分開?。 ?br/>
“你過來,”薛樂天向他伸了手,“我們坐下慢慢說?!?br/>
范宣不想說這件事,但薛樂天一伸手,他本能地就牽了上去,薛樂天拉他坐到了床榻上,輕聲道:“你回頭看看?!?br/>
范宣依言回頭看了一眼,沒看出什么特別的,蓮花樣子的帳幔,流云花樣的衾被,他一直睡在這兒,原本對這些也是沒什么感情的,可自從薛樂天來了以后,這一切的擺設(shè)就都對他有了意義,與薛樂天融為了一體,成為了使他安心的存在。Xιèωèи.CoM
薛樂天靜靜地坐著,握著范宣的手道:“這床現(xiàn)在勉強還能夠我們二人睡,我們還會長大,到時候就擠在一處,睡不了了。”
范宣不假思索道:“那就換一張大的!”
“阿宣,”薛樂天聲音放柔了,望著范宣烏黑的眼道,“我們不可能一輩子都睡在一張榻上?!?br/>
范宣急了,“為……”
薛樂天打斷道:“你先聽我說?!?br/>
范宣只好先閉上嘴,烏黑的眼里滿是焦急緊張,嘴唇抿著也是一個不安的弧度,緊盯著薛樂天,眼神中彌漫著哀求,仿佛在求薛樂天不要說了。
“你……你是范家的嫡子,”薛樂天一手輕揉了范宣的手背,“即便你什么都不懂,你的身份也不會改變,你會一生都在范家享有無窮無盡的榮華富貴,可我不同……”
范宣著急地張了嘴又要說話,被薛樂天的眼神壓退,又閉上了嘴,只是急得臉色通紅。
薛樂天繼續(xù)道:“范宣,你聽好了……不許叫……我總有一天會離開范家……”
范宣終于忍不住了,他聽了薛樂天的話憋住了胸膛里的那一聲叫,卻是一頭撞向了床面,床面雖鋪了軟被,這樣重重的磕下去還是‘咚’的一聲,薛樂天猛拉了一下他的手,嚴(yán)厲道:“不許發(fā)瘋!”
范宣頭貼在床面不動了。
“我在跟你說實話,旁人都當(dāng)你什么都不懂,好哄好騙,我知道你不是,你心里是有自己的主意的,我把你當(dāng)個人才明明白白地同你說,我不想將你當(dāng)作傻子一樣哄騙,你知不知道?”薛樂天厲聲道。
范宣模模糊糊地聽懂了,他轉(zhuǎn)過臉,露出一只流淚的眼睛,“哥哥呀,你為什么……非要走呢?”
“人大了,就要建功立業(yè),就要成家,要做許多自己一個人去做的事,不是我要走,是我們本就不可能一輩子這樣,我?guī)е恪缎?,我知道你待我好,但你不能這樣困死我,你懂嗎?”薛樂天緊拉著范宣的手,皺著眉道。
范宣只是哭,他敏銳地感覺到這次薛樂天是真的毫無轉(zhuǎn)圜的余地了,就算他再哭再鬧,哪怕他在床上磕一百個頭,薛樂天也不會妥協(xié)了。
他是長大了,他的情緒比從前豐富,也懂得了從前許多不懂的事。
范宣哭得淚都干了,最后躺在榻上,喃喃道:“成人了,我要死了……”
“不許這樣說,”薛樂天‘啪’的一下打在范宣的手背上,“你也不必這樣要死要活的,搬了大院子,一人一間屋子,我還是每天都能陪你,等你真的大了,沒那么……我再離開。”
范宣慢慢蜷了,背對著薛樂天,眼淚順著他的眼角流向鼻梁,從左眼一直再流到右眼,他心想:你要走,還分什么時候呢,反正你走,我就不活了,你不相信,到時候就知道了。
薛樂天還不知范宣下了這樣大的決心,推了推范宣的肩膀,“好了,別哭了,都成人了?!?br/>
范宣有氣無力道:“我討厭成人?!?br/>
薛樂天沉默了一會兒,輕嘆了口氣,“誰不是呢?!?br/>
范宣轉(zhuǎn)過了身,薛樂天坐在他身邊,側(cè)臉清秀單薄,低垂著臉,日光稀疏地打在他面上,映出一片細細的絨毛,范宣不知為何,覺得心里很傷心,替自己傷心,也替薛樂天傷心,替他們兩個傷心。
他決定不鬧了,抱住薛樂天的腰,躺在薛樂天大腿上,仰頭低聲道:“哥哥,我聽你的話,你別難過?!?br/>
“誰說我難過了,”薛樂天低頭撫了范宣硬硬的頭發(fā),低聲道,“能跟你這傻子分開住,我高興還來不及?!?br/>
范宣將臉埋在薛樂天腹間,嗚咽了一聲。
元康七年,范宣離開了本真院,薛樂天離開了范宣那間屋子。
新院子依舊在范宅,湖邊上,公孫夷來提了字,瀚海閣。
薛樂天一看這字,就知道范東來對范宣動了心思,興許是范宣的癡傻隨著年紀(jì)的增長并未有太多的變化,反而瞧著不那么瘋癲了,范東來就這一個兒子,怎么能不希望范宣將來哪怕有一點點的出息?
瀚海閣比本真院要大了一倍不止,從前本真院里那些玩意兒也都照式照樣的搬了過來,范東來對一臉不滿的范宣道:“你瞧,不是與原來差不多的,只是更大了些,不好嗎?”
范宣低著頭,悄悄往薛樂天身邊挪了挪,牽了薛樂天的手,小聲道:“不好。”
范東來面露尷尬,心想范宣應(yīng)該只是一時不適應(yīng),后頭慢慢就會習(xí)慣的,對范宣道:“爹爹還給你找了兩個新玩伴?!毖凵裢虼涸?br/>
春元轉(zhuǎn)身退了出去,片刻后又進來了,身后跟著兩個齊頭整臉的婢女,薛樂天冷眼看著,兩個婢女瞧著也不過十五六歲的模樣,身量高挑,模樣標(biāo)致,面色紅潤,一看就健康活潑。
“三郎,”范東來和顏悅色道,“這兩個婢女是爹爹為你準(zhǔn)備的,你長大了,需要人伺候,以后她們就在你屋里伺候你?!?br/>
兩個婢女上前脆生生地向范宣行了禮,一個自稱‘稱心’,一個自稱‘如意’。
范宣拉著薛樂天的手躲到他身后,將額頭抵在薛樂天的肩上,“我不要?!?br/>
范東來笑容僵住,遞了個眼神給薛樂天。
薛樂天撇過眼,晃了晃范宣拉著他的手,淡淡道:“成人了,有婢女伺候你也是應(yīng)當(dāng)?shù)?,收下吧?!?br/>
范宣是徹底恨上‘成人’這兩個字了,靠在薛樂天背上‘嗚’了一聲,心想:成人了,哪里是好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