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
    “啊……”
    嗡的一聲,大堂中眾人皆驚呆了,紛紛倒吸著冷氣,使勁揉著眼睛,掏著耳朵,總覺的方才這一幕是自己的幻覺。
    但不論他們怎么揉眼,依然可以看到小公爺保持著深鞠躬、高拱手的滑稽姿態(tài)沒有變。
    趙昊也仿佛被驚呆了,站在那里良久無語。
    其實他只是想讓徐邦寧多拜自己一會兒。
    “趙公子,我錯了……”徐邦寧哪曾當(dāng)眾做過如此羞人的動作?他漲紅臉看著地磚,高聲叫道:“是本人御下不嚴(yán),打擾了味極鮮的生意,家父已經(jīng)狠狠訓(xùn)過我了,萬望趙公子和家中長輩原諒?!?br/>
    見趙昊依然沒反應(yīng),徐邦寧便徑直站起身,朝外一揮手,悶聲道:“還不抬進(jìn)來!”
    馬上便有幾個護(hù)衛(wèi),抬著兩張門板進(jìn)來,重重丟在地上。
    “哎呦,哎呦……”兩個鼻青臉腫不成人形的家伙,發(fā)出凄慘的吃痛聲。
    眾人這才依稀看出,其中一人乃是昨日帶頭來討債的那個徐府管事。
    只是不知另一人是誰?
    “這個殺材就不用說了,另一個是我別院的管家,就是這對父子背著我,敗壞徐家的名聲!”徐邦寧一陣咬牙切齒,也不知是對趙昊,還是對這倆奴才的恨意?!拔乙呀?jīng)打斷他們的腿,把他們逐出徐府,任由趙公子發(fā)落!”
    趙昊微微頷首,也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見他緘口不語,似乎還不滿意,徐邦寧便又一揮手,一個奴仆奉上了一盤黃澄澄的金元寶,金錠上還擱著三張紙。
    “這是方掌柜當(dāng)年的借據(jù),還有他在秦淮河酒樓的地契和房契,現(xiàn)在都退還回來。”徐邦寧一指那托盤道:“另外還有黃金兩百兩,是本人私人贈給趙公子,以彌補這幾日的損失?!?br/>
    趙昊這次點頭的幅度加大了不少,一旁的高武便接過了托盤。
    “哇……”
    大堂中的食客們,又是一陣低聲驚呼,從來都是別人孝敬徐家,還從沒見過徐家出血呢。
    今天真是開了眼了。
    “趙公子,事情到此為止,可好?”徐邦寧聽著那些七嘴八舌的議論聲,只覺如芒在背,一刻都不想在此滯留。
    “妥?!壁w昊終于吐出了一個字。
    “多謝?!毙彀顚幦缑纱笊?,拱拱手轉(zhuǎn)身就走。
    “等下?!壁w昊忽然叫住他。
    “還有何事?”徐邦寧緊蹙著眉頭,快要爆炸了。
    “把人帶走,不要影響本店的生意?!壁w昊瞥一眼門板上的兩人。
    “帶走帶走?!毙彀顚帥]好氣的一揮手,當(dāng)先出了味極鮮。
    等徐邦寧一伙人出去,食客們再也忍不住,爆發(fā)出哄堂的叫好聲。
    “好,趙公子威武!”
    “趙公子真是深藏不露啊,居然能讓堂堂小公爺吃癟!”
    “是啊趙公子,快講講你是怎么做到的!”
    “趙施主,此情此景,定當(dāng)賦詩一首!”此話自然是慣會見縫插針的雪浪所說。
    “不要搗亂,”趙昊瞪他一眼道:“大家的菜都涼了?!?br/>
    “對對對,趙施主一定要作首詩,不然我們可不答應(yīng)!”食客們卻跟著和尚起哄開了,一起高聲道:“作詩作詩!”
    聽得馬湘蘭捂嘴直笑,卻同樣滿目期待的望著趙昊。
    趙公子推脫不過,只好嘆了口氣道:“好吧,既然如此,那我就借花獻(xiàn)佛……”
    “知道,是公子聽來的?!北娙嗽缇椭浪@奇怪的習(xí)慣,哄笑著無人當(dāng)真。
    趙昊輕咳一聲,登時滿堂針落可聞,眾人便聽他用清朗的聲音吟誦道: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巖中。
    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fēng)!”
    “好,好詩!”眾人不由齊聲叫好,雖然這詩不如‘最是人間留不住’驚艷,也沒有‘百無一用是書生’的深度,但自有大無畏的嶙峋風(fēng)骨,更有少年之朝氣。
    “今日方知趙施主,仍有少年凌人氣!”
    雪浪感慨一聲,馬上提筆,將這首《竹石》敬錄在樓梯口的粉墻上。
    當(dāng)然,按照趙昊的習(xí)慣,是不留落款的……
    “給大家換一桌熱菜?!壁w昊吩咐方掌柜一聲,方掌柜馬上滿臉笑容的進(jìn)廚房安排了。
    伙房里,大廚們運鏟如飛,幫廚們刀影重重,就連伙計們跑堂的速度,都比平時快了三分。
    所有人心中的恐懼和憂慮煙消云散,生出無窮的干勁!
    ~~
    徐府的車隊等在蔡家巷的大街上。
    徐邦寧黑著臉上了輛裝飾有金銀紋理的豪華馬車,一屁股坐在了軟榻上。
    府軍后衛(wèi)指揮使劉應(yīng)芳,給徐邦寧遞上冰鎮(zhèn)的葡萄酒,一臉不解的問道:
    “怎么會這樣?”
    “唉……”徐邦寧憋悶的嘆口氣,無法透露真正的原因,就只能胡編個借口道:“他家長輩求到老頭子那,我有什么辦法?”
    “行,你不動彈,我自己收拾他!”劉應(yīng)芳卻不想,就此輕易放過這棵搖錢樹。
    “我警告你,絕對不能騷擾味極鮮!”徐邦寧卻黑著臉,瞪一眼劉應(yīng)芳道:“不然人家都會算到我頭上的!”
    “好好……”劉應(yīng)芳只好先應(yīng)下,猶有不甘道:“難道就這么放過他了?”
    “現(xiàn)在是關(guān)鍵時刻,不能出亂子?!敝宦犘彀顚幱挠牡溃骸暗任业氖虑楦愕嗔?,自然會一點點炮制那小子……”
    說完,他仰頭飲盡猩紅的酒液,將酒杯狠狠擲出窗外。
    ~~
    味極鮮二樓,趙昊等人看著徐家車隊遠(yuǎn)去。
    “這事兒,就這么了了?”吳康遠(yuǎn)有些難以置信,他的招式還沒用出來呢,怎么就結(jié)束了?
    卻聽啪地一聲輕響,眾人只見那輛豪華馬車中丟出了一物。
    “看來沒有?!蓖跷潢栄奂猓钢稚系溃骸靶」珷斎恿藗€碧玉酒杯出來,這得多大怨氣啊?!?br/>
    “還不允許人家發(fā)泄了嗎?”趙昊卻不以為意的坐回了桌邊。
    “堂堂小公爺,何時如此低聲下氣?”華叔陽有些通感道:“估計咽不下這口氣?!?br/>
    “他咽不下也得咽。”趙昊淡淡一笑,他可知道徐鵬舉機關(guān)算盡,最后還是落了個滿盤皆輸,結(jié)果讓不受待見的大兒子,當(dāng)上了魏國公。
    徐邦寧,注定敗犬一只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當(dāng)然,這些理由都沒法說出口,是以他在眾人眼中,便又是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了。
    不過如今再沒有人會認(rèn)為,他是在故弄玄虛了。
    ~~
    下午,最后一桌食客散去,趙昊下樓準(zhǔn)備回家。
    大堂中,馬湘蘭也離開琴臺,準(zhǔn)備回自己的住處小憩。
    整日在城南城北來回奔波,誰也受不了這份勞頓。上個月,她便在蔡家巷租了個小院住下,這樣每日步行上下班,中午忙完了還可以回去睡個午覺,確實要比原先舒服多了。
    兩人便一起出了酒樓,趙昊難得的開口了。
    “今天讓你受驚了?!?br/>
    馬湘蘭微微搖頭,輕言細(xì)語道:
    “公子勝券在握,湘蘭瞎操心而已?!?br/>
    “呵呵……”趙昊本想自吹幾句,忽然想到雪浪和吳康遠(yuǎn)的調(diào)侃,頓時不知該怎么聊下去。
    “不過能看到公子另一面,也值了?!?br/>
    馬湘蘭朝他福一福,撐起油紙傘,擋住了過午的烈日,也擋住她臉上羞澀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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