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熊典史終于明白了
    “五位爺慢慢吃,后頭還有菜?!钡晷《?dāng)沒聽見那聲,一欠身,夾著托盤就要退下。
    三個捕快抓起筷子就狼吞虎咽起來,熊典史卻一把抓住店小二的手臂道:“上錯了,我們沒點菜?!?br/>
    王班頭的筷子已經(jīng)插中了個獅子頭,聞聲訕訕收回手,心說四老爺太耿直了,先他媽吃完了再說不行嗎?
    他們總不能讓我們給吐出來吧?
    卻聽那店小二笑問道:“幾位是昆山來的差爺吧?”
    “不錯?!毙艿涫伏c點頭,他們已經(jīng)在店里住了些日子,說話又從來不避人,被聽出身份來也不奇怪。
    “那就沒錯。”小二笑道:“幾位爺放心吃,這是我們東家送的?!?br/>
    “你們東家可是昆山老鄉(xiāng)?”熊典史卻打破砂鍋問到底。
    “不是。”小二搖搖頭。
    “那是有求于我們?”
    “小人也不知道?!毙《謸u頭道:“這是方才東家派人回來吩咐的。差爺還是先用著,等我們東家回來,直接問問他吧。”
    熊典史本想說‘問不明白,我是不吃的’,誰知轉(zhuǎn)頭卻看到,桌上的菜肴已經(jīng)被手下惡鬼們風(fēng)卷殘云,干得一片狼藉了。
    他只好改口道:“那就先多謝了?!?br/>
    待小二下去,他瞪一眼那幫下作的家伙道:“這會兒就不知道讓著老子了?看來還是五仁月餅太難吃了?!?br/>
    “嘿嘿,四老爺,不說后頭還有菜嗎?”捕快甲端著盤子,刺溜刺溜抽著湯汁,吃的惡行惡相。
    熊典史見狀食欲大減,無奈的搖搖頭,心里嘀咕起,這店家到底唱的哪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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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沒用他等多久,便見客棧的東家,引一位白發(fā)蒼蒼、滿面紅光,穿錦袍戴方巾,作員外打扮的老者進來。
    一進客店,那老者便高聲問道:“我們老爺趙狀元的貴下屬在哪里?”
    “這位老丈請了,下官便是?!毙艿涫菲鹕肀卸Y。
    “哎呀,這位大人真是太見外了,都到了家門口,怎么還掏錢住店呢?”
    老者說著,回頭白一眼那店家道:“你好意思收人家錢?!?br/>
    “這就退,這就退?!钡昙屹r笑應(yīng)聲,暗罵自己一聲,我他媽就是嘴賤。
    “敢問老丈高姓大名?”熊典史依然搞不清狀況。
    “哈哈哈,光顧著高興,忘了自我介紹了。”老頭應(yīng)該是喝酒了,拍了拍額頭,笑道:
    “小老兒姓余,他們都叫我余甲長。”
    來人正是余甲長,他如今在南京城也能算個人物了。
    可不是當(dāng)年在方掌柜的早餐鋪子,整天混粥吃的糟老頭子了。
    當(dāng)然了,另一位混粥吃的老頭子,已經(jīng)貴為一省巡撫了。
    這樣一比,他好像還是個糟老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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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熊典史吃驚不小,以他引以為傲的觀人之術(shù),感覺這老漢應(yīng)該是個在金陵頗有影響力的士紳才對。
    怎么會是個小小的甲長呢?
    卻聽店家笑道:“我們余甲長可是天底下最大的甲長,北城十幾條街全都聽他老人家的。還有這小倉山,也都是他老人家在管?!?br/>
    他今天去給余甲長送節(jié)禮,順口聊到了昆山典史,帶著幾個官差住在他店里。
    沒想到余甲長直接酒也不吃了,讓他帶著來見見他們。
    店家知道他們窮酸,唯恐被余甲長罵待客不周。
    這才趕緊讓伙計先跑回來,給他們弄一桌像樣的酒菜,這樣至少面子上能糊弄過去。
    “別瞎說!”余甲長卻瞪一眼那店家,罵道:“老子不過是給公子看家的,你別胡說八道害死老子!”
    “哦,原來尊駕是我們衙內(nèi)的人。”熊典史明白了。
    “對對,這不就對上了。小老兒就是趙公子的看門老漢?!庇嗉组L不由分說,拉著熊典史就往外走。
    “走走,咱們換個地方說話?!?br/>
    既然是縣尊家的人,熊典史也不便拒絕。
    王班頭和三個胡吃海塞的手下,遲疑了一下,猛扒了幾口菜,也趕緊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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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出客棧,外頭便是繁華的大街。
    寬闊筆直的街道上,店鋪鱗次櫛比,一串串形狀和顏色各異的花燈點綴其間,為這金陵夜市平添了許多節(jié)日的氣氛。
    今日逛街的幾乎都是女性,因此攤販們擺出來的商品,也都在迎合女孩子們的需求。
    除了女孩子喜歡的小吃甜食之外,還有各式各樣的繡花鞋,顏色鮮艷、繡著精美的花樣圖案。以及物美價廉的首飾、玉石、香粉等物,應(yīng)有盡有,備受女孩子們的歡迎。
    余甲長站在大街上,深吸一口帶著甜膩的空氣,問熊典史道:“大人知道這條路,叫什么名字嗎?”
    “好像叫狀元街,”熊典史指了指街口那簇新的牌坊,忽然明白過來道:“那是為我們縣尊立的?”
    “不錯?!庇嗉组L與有榮焉的點點頭道:“趙老爺可是我們南京開國二百年來,出的頭一位狀元公?!?br/>
    說著他又指了指那在黑暗中只有個輪廓的小倉山道:“當(dāng)初,我們老爺就是在那里閉的關(guān),老朽還每日趕著大車,給他和公子送菜送肉哩?!?br/>
    “原來如此?!毙艿涫访φC衣冠,先向小倉山鄭重行一禮,又轉(zhuǎn)頭向余甲長行禮道:“下官代昆山百姓,謝過老丈了?!?br/>
    “咦,謝我干啥?”余甲長一愣。
    “我昆山百姓全賴大老爺活命,老丈既然有功于大老爺,就有功于昆山?!北阋娦艿涫氛?。
    余甲長聽得心花怒放,卻不敢居功道:“我們都是端公子飯碗的,可不要這么說?!?br/>
    “方才聽店家說,這條街……”熊典史刨根究底的職業(yè)病又犯了?!岸际枪拥??”
    “這條路都是公子開的,你說這條街是誰的?”余甲長得意的領(lǐng)著熊典史走過狀元街,來到芙蓉湖旁。
    他指著明月下,無數(shù)畫舫映紅的湖面,對熊典史道:“這個湖,也是我們公子開的。這湖邊的酒樓店鋪,還有這整片山,都是我們公子的產(chǎn)業(yè)?!?br/>
    “我的天……”熊典史知道大老爺家很有錢,但如此直觀的感受趙家的財富,還是頭一次。
    自然受到極大的沖擊。
    “而在去年,這里不過只是一片沒人住的荒山罷了?!庇嗉组L不知說過多少次,但每次都無比感慨道:“當(dāng)時公子才十四歲?!?br/>
    “只能說是天授奇才了?!毙艿涫泛鋈痪兔靼琢?,為何他總感覺,大老爺和他身邊的人,好像全都圍著衙內(nèi)轉(zhuǎn)。
    原來不是錯覺,是事實。
    “對了,你們既然知道來小倉山,為何不去找我或方掌柜呢?”余甲長奇怪問道。
    “下官不知道小倉山是公子的產(chǎn)業(yè),不然哪會困頓成這樣?”熊典史苦笑道,原來自己一直在捧著金飯碗要飯啊。
    “哦,也對?!庇嗉组L并不意外?!霸酃淤F人多忘事。”
    “還真是。”熊典史眼淚都快下來了,公子這么闊,卻沒給他們點兒路費。
    顯然不是吝嗇那仨胡倆棗,而是忘記了。
    “你們辦公差,怎么會弄成這樣?”余甲長卻愈發(fā)奇怪。
    “哎,老丈有所不知啊……”熊典史便將前因后果,一股腦講給余甲長。
    “徐家仗勢欺人,咱們也沒辦法?;厝ビ譀]法交差,結(jié)果就成了這樣子……”
    “大人多慮了,公子雖然貴人健事,但從不打誑語。他說能拿到人,就一定能拿得到?!庇嗉组L聽完哈哈大笑道:
    “你只管把心放回肚子里,今晚咱們好好過個節(jié),明天老夫帶你去要人!”
    說著便帶他走進個燈火輝煌的六層大酒樓中。
    酒樓飛檐上,懸著四組碩大的紅燈籠。
    上頭皆是‘味極鮮’三個遒勁的大字,在黑夜里十分奪目。
    “哇,味極鮮?。 蔽稑O鮮的大名早已傳遍江南,王班頭和幾個捕快都聽過。
    “這也是我們公子的產(chǎn)業(yè)?”熊典史不知不覺就變換了稱呼。
    “那當(dāng)然了。”余甲長笑著點點頭道:“今天就帶你們嘗嘗,什么叫天下第一鮮!”
    “哈哈,那太好了!”熊典史的臉上露出了罕見的笑容。這真是好飯不怕晚啊。
    王班頭身后三個捕快,卻腸子都悔青了。
    他們方才吃的太猛,撐得肚子都疼,還怎么吃得下?
    ps.第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