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放肆
有一瞬間,秦氏想沖上去把宋頌的臉皮給撕下來丟在地上狠狠的踩上幾腳。</br> 她想沖著宋頌兇:去你的善解人意!本夫人一點都不?。?lt;/br> 但此刻厲霄在身邊,還有名軒閣的管事和總管事都在這兒,宋頌給她戴的這頂光環(huán),她是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br> 這要是宋頌真的無理取鬧也就罷了,可福香樓原本就是傅家的產(chǎn)業(yè),傅家只有一個女兒還死透了,只剩下宋頌這么一個繼承人,如果他還是國公府的兒子,那么產(chǎn)業(yè)就可以理所當然的留在國公府里,既然他如今要嫁去王府,于情于理,母家的東西都得給他當陪嫁帶走。</br> 她忽然覺得自己以前還是心太軟了,她應該早早弄死宋頌的,總好過如今在她面前跳的這般囂張。</br> 但……她也只敢想想,甚至臉上都不敢露出半點兒惱意。</br> 她強顏歡笑,心知今日之后,外面肯定會瘋傳她善解人意國公爺通情達理的話,到那時,福香樓給也得給他,不給也得給他……一時之間,竟然冒出希望宋頌高抬貴手,適可而止,只買個鐲子便罷了的念頭。</br> 但宋頌豈會如她所愿,他在秦氏活像要滴血的眼睛里,挨個打開了桌子上的木盒子,第二個打開的是一套合衾酒的杯子和壺,他眼睛微微亮了亮,凝望著上方的龍鳳浮雕,對厲霄道:“殿下喜歡嗎?”</br> “這一套便由本王來買吧?!?lt;/br> 厲霄瘋是瘋了點兒,還是會做人的,秦氏剛感覺自己可以稍微回一點兒血,就聽宋頌道:“你我還未成親,怎么好花你的錢,我母親是皇后親妹,又是輔國丞相之女,我父親手上可不止是福香樓一個產(chǎn)業(yè),外祖父還有當鋪在外地呢……”他語帶驕傲,道:“我家財萬貫,不要你出?!?lt;/br> 厲霄看著他可愛的小表情,忽然彎了彎唇。</br> 秦氏卻覺得他表情十分可恨,她陰陽怪氣的笑了一聲,終究憋不住輕聲細語:“王爺還是當今陛下嫡子呢……坐擁天下,怎么也比我宋家……”</br> 她一句話沒說完,宋頌便陡然變臉,斥道:“母親慎言!坐擁天下的是陛下,與王爺何干?”</br> 秦氏心里一涼,立刻閉嘴。</br> 厲霄為前皇后所生,的確是嫡長子,但如今的皇后卻是太子親母,秦氏要是說厲霄坐擁天下,把太子放在什么位置了?在還沒有登上那個位子之前,就連太子也不敢說是坐擁天下。</br> 厲霄對宋頌和旁人的態(tài)度兼職可以說是天差地別,他陰沉沉的看了一眼秦氏,冷冷道:“看來今日這些鎮(zhèn)閣之寶,頌兒都看上了?!?lt;/br> 秦氏心知自己說錯了話,大腦來不及思考,嘴里立刻就開始忙不迭的討好:“那就都買了?!?lt;/br> 秦氏這話一說,宋頌的眸子便陡然一亮,他一丁點兒都不客氣的抱起那幾個盒子,竟然還拿不下,秦氏身邊的嬤嬤上前要幫他,他立刻孩子氣的朝摞起來的盒子上頭一撲,道:“這是母親買給我的,你干什么?”</br> 他漂亮的眼睛盯著那嬤嬤,活像人家要搶他的,直到厲霄親自伸手:“本王幫頌兒拿可好?”</br> 宋頌對他倒是信任的很,卻也只分給了他一個盒子,他毫不掩飾自己臉上的喜氣,抱著盒子朝外走的時候還對秦氏笑了一下:“多謝母親,母親可真疼我?!?lt;/br> 秦氏呵呵笑了一聲,攥著帕子看他朝外走,在心里不停的詛咒他被門檻兒絆到摔個殘廢,她這邊剛想完,就見宋頌忽然一個踉蹌,厲霄順勢伸手扶住他和他懷里的盒子,宋頌站定之后眼珠一轉(zhuǎn),又朝秦氏看了過來,安撫道:“母親不用擔心,我好得很。”</br> 秦氏:“……”</br> 誰要擔心你這個吃里扒外的東西!</br> 她懷疑宋頌根本就是故意的。</br> 靳勉站在一側(cè),目光望著那個一進門就用無可抵擋的氣場籠罩住了整個名軒閣的男人緩緩離開,眉頭又輕輕皺了起來。</br> 宋頌把東西抱走之后,掌柜的上前報了價格,秦氏一聽就不可思議道:“這么多?黃金?!”</br> “正是,夫人可帶夠了銀票?”</br> 秦氏這會兒是真的笑不出來了,磨著牙道:“你帶人去國公府取?!?lt;/br> 她轉(zhuǎn)身出去,正好看到宋頌坐在馬車里面含笑朝這邊看,她的心好像要被火焰給燒穿了,只聽宋頌溫和道:“王爺說要帶我去到處玩玩,母親可要一起?”</br> 鬼才要跟你們一起!</br> 秦氏面無表情的道:“路上小心。”</br> “母親也是?!?lt;/br> 馬車從面前過去了,秦氏被嬤嬤扶著上了自己的馬車,忽然一下子捂住了胸口,眼前陣陣發(fā)昏,嬤嬤擔憂道:“夫人,您這是……”</br> 秦氏連續(xù)吸了好幾口氣,才道:“這個宋頌,居然敢跟我玩心眼子……”</br> “夫人莫氣?!眿邒吆逯?,道:“這大公子這回確實有些過分,但也就只能囂張一時罷了,日子長著呢,等咱們太子登基,必然要斬瘋王……屆時瘋王一倒,大公子還不是任您宰割。”</br> 太子是皇后所生,也就是她親外甥,得叫她一聲三姨母。如今的皇后母家是輔國丞相,前皇后的母家則是鎮(zhèn)國太師,太師府與丞相府分成兩派,一方支持瘋王,一方支持太子,兩相勢均力敵,但如今陛下卻已經(jīng)下定決心要拋棄瘋王了,等到時今上西去,登基詔書一下,太子就是光明正大的天下之主。</br> 嬤嬤兩句話將她開解,她頓時點了點頭,道:“言之有理。”</br> 話雖然這么說,她卻還是火的鉆心,只能放話泄憤:“等他落到我的手上,我定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lt;/br> 相比秦氏的憤怒,宋頌卻是賺得盆滿缽滿,他把盒子堆進了王府里的馬車上,雖然東西不多,但卻都是珍品,價值最高的那個是個十分漂亮的金貔貅,上面帶著翡翠裝飾,渾身閃閃發(fā)光,珠光寶氣,無論是用料還是工藝都是難得一見,居然要了足足兩千兩黃金。</br> 這名軒閣的東西向來是收藏價值大于實用,都是一些珍品,到時候要賣也都能再賣個好價錢,宋頌在車上愛不釋手的抱著那些盒子,喜氣洋洋的樂了一會兒,忽然聽到耳邊傳來一聲輕笑。</br> 他陡然意識到自己有點太放肆了,急忙把懷里的盒子放到一旁,輕聲道:“今日買的這些,殿下可還喜歡?”</br> “頌兒喜歡,本王便喜歡。”</br> 宋頌抿嘴,矜持的點了點頭,道:“我都喜歡?!?lt;/br> 他垂下腦袋,對面的厲霄卻忽然歪頭,小孩兒一樣從下往上看他:“怎么了?”</br> “沒?!彼X得自己方才有點太得意忘形了,看上去一定像小人得志一樣丑陋,不知道厲霄會不會因此討厭他。</br> 厲霄坐直,道:“你父親當真說過要將福香樓給你?”</br> 當然是假的。宋頌晃了晃腿,帶著點兒小情緒的哼哼道:“他給也得給,不給也得給?!?lt;/br> 他說完,又覺得自己太過囂張,偷偷看了厲霄一眼,道:“我要的只是我母家的東西,合情合理?!?lt;/br> 厲霄點了點頭,道:“本王覺得,宋家的東西也該是你的?!?lt;/br> 宋頌一愣,他今天已經(jīng)討到了不少好處,自以為在厲霄眼里自己一定是得寸進尺蹬鼻子上臉的小人了,怎么著也該收斂一下,可他……這話什么意思?</br> 厲霄思考片刻,道:“宋國公祖上商賈出身,他本人未襲爵前又好商道,名下產(chǎn)業(yè)豐厚,也該分給頌兒一些。”</br> 什么叫英雄所見略同,宋頌的眸子里放出光芒來,他貪婪道:“殿下當真這么覺得?”</br> “不?!?lt;/br> 宋頌的貪婪頓時給收回去,惺惺的垂下腦袋,他扁了扁嘴。其實在他眼里,宋家的一切都該是他的,他母親是先進門的,原本就應該是主母,卻因為秦家有權有勢,秦氏硬是搶了她主母的位置,把她趕去角落的院子生活。</br> 前世的宋頌不爭不搶,只想好好活著,但重生一回的他,心思已經(jīng)變得十分極端。宋夫人有多惡毒他親身經(jīng)歷了一回,已經(jīng)開始隱隱懷疑,外祖父和母親之死遠遠沒有表面那么簡單,若真叫他查出與他們有關……</br> 但這些心思他不敢讓厲霄知道,他希望自己在厲霄眼里是無害的,是需要被保護的,而不是尖銳猶如一桿□□,未曾觸碰便已鋒芒畢露。</br> 他怕嚇壞了厲霄,他的金靠山就塌了。</br> “本王覺得,宋家的一切都該是頌兒的。”</br> 宋頌抬眼,厲霄卻已經(jīng)拿起了他攥起來的手指,他一根一根的把宋頌的手指伸展開,緩緩道:“我很貪心,想把這世上最好的一切都捧到你面前來?!?lt;/br> 他拉起宋頌的手放在唇邊輕吻,目光直直的望著他的眼睛,像是在織起細細密密的網(wǎng)想要將他罩住,又像是要直直的看穿他的心:“我會讓你更得意,讓你更驕傲,讓你在這個世界無法無天?!?lt;/br> “沒必要遮遮掩掩?!彼荒樢讶藢檳模骸拔蚁矚g你的全部?!?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