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憤怒
宋頌沒料到這樣的法子紀(jì)瀛都能想到,他自然也希望厲霄能夠時刻保持清醒,但總覺得……</br> “紀(jì)先生這法子,是不是有點(diǎn)兒……”他委婉的道:“過于神棍了?”</br> “王妃有所不知,王爺這個病本質(zhì)上就是精神出現(xiàn)了問題,既然是精神問題,那自然是要從精神層面入藥……雖說不知可不可行,但試試不就知道了?”</br> 只要是為了厲霄好,宋頌自然是義不容辭。紀(jì)瀛的畫技倒也還算不錯,雖然在宋頌看來跟厲霄還差了點(diǎn)兒,不過畢竟厲霄對他來說是不一樣的,可以忽略。</br> 下午的時候,大婚之后一直沒見過的琴夫人忽然找了過來,她臉色有些蒼白,看上去未施脂粉,恭恭敬敬的對宋頌一禮,“殿下已經(jīng)與我和離,特來拜別王妃?!?lt;/br> 宋頌道:“一路保重?!?lt;/br> 琴夫人笑了笑,道:“王妃也是,請務(wù)必保重?!?lt;/br> 她轉(zhuǎn)身離去,宋頌也未曾相送。</br> 這日厲霄回來,臉上帶著笑容,看著心情很好的樣子,宋頌上前幫他寬衣,問道:“今日有何喜事?“</br> “頌兒瞧出來了?”</br> “瞧出您在高興,只是不知緣何高興?!?lt;/br> 厲霄坐在暖爐前,宋頌上前給他把長靴脫了,將室內(nèi)軟鞋穿上,聽他道:“我那軍營自打燒了之后就一直沒錢修葺,這大冬天的,開支比往日要多的多,今日便去跟饕餮說了一聲,麻煩他們在東衛(wèi)營多住些日子……”</br> 宋頌忽然撲哧一笑,厲霄嘴角一揚(yáng):“頌兒猜到了?”</br> “養(yǎng)兵千日用兵一時,可問題是能養(yǎng)出來好兵才行,如饕餮這些人,在付昭眼里,用俗話說就是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行,從付昭第一天把他們從金武大營接過去開始,他心里必然就認(rèn)定這些人是殿下專門招來惡心他的,這個印象很難轉(zhuǎn)變,所以當(dāng)務(wù)之急,當(dāng)然是希望趕緊把饕餮還給您。”</br> “頌兒說的沒錯?!?lt;/br> 宋頌又沒忍住笑:“可是您大營遲遲未曾修好,有這個借口在,他總不能硬著頭皮把饕餮趕去雪里睡,畢竟一開始他搶人的時候肯定保證過東衛(wèi)營物資豐富,如此一來……”</br> 厲霄挑眉,回憶起付昭的臉色,與宋頌說的幾乎無二,他咬牙切齒的表示:“既然金武大營窮的揭不開鍋,那我等同僚自然應(yīng)當(dāng)有難同當(dāng),不若,我們?yōu)橥鯛斁?、款、修、葺、軍營可好?”</br> 宋頌心里對厲霄又多了幾分崇拜,他道:“難怪軍營被燒您一點(diǎn)兒都不在乎?!?lt;/br> “誰燒的誰來修,天經(jīng)地義的事兒。”</br> 宋頌擔(dān)憂道:“話雖這么說,但我擔(dān)心殿下將他們?nèi)桥?,又生毒?jì),饕餮是兵,就得服從軍令,這段時間城內(nèi)又亂,若他們隨便派一個危險的任務(wù)給饕餮,屆時死傷一些……殿下就只能啞巴吃黃連了。”</br> “城內(nèi)雖然亂,但遠(yuǎn)遠(yuǎn)到不了要出動一個隊(duì)的地步,最近的話,只有一件活動值得重視?!?lt;/br> 宋頌道:“殿下心里有數(shù)就行?!?lt;/br> “這段時間連綿大雪,有不少大戶人家在施恩布粥,王府今年也參與一份吧,平王妃也該有個好名聲。”</br> “好?!?lt;/br> 一大早的,王府的門就被人敲響了,宋頌難得早起,跟厲霄一起在吃早飯,那廂便撒丫子跑過來一個小少年,正是老七厲舒:“大皇兄,大皇嫂,我聽說今日王府要去城外布粥,來湊個熱鬧?!?lt;/br> 他說罷,悄悄看了厲霄一眼,顯然對他有些畏懼,宋頌溫和道:“早飯吃了嗎?”</br> “未曾用過?!?lt;/br> “來坐下一起吃吧?!彼雾炓恍?,皇家這幾個兄弟他雖然接觸不多,但感覺性情都不錯,各個也都長得十分出挑,這位老七才只有十四歲,于宋頌來說就像個半大孩子,他命人盛了米飯,厲舒乖乖坐著,對厲霄道:“我都聽說了,皇兄真厲害,假裝囊中羞澀讓各大營捐款籌錢,我昨日去看皇祖母,她一直夸您聰明呢?!?lt;/br> “閉嘴?!眳柺骈]上嘴,默默朝嘴里扒飯,宋頌也默默的低頭。一頓飯吃完,他們乘馬車出了城,厲霄忽然問道:“聽說你最近認(rèn)了一個兄長?”</br> “是……他是名軒閣的總管事,前兩日我去買包子,正好只剩下一籠,我也想吃,他也想吃,我們干脆就分著吃了,一來二去算是認(rèn)識了?!?lt;/br> “不要隨便跟人交朋友,小心被賣了?!?lt;/br> 厲舒立刻道:“他是好人,而且也不知道我身份,不會賣我的?!?lt;/br> 厲霄沒有再說話,厲舒似乎還想再辯解什么,但最終還是憋了回去。這孩子被養(yǎng)的單純,自己默默腹誹了一路,到了地方又瞬間好了,主動要上去幫忙給難民盛粥,丫鬟們自然只能讓位。</br> 宋頌下了車,看到不少人牽著小孩兒一起排隊(duì)等著,他的目光穿過幾排難民,發(fā)現(xiàn)里面還有一些穿著布衣的平民百姓,這里頭混進(jìn)來的不只是難民,還有貪小便宜的尋常小民,拖家?guī)Э冢酥?,一些裹著棉襖,打著哈欠,一看就是剛剛睡醒的青壯年也在其列。</br> “頌兒看出什么了?”</br> “我覺得,這里面大多數(shù)都不是乞丐或者難民,更像是懶得做飯,來隨便蹭點(diǎn)吃喝的。”</br> 他示意厲霄去看:“你看那個人。”</br> 居然還自己帶了咸菜過來,大概也不過是想蹭個饅頭喝碗稀粥罷了,最離譜的是,居然還有人領(lǐng)了饅頭之后,走出人群,偷偷拿了塊肉夾進(jìn)去。</br> 厲霄道:“來施粥的不是官府的人,也不好一一核實(shí),何況,這施恩布粥不過就是賺名聲的小手段而已,沒人在乎是不是真的難民?!?lt;/br> “是一年四季都有人施粥嗎?”</br> “那倒也沒有,只是冬季冷,有時候會凍死人,故而會有一些大戶站出來做慈善?!?lt;/br> “但這不過只是治標(biāo)不治本?!彼雾灥溃骸斑@世界上沒有人會一直救濟(jì)他們的,如果想不被餓死,最好還是自己動手。”</br> “很多難民沒有牙牌,無法進(jìn)城做工?!?lt;/br> “那這就應(yīng)該是官府應(yīng)該做的事了,以前我母親說過,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我覺得很有道理,陛下仁厚,為何不引這些難民去開荒,去耕種,分去一些荒地,讓他們自給自足,這樣不好嗎?”</br> 厲霄沉思,宋頌又道:“還有那些趁機(jī)蹭吃蹭喝的懶人,他們多吃了一份,可知也許就有人會因此餓死,官府理應(yīng)在這一方面多多花些心思才行,假如乾國人民整體的生活水平上升,人人都能吃飽飯,那成為第一強(qiáng)國便指日可待?!?lt;/br> 厲霄凝望著他,道:“我國兵力強(qiáng)盛,無人敢犯,已是第一強(qiáng)國?!?lt;/br> “但常年征戰(zhàn),必外強(qiáng)中干?!彼雾灥溃骸翱催@些難民就知道,一碗粥根本不夠吃的,只能勉強(qiáng)不被餓死而已,可如果讓他們每個人都吃飽,凝結(jié)起來一定是一股強(qiáng)大的力量?!?lt;/br> 他臉上帶著一抹憧憬。他過過難民一樣的生活,每天只有稀水和饅頭,吃下去之后只能勉強(qiáng)活下去,根本無法做任何事,不是沒有想過翻墻離開宋府,但他根本沒有力氣去策劃,去做到。</br> 看到那些明明身上有肉,還混進(jìn)去吃難民粥的人,他恍惚就覺得看到了跟自己搶吃的的宋府下人,甚至有時候,他們搶去不是為了吃,只是為了不給他吃。</br> 厲霄沒有再說話,宋頌回過神,“這也不過是我突如其來的想法,不成熟,殿下不要在意?!?lt;/br> 厲霄頜首,若有所思。</br> 這時,身邊又停下了一輛車,秦氏被人扶著從上面走了下來,除了她已經(jīng)出嫁的三女兒外,還下來了一個人</br> 宋歌。</br> 他的眸子一下子盯在了對方的臉上</br> 自打那日雙胞胎的事情之后,他便陡然又對宋歌產(chǎn)生了那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原本他覺得應(yīng)當(dāng)?shù)却龝r機(jī)動手,可如今才明白,他心里不光有恨,還有怕,他想立刻把宋歌殺了,以絕后患。</br> 他們也看到了宋頌,秦氏神情之中的怨毒未散,但或許是因?yàn)樗螘r的死給了她很大的打擊,她蒼白著臉,硬是把脾氣忍了下去,緩緩走向了粥棚。</br> 宋歌則上來跟宋頌打了招呼,厲霄淡淡回應(yīng)了,宋頌盯著他沒有動彈。</br> 宋歌心里疑惑,但想起他那日抽自己的兩巴掌,又覺得他不好對付,便轉(zhuǎn)身跟著母親去了。</br> 厲霄眼神劃過一抹微光,宋頌卻陡然心跳加快,一股氣血直直沖著喉間而來,頓時口腔內(nèi)一片腥甜,宋頌察覺不妙,急忙轉(zhuǎn)身掩唇吞咽,并飛快的朝無人的地方而去。</br> 厲霄立刻跟上:“頌兒?”</br> 宋頌說不出話,到了無人的角落,才輕輕喘息,他背對著厲霄,道:“別過來?!?lt;/br> 他怕自己會刺激到厲霄。</br> 厲霄鼻尖陡然一動,一把將他抓了過來,目光落在他染血的唇角,拉開他的手,指縫間也有血跡:“你怎會……”</br> “我沒事!”宋頌急忙取出手帕蹭干凈手心,又抹了抹嘴角,安撫他道:“我沒事,只是可能胃部有些不舒服?!?lt;/br> 厲霄沒有說話,宋頌眼前已經(jīng)有些發(fā)黑,伸手環(huán)住他的脖子,哄道:“我沒事,真的沒事,我們先回去,帶我回去,你別生氣……這里人很多……”</br> 厲霄一言不發(fā)的將他抱起來,宋頌強(qiáng)打精神不敢暈厥,他害怕厲霄在這里發(fā)瘋,這里有那么多無辜平民,又臨近年關(guān),一定不好收場。</br> 他眼前灰白,強(qiáng)撐著沒有徹底昏過去,反復(fù)在低聲安撫:“我沒事,殿下,我真的沒事……”</br> 一開始,那聲音還勉強(qiáng)能聽到,可漸漸的,便微不可聞了,宋頌滿腦子都是不能刺激到厲霄,昏睡過去還在擔(dān)心這件事,他看到厲霄發(fā)瘋把粥棚都拆了,難民們跑都跑不急,便被他徒手掏了心,可他還昏睡著,怎么樣都無濟(jì)于事,急的冷汗直冒,陡然驚醒的時候還在喊著厲霄的名字。</br> 他猛地一坐而起,目光跟厲霄對上,“殿下……”</br> “我沒事,你好些了嗎?”宋頌這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回到了府中,他躺回去,眼前又開始陣陣發(fā)黑,緩了一會兒,才重新看到厲霄的臉,他拉住男人的手,道:“殿下,剛才……”</br> “你已經(jīng)昏了一整天了,如今已經(jīng)是子時?!眳栂龇鏖_他額上汗?jié)竦拈L發(fā),道:“紀(jì)瀛過來看過,說你是氣急攻心,你身子弱,要克制些,不要生氣?!?lt;/br> 宋頌點(diǎn)了點(diǎn)頭,厲霄命人煎了藥過來,宋頌看了一眼,就有點(diǎn)悻悻:“又吃藥呀?”</br> “不苦,那邊還有蜜餞?!彼曇魷睾停雾灳芙^不了,乖乖端起碗來抿了一口,果然不苦,還帶著點(diǎn)兒甜頭,但中藥里頭的那股甜,永遠(yuǎn)是帶著怪味兒的,讓人無法接受,他忍不住皺了皺眉。</br> 喝個藥都苦成這樣,那段日子也不知怎么熬下來的。厲霄轉(zhuǎn)臉從盤子里拿了個蜜餞,給他含在口里,道:“這樣喝。”</br> 宋頌含著蜜餞,一口氣將那藥喝光,抹了抹嘴把藥遞過去,卻忽然聽他開口:“夢里那個頂替你的人是宋歌?”</br> 作者有話要說:慫慫:是的!……委屈哭唧唧jpg</br> 瘋瘋:抱緊!</br> 感謝在2019121115:18:112019121215:42:4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br>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桃小丸子3個;clover凝眸深處、別看了去學(xué)習(xí)1個;</br>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clover凝眸深處115瓶;落花無意42瓶;茶蘇蘇.10瓶;拜倒在藍(lán)忘機(jī)的石榴裙6瓶;雪兔、最喜歡抱抱熊o、君故、喜歡我嗎1瓶;</br>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