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神跡
有了孩子之后,宋頌的心情明顯好了很多,雖然他以前心情也好,但這次卻是帶了點兒雀躍和喜氣。</br> 自打天子塔的事情之后,府里眾人對宋頌的崇拜是水漲船高,出了府,傳頌的也都是那日宋頌在天子塔拯救萬民的事件。</br> “話說那日瘋王平地一聲大吼:納命來!,便直直沖著瘋婦抓去,瘋婦慌亂逃竄入了人群,那此刻嗜血的瘋王哪里能放過她!當(dāng)即大喝一聲,飛天而起,追蹤不放,可天子塔下人山人海,瘋婦猶如游魚入水,哪里能抓得住,瘋王殺意狂涌,眼看著就要大開殺戒”說書先生一拍桌案,所有人屏息凝神:“就在這時!平王妃帶著圣光的身影忽然出現(xiàn),他與所有人都背道而馳,沖著瘋王便去了……就這樣,寥寥幾句溫言軟語,便將局勢完全挽回!”</br> 臺下立刻有人鼓掌高喝:“王妃圣德?。 ?lt;/br> “正所謂一物降一物,這瘋王遇到王妃,也是造化了!”</br> “你們是不知道瘋王以前是什么樣的人物,九歲那年陪陛下接待外使,異族人都夸他鳳表龍姿,冠服端嚴(yán),容止大雅,只是可惜被奸細(xì)所害,中了瘋毒?!?lt;/br> “這事兒我知道,那異族人金發(fā)碧眼,與我國審美大不相同,走時還說大乾之美當(dāng)以太子為準(zhǔn)!”</br> “還有這事兒?”</br> “那是自然,他小時候便聰明絕頂,三歲能文,五歲能武,大宗師閆天涯第一眼見到他就決定將他收為真?zhèn)髁?!?lt;/br> “若當(dāng)真王妃能成為治療良藥,于我大乾來說也是一件美事!”</br> “如果他沒瘋,說不準(zhǔn)已經(jīng)登……”</br> “兄臺慎言!”</br> 茶肆亂糟糟的,坐在角落的藍(lán)衣青年安靜的聽著,過了一會兒,他放下一錠銀子,轉(zhuǎn)身朝外走去,小廝匆匆跟上,路上忽然見到他停在了個鋪子前,前方人們排成長隊,居然還有好幾人在維持秩序:“大家都不要插隊,人人有份!”</br> “什么人人有份,昨日那些不都被搶完了?”有人面帶不滿:“我昨天就來了,怎么就不能插隊了?”</br> “我可是一大早就過來等了,到現(xiàn)在都沒排上呢,你看前頭多少人!”</br> 青年神色疑惑,眼看著前方有人拿著一個長筒出來,小廝立刻上前去問:“這位大哥,你這是買的什么?怎么大家都在排隊?”</br> 那大哥喜氣洋洋:“王妃的畫像哪,你們還不知道吧?這可是今年最有用的活菩薩,能保平安,救人命!”</br> 青年神色愕然,小廝又問:“是哪個王妃?”</br> “自然是那天子塔前拯救萬民的平親王妃!”</br> “這畫多少錢一副?”</br> “三兩銀子!昨日才一兩呢,今日就三兩了,還不定明日會不會漲價,你們要買可得趕緊的!”</br> 小廝懵逼的走回青年身邊,見他神情露出無奈的笑容,道:“殿下,這……”</br> 厲揚道:“回去吧?!?lt;/br> 他繞過人群,耳邊卻忽然傳來聲音:“如今平王殿下風(fēng)頭正盛,這不知道,還以為陛下又要廢太子了呢?!?lt;/br> 厲揚神色未變,側(cè)頭看去,卻發(fā)現(xiàn)是一個含笑的青年人:“先生慎言,小心被有心人聽到,招致殺身之禍。”</br> 那人對著厲揚拱手,道:“敢問公子可有時間一敘?”</br> “沒有。”厲揚轉(zhuǎn)身,頭也不回的離去,小廝匆匆跟著他,見他神色自始至終平靜異常,忍不住道:“如今王妃這般得人心,我們要不要做些什么?”</br> 厲揚神色一肅:“你想做什么?”</br> “小的是說,要不要去尋皇后娘娘想些法子?”</br> “此事無需打擾母后?!?lt;/br> 乘馬車回了東宮,門前卻忽然多了一匹駿馬,太子神色一軟,抬步走了進(jìn)去,果真便見到了熟悉的人:“五兒來了,快看茶。”</br> 厲青在他對面坐下,道:“我今日在街上瞧見了皇嫂的畫像,似乎是從昨天下午開始的?!?lt;/br> “這件事不需要我們費心,皇兄不會坐視不理的?!?lt;/br> “天子塔事件之后,宋夫人突然瘋了,接下來就有人開始到處散播皇嫂無辜,皇兄大才之事,總覺得幕后有些推手。”</br> “三姨母發(fā)瘋給皇嫂潑了污名,乃父皇親眼所見,他一直疼愛皇兄,自然不會坐視不理?!?lt;/br> “我倒是覺得,她那日還未瘋,從牢里出來才開始瘋的?!?lt;/br> 厲揚失笑,道:“三姨母自幼嬌蠻,但天生膽小,若不是瘋了,怎么會去天子塔做下那樣的事情?”</br> 厲青沉默片刻,道:“若是大皇兄仍有意于皇位……你當(dāng)如何行事?”</br> 似乎沒想到他問的這么直白,厲揚短暫一愣,旋即道:“我這個太子之位,也不知是怎么來的……他原本就比我更適合那個位子,在父皇眼里也是如此,如果他要,我拱手相讓便是。”</br> 厲青不知為何忽然笑了,道:“他的確比你適合?!?lt;/br> 下午,一隊官兵忽然將書鋪前排隊的人驅(qū)散,為首一人騎在高頭大馬上,劍眉星目,淡淡瞥過來的眼神,也都帶著幾分不怒自威的氣勢。</br> 書鋪老板急忙走出來行禮:“平王殿下,不知平王殿下大駕光臨,有失遠(yuǎn)迎,還望恕罪?!?lt;/br> 宋頌乘坐馬車過來的時候,書鋪已經(jīng)被團(tuán)團(tuán)圍住,周圍有人在竊竊私語,“瘋王好像親自過來了,這下廖老板要完了……”</br> “好好的書不賣賣什么活菩薩啊,也不想想,人家家里供著的菩薩舍得讓你們賣嗎?”</br> 宋頌從馬車?yán)锩嫣筋^。</br> 他如今發(fā)覺自己有了身孕,更是生怕凍著自己生了病,所以如今出門是比之前裹得還要嚴(yán)實,雪白精致的臉幾乎全都藏在毛茸茸的兜帽里,一眼看去,只能看到鼻梁。</br> 但王府的馬車卻不會認(rèn)錯,一見他下來,周圍議論的內(nèi)容立刻就變了。</br> “那是平王妃吧?”</br> “瞧瞧這身段,這氣質(zhì),真不愧是活菩薩下凡吶!”</br> “難怪能讓瘋王捧在手心兒里。”</br> “別,別擠……”一個婆娘忽然被人擠到了宋頌面前,他彎腰把人扶起來,溫聲道:“沒事吧?”</br> 那婆娘急忙點頭,漲紅著臉退了回去,周圍的聲音也變得幾不可聞,白巖上前打了招呼,圍起來的官兵立刻讓出了位子。</br> 方才還房門大開的書鋪此刻正剩下一扇偏門半掩著,不知道還以為厲霄正在里頭大開殺戒,宋頌推門走進(jìn)去,一眼便看到厲霄正坐在椅子上一張一張的查看畫卷,面前則跪著十幾個人,紛紛腦袋磕在地上,瑟瑟發(fā)抖,冷汗直冒。</br> 他喊了一聲:“殿下?!?lt;/br> 瞧他進(jìn)來,那些個人眼睛里立刻迸濺出希翼的光,厲霄也抬起頭,下一秒,他帶著幾分玩味和冷意的臉忽然變得柔和。將畫卷放下,抬步走了過來拉住他的手,道:“你怎么過來了?”</br> “我也是聽到消息,所以過來看看。”</br> 厲霄挑眉,道:“這書鋪前頭在賣,后頭在畫,你瞧瞧,這十個桌椅全部都是畫師在用,還成批的,一批畫完休息,后一批跟上,輪流接替,就這樣,還供不應(yīng)求,本王過來的時候,只剩這一些沒來得及畫完的。”</br> 宋頌走過去,拿起一張相對完整的畫卷來看,發(fā)覺這些人居然給他身子周圍點了金光,額頭還弄了個紅點,白衣飄飄,除了那張臉和發(fā)飾有些不同,當(dāng)真是菩薩的樣子。</br> “殿下打算怎么處理?”</br> “自然是一概燒了?!?lt;/br> 他剛說完,廖老板身邊的一位伙計忽然就大哭了起來:“求王爺饒命,求王爺饒命!我上有八十歲老母下有三歲娃娃,求王爺網(wǎng)開一面,我們再也不敢了!”</br> 廖老板立刻用力推了他一下,怒道:“王爺說的是燒,不是殺,燒畫,不是殺人!”</br> 他說罷,瞧見厲霄似笑非笑的表情,立刻賠上笑臉,“他聽錯了,吵了王爺,還請王爺恕罪?!?lt;/br> 厲霄神色未變,聲音卻透出一股森寒:“傳播貴人畫像,殺了你們也不為過?!?lt;/br> 廖老板臉皮抽了抽,吞了吞口水,察覺宋頌也在看他,頓時露出了求救的眼神。</br> 宋頌收回視線,道:“我瞧著這畫像雖然打著我的名號,其實與我并不完全相同,想是為了顯得有福相一些,特別添了筆墨?!?lt;/br> 廖老板立刻道:“王妃說的極是,王妃身份貴重,我們就算是有天大的膽子,也斷斷不敢把真人畫像亂傳的,只是實在是手頭拮據(jù),這才想出這么一個點子賺點小錢。”</br> 宋頌看向厲霄,道:“要不然,一人打二十板子,把畫燒了就算了?!?lt;/br> “其余的畫像也要盡快追回?!眳栂銎沉艘谎劾习?,道:“不要再讓本王發(fā)現(xiàn)第二次?!?lt;/br> 他命人將所有畫像一律燒毀,扯著宋頌出門之后便棄馬陪他一起坐了車,問:“你來是準(zhǔn)備怎么處理的?”</br> “我覺得這位廖老板腦子還挺好使……”他話沒說完,發(fā)覺厲霄面露不悅,道:“我也是想過來讓他把畫像燒了的?!?lt;/br> “其實你是想過來跟他談價錢繼續(xù)賣吧?”</br> “……”宋頌左右挪了挪屁股,厲霄忽然伸手,硬是從他伸手取出來了一個長筒,道:“已經(jīng)看過了?”</br> “看了……其實跟我沒那么像。”</br> “所以你本來是想過來找他一起做生意的?”</br> 宋頌笑了笑,乖乖沒有接口。他當(dāng)然知道厲霄是在為他的安全考慮,畫像流落出去可能會發(fā)生一些不可控的麻煩,原本他聽說的時候也是覺得這個老板實在大膽,但看了畫像之后就發(fā)覺這家伙想賺錢歸想賺錢,命還是想要的,這上面的他與他本人只有三四分像,一聽一張畫居然要一兩到三兩銀子,他就心動想過來瞧瞧,沒成想?yún)栂霰人€快一步。</br> 厲霄沒忍住掐了一下他的臉,宋頌略略縮著腦袋皺著眉,知道他心里不高興,便也不敢反抗,他雪白的臉被掐的泛紅,神情還是乖乖認(rèn)錯的樣子,厲霄便舍不得繼續(xù),將手收了回來,道:“明日去圣國寺拜拜,請求神原諒你冒充菩薩,免得折壽?!?lt;/br> 宋頌沒忍住撲哧一笑,點頭道:“好?!?lt;/br> 厲霄看向他的腹部:“得讓他來的有點故事。”</br> 宋頌的手掌下移,彎唇道:“如今我是活菩薩,這故事就好編多了?!?lt;/br> 第二日,宋頌在厲霄的陪同下一起去了圣龍寺,等他回來的時候,茶肆之中忽然有人神神秘秘的說:“聽說了嗎?王妃此去圣龍寺遇到了神跡!”</br> “什么神跡?”</br> “據(jù)神跡所言,王妃不日將以男子之身為皇室開枝散葉!咱們王妃,是帶著使命來人間的!”</br> “是啊,聽說是上天不忍見瘋王大才埋沒,故而派王妃來解救他,好讓他保持一生清醒,為乾國鞠躬盡瘁?!?lt;/br> “我跟你說,我當(dāng)時一見王妃我就知道他這個人不簡單!”</br> 在傳言越來越懸乎的時候,皇后宮里傳出一陣大笑,皇后很久都沒有笑得這般放肆又無禮了,她幾乎要喘不過氣:“他們是真的把京都眾人當(dāng)傻瓜了不成?從畫像到神跡,傳言傳的一件比一件邪乎,宋頌的畫像能保家宅平安嗎?他那身子,能為皇家開枝散葉?!哈哈哈哈哈!”</br> 她身邊的侍女也跟著笑,道:“這樣的事兒,他們弄出來究竟想做什么?”</br> “做什么?”皇后幽幽道:“我們就等著看好戲吧?!?lt;/br> “咱們不做點兒什么?”</br> “你想做什么?”</br> “聽說趙太師對此堅信不疑,在賭坊下注兩千兩黃金?!?lt;/br> 皇后眸色一轉(zhuǎn),神情略有幾分凝重:“趙太師下注?”</br> 她一時之間搞不清楚這件事究竟是真是假,左右思索,眸子里忽然劃過一抹恍然:“他想借著天子塔一事把自己變成神跡,讓愚民跟隨,只怕這開枝散葉一事……到時候要借旁人的肚子,厲霄啊厲霄,他現(xiàn)在真是什么點子都想得出來,覺得憑著宋頌就能重回太子之位么?”</br> “那太師府為何下注?”</br> “這事兒自然得有一個官家態(tài)度,才能讓那些愚民堅信不疑?!?lt;/br> “娘娘英明。”</br> “他們既然敢撒謊,就應(yīng)該承受此事公之于眾之后被反噬的后果,你立刻差人去查,王府有無行動不便的孕婦?!?lt;/br> “是。”</br> “且慢?!彼妓髌?,又道:“既然太師府敢玩,我們就陪他玩一把大的?!?lt;/br> “您是說,咱們也下注?”</br> “讓相府去辦,加一千兩,就賭,這是造謠?!彼挠穆冻鲆荒ㄐθ荩骸氨緦m倒是要瞧瞧,他們準(zhǔn)備怎么收場。”</br> 作者有話要說:</br> 感謝在2019121619:43:372019121719:05:3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br>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君故1個;</br>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seven10瓶;檸夢8瓶;愛你的中年老阿姨、葉子、席藍(lán)、不當(dāng)狀元不改名5瓶;cococco2瓶;千幻、以馬內(nèi)利、hannah、284918891瓶;</br>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