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避子
宋頌在宮里很少關(guān)心外面的事情,但以他現(xiàn)在的身份,想打聽點(diǎn)兒什么事倒也不難。</br> 難怪這次厲揚(yáng)沒有過來參加小皇子的滿月禮,原來是生病了,他自打出宮建府之后就幾乎沒有出過門,所有人都以為是厲霄罰他閉門思過,實際上他如今卻是在纏綿病榻。</br> 宋頌不知道的是,前世的厲揚(yáng)其實還給厲霄寄了一封懺悔信,他是病死的,在死前一直活在羞愧和自責(zé)之中,他無法接受自己的娘殺了親兄的娘,也正是因為這封信,才讓厲霄這次抉擇不定。</br> 他內(nèi)心里定然還是不愿意搭理厲揚(yáng)的,就像宋頌跟他置氣一樣,只是內(nèi)心里,可能已經(jīng)沒有那么多的怪罪。</br> 換句話說,厲霄一輩子不搭理厲揚(yáng)是一回事,但他不會愿意看到他死。</br> 宋頌出宮不需要請旨,但他一向是個有規(guī)矩的人,所以每次出門都會向厲霄報備,讓他方便掌握自己的行蹤。</br> 但這次他卻沒有通過厲霄,自己坐車去了厲揚(yáng)的府邸,親自探望了一番。</br> 本以為傳消息的人說他纏綿病榻是夸張了,到了地方宋頌才發(fā)現(xiàn)他的確瘦了不少,哪怕是在笑著,眉宇之間也滿是懨懨。天氣從夏季過度到了秋季,一場秋風(fēng),他就又倒下了。</br> 宋頌與他隔著一段距離,在椅子上坐下來,輕聲道:“什么病,太醫(yī)可有法子?”</br> 厲揚(yáng)笑道:“不是什么大事,有勞皇嫂掛念了。”</br> “陛下也很掛念你?!?lt;/br> 厲揚(yáng)的笑容收斂了幾分,嘴唇抖了抖,道:“皇兄……”</br> “他這幾日忙,所以讓我過來瞧瞧你,還有去平州的事,他還有些話想跟你說?!?lt;/br> “他……愿意跟我說話?”</br> “親兄弟哪里會有隔夜仇呢?”宋頌寬慰道:“你好好養(yǎng)身子,不要多慮?!?lt;/br> 他如今住在宮里,到底身份在那里,哪怕是出宮也不方便久留,便寒暄了幾句,走了出去,在門前卻碰巧遇到了厲青,行禮之后,宋頌問他:“可知他這是什么???”</br> “太醫(yī)說是心病,積郁成疾,不好醫(yī)?!?lt;/br> “之前都說過,不讓他往心里去了?!?lt;/br> “陛下不是會說軟話的人,臣弟去求過他,想讓他好生與三皇兄談?wù)?,他沒答應(yīng)……”厲青頓了頓,道:“我現(xiàn)在擔(dān)心,三皇兄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只怕……”</br> 按照厲霄的說法,厲揚(yáng)估計最多再活兩年。</br> 宋頌道:“其實陛下并未怪罪他?!?lt;/br> “可他的冷漠對于三皇兄來說,與怪罪無異?!眳柷嗾f罷,又笑了笑:“三皇兄的確有罪,罪不該生在皇家,生在秦皇后腹中?!?lt;/br> 宋頌不知道該怎么辦,理智上,他清楚厲揚(yáng)無罪,可感情上,他卻覺得厲霄做的沒錯,他不愿意與厲揚(yáng)親近,也是情理之中。</br> 回去的時候,厲霄果然追問了他的行蹤。</br> 其實他去哪兒厲霄心里都一清二楚,但他多此一舉要問,宋頌便老實坦白:“去看阿揚(yáng)了?!?lt;/br> “你一個嫂子,單獨(dú)去看小叔子是什么道理?”</br> “……”宋頌嘴角一抽:“您又在發(fā)什么脾氣?”</br> 厲霄看了他片刻,道:“過來?!?lt;/br> 宋頌只好朝他走過去,順勢被他抱在懷里,男人道:“下回出門,要跟朕打聲招呼。”</br> 宋頌白他一眼,厲霄手底下眼線那么多,從他走出門的時候就知道他要去哪兒,去做什么,否則他連宮門都出不去。</br> 但表面上,他還是道:“我記住了?!?lt;/br> 又是乖乖軟軟的姿態(tài)。</br> 經(jīng)過那一遭反抗,他才發(fā)現(xiàn)宋頌的軟脾氣實在是難能可貴,討人喜歡的很:“他怎么樣了?”</br> “我跟他說過兩日陛下忙完,會親自去看他?!?lt;/br> 厲霄果然臉色一沉:“誰讓你說的?”</br> “我這不是瞧著他可憐么?您沒瞧見,他都瘦脫相了,父皇才走多久啊,若是知道了,只怕要怪你沒有照顧好弟弟,我也是為陛下著想嘛?!?lt;/br> 他一臉都是為你好的樣子,還振振有詞,厲霄掐一下他的臉蛋,笑了一聲,沒舍得責(zé)怪,道:“敢擅自為朕做主,真是膽大包天?!?lt;/br> 什么膽大包天,他只是順著厲霄的心意罷了。他雖然不是壞人,但也不是愛管閑事的人,如果厲霄沒表現(xiàn)出不希望厲揚(yáng)死,他不會去淌這趟渾水。</br> 知道歸知道,他并未點(diǎn)破:“那我話說都說了,您要不去看看他,我這個皇后的面子估計就沒了?!?lt;/br> “你還要面子?”</br> “我的面子不是關(guān)系到陛下的面子?”</br> 厲霄有些說不過他,宋頌又道:“我瞧見五弟與三弟關(guān)系很好,若是他去了平州,只怕五弟也是要跟去的。”</br> “夢里他確實去了。”</br> “那就算不為了阿揚(yáng),五弟也是有才之人,若是就這樣丟在平州,豈不是可惜了?”</br> 厲霄嘆了口氣,輕輕抱著他,好一會兒才道:“朕與他永遠(yuǎn)都回不去從前了。”</br> 宋頌反抱住了他。</br> 他其實能懂厲霄的感覺,他不愿意搭理厲揚(yáng),跟怪不怪沒有關(guān)系,只是因為過不去心里的坎兒,但他同樣不想看到厲揚(yáng)身死。</br> “看在我的面子上,有時間去瞧瞧他,好不好?”</br> 厲霄道:“那就看在頌兒的面子上?!?lt;/br> 厲霄有沒有真的去看厲揚(yáng),宋頌不知道,但他隱約能夠想到厲霄哪怕是去了,也一定是冷冷淡淡的,不會說什么掏心窩子的話。</br> 可只要厲霄表現(xiàn)出一點(diǎn)點(diǎn)關(guān)心,對于厲揚(yáng)來說都是救命稻草。</br> 他特別囑咐了太醫(yī)院多多留意他的情況,至于自己,則一心一意的照顧起了小皇子。</br> 他早間與厲霄一起上朝,下朝一起回來,便抱著孩子悠哉悠哉,日子過得舒心的很。</br> 這個年紀(jì)的小寶貝一天一個樣,眼睛亮的像是灑滿了星辰,與成年人完全不同,而且動不動就伸筋抬爪,按照嬤嬤的說法,這么一直伸,是因為他要長身體。</br> 宋頌親眼目睹了他的生長,恨不得每天把他的模樣都給畫下來,以備日后懷念。</br> “這孩子每天吃飽了睡睡飽了吃,也不跟人玩?!?lt;/br> “我覺得他的眼睛越來越像陛下了?!?lt;/br> “昨日弄了些羊奶喂他,倒是喝的挺高興,孩子不挑食,是好事兒?!?lt;/br> “陛下陛下,你有沒有覺得昕兒特別乖?還很好養(yǎng)活?!?lt;/br> ……</br> 宋頌與厲霄之間的談話,絕大多數(shù)的變成了孩子。</br> 又是一日下朝,宋頌邁著輕松的腳步朝后殿走,厲霄卻一改往日要在前殿批折子的作風(fēng),跟著他一路來到了后殿內(nèi)室。</br> 兩個人換下了外袍,宋頌親手幫他摘下冠冕,道:“今日不忙?”</br> 厲霄沒理他,轉(zhuǎn)臉去親自將小寶寶抱了起來,宋頌眨眼,看著他抱著孩子走到床上坐下逗弄,便道:“照顧孩子的事交給我就好?!?lt;/br> 厲霄還是沒理他,不光不理他,當(dāng)天晚上,還要親自抱著孩子睡。</br> 宋頌有點(diǎn)兒懵,不懂他為什么突然之間對寶寶這么上心,瞧瞧觀察他認(rèn)真的模樣,琢磨是不是那瘋病又犯了,所以偏執(zhí)的勁兒也上來了。</br> “您小心壓著他?!彼X的時候,宋頌一臉擔(dān)憂,道:“不如把他放在我們之間,好不好?”</br> 厲霄瞥了他一眼,直接抱著孩子睡在了里面。</br> 宋頌:“……”</br> 所以我又做錯了什么?</br> 厲霄側(cè)身看著躺在襁褓里的小家伙,他的眼睛很圓,很亮,小嘴和牙齦都粉嫩嫩的,臉頰則像豆腐一樣柔軟,厲霄抬起手,他便立刻伸出小爪爪來抓。</br> 他的手指細(xì)細(xì)的,也小小的,被藏在長長的袖子里,想是怕凍著了,厲霄的一根手指被他抓著,覺得他的眼睛跟宋頌很像。</br> 身后忽然又傳來了動靜,宋頌撐起身子悄悄來看,軟軟道:“陛下?”</br> “朕不想看到你?!?lt;/br> “……我怎么啦?”</br> “朕有小皇子就行了,明日皇后便搬出養(yǎng)心殿吧?!?lt;/br> 宋頌懵:“可昕兒是我生的……”</br> “你的作用到此為止?!?lt;/br> “……”</br> 下一秒,他的腰被宋頌用力蹬了一下:“你再說一句試試!”</br> 厲霄從容道:“你的作用到此為止?!?lt;/br> 宋頌一下子越過他來抱兒子,厲霄按著不丟,兩個人僵持片刻,宋頌扁起嘴:“孩子是我的。”</br> “是我的?!?lt;/br> “是我生的。”</br> 厲霄看著他精致的臉龐,道:“你是我養(yǎng)的?!?lt;/br> “你……”宋頌瞧見寶寶滿臉天真與迷茫,頓時泄氣,道:“你又發(fā)什么瘋?”</br> “你說呢?”厲霄道:“你這段時間是不是忘了自己皇后的責(zé)任?!?lt;/br> “我哪有?!彼雾灮貞洠约簠^(qū)區(qū)一個皇后天天流連于朝堂與后宮,幾乎都算是半個皇帝了,這要是還能叫忘了責(zé)任,那什么才叫責(zé)任?</br> “你首先應(yīng)該是朕的皇后,其次才是小皇子的母后,可你看看你自己,你都做了什么?朕從你懷他的時候就一直在等,可等到他出生,也沒見你盡到半分責(zé)任,你捫心自問,朕雖然與你日日睡在一起,可與獨(dú)守空房又有何異?”</br> “……”宋頌萬萬沒想到他指的是這個,他懵了一會兒,道:“我,我也不知道現(xiàn)在能不能……”</br> “朕問過紀(jì)瀛,他說生產(chǎn)后四十天就可以,可你根本不把朕當(dāng)回事?!?lt;/br> “我……”</br> “朕不聽你解釋?!?lt;/br> “……”宋頌?zāi)脑谒砗筇上聛?,目光盯著他的后腦勺,從里面看出幾分倔強(qiáng),幾分不悅,以及幾分怨氣,他忽然沒忍住笑了起來,微紅著臉道:“可我擔(dān)心……”</br> 厲霄一動不動,宋頌吶吶道:“我不想再要孩子了?!?lt;/br> 有一個孩子已經(jīng)足夠,若非前世親眼看到那一幕,他也不會對孩子有這樣的執(zhí)念。</br> 想到這里,宋頌的眸子又是微微一縮。但這個想法卻與厲霄不謀而合,他道:“這件事朕倒是有些法子?!?lt;/br> 他從胸口抽出一本薄薄的小冊子,道:“你且瞧瞧?!?lt;/br> 宋頌疑惑的接過來,目光一落在上面便陡然漲紅了臉。</br> “有你生子秘術(shù)在前,朕覺得這世上定然也有避子秘術(shù),特別研究了一番,發(fā)現(xiàn)生子秘術(shù)大多數(shù)都是由你腰下墊枕,朕來操作,方便雨露倒流,可若是反過來,頌兒親自坐上……”</br> 他側(cè)頭來看宋頌,道:“是不是有些道理?”</br> 作者有話要說:慫慫:……有你個頭。</br> 快完結(jié)啦最多下周w</br> 感謝在2020011601:02:462020011623:10:1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br>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adac1個;</br>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落日余暉、夏淮楚1瓶;</br>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