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認(rèn)罪
17
少年走出人群,來到謝清舒的面前:“謝清舒,你可還認(rèn)得我?”
謝清舒直視眼前之人,這少年的面容因為極度的恨意而變得有些扭曲,兩雙眼睛就像刀子,如果目光能殺人的話,謝清舒估計自己早就死透了……盡管如此,他仍然沒有動手的打算,而是在盡力克制怒火。
——他,在等一個答案。
謝清舒從來沒有這么直接地面對過其他人類的怨恨,她仔細端詳著少年的面相和輪廓,確實很是眼熟,自己好像在什么事件里見過他,那時候好像還是和柳清歌一起行動的。
……縱厲鬼害人?厲鬼蘭兒?!劉家莊?!
謝清舒脫口而出:“你是劉家的小兒子!”
劉家小兒子冷笑一聲:“看來你還沒有忘記我?!?br/>
劉家的小兒子現(xiàn)在是雜門小派的什么什么堂主,他一甩手,身后的小弟們紛紛應(yīng)和他,而他也開始講述自己這些年的遭遇。
“三年前,我們家被女婢化成的厲鬼所擾,于是上蒼穹山請了仙人過來,來的便是這近塵峰峰主謝清舒和百戰(zhàn)峰峰主柳仙師,他們二人一番探查之后找到了厲鬼的本體,照理說找到本體后就應(yīng)該立刻銷毀,而謝清舒卻沒有這么做!”
“謝清舒竟然直接解開了女鬼的封印,柳仙師很是明事理,當(dāng)時就想阻止她,可惜沒有攔住,那女鬼直沖我而來想要取我性命,還是我爹娘救了我!”
少年的說辭雖然省略了蘭兒成為厲鬼的前因后果,但是主要事件是沒錯的,所以謝清舒沒有反駁他。畢竟如果整個事件都沒有人傷亡,又如何叫“縱厲鬼害人”呢?
“后來謝清舒說是要將那厲鬼本體送回原籍,以后厲鬼就不會再來打擾我們劉家,沒想到還不到一年,我們?nèi)依闲《紤K遭厲鬼毒手,只有我一個人活了下來?!?br/>
謝清舒瞪大了雙眼,反駁道:“這不可能!”
她可是親眼所見蘭兒在見到自己父母后就放下執(zhí)念踏入輪回,她怎么可能再去現(xiàn)世殺人?
劉家小兒子怒極反笑:“呵,怎么不可能?我親眼看到我爹娘脖子上的齒??!那齒印上還有兩個大洞!只有厲鬼才有獠牙!”
——齒???兩個大洞?
謝清舒的臉?biāo)⒌囊幌掳琢恕?br/>
劉家小兒子見謝清舒不再反駁,覺得自己終于大仇得報,激動得臉色泛出潮紅,挺起胸膛,大聲道:
“從那時起,我就發(fā)誓一定要報仇!害死我全家的女鬼固然可恨,可是那縱容厲鬼害人的謝清舒我也無法放過!就這樣的人怎配皈依仙班、做一峰之主?蒼穹山必須給我個交代!”
謝清舒低下頭一聲不吭,之前還在幫謝清舒說話的眾人見她如此,也開始在一旁竊竊私語。
幻花宮老宮主道:“岳掌門,處理這種事,徇私可要不得。否則傳出去蒼穹山派泱泱大派竟包庇一個草芥人命之人,怎能服眾?”
岳清源沒說話,柳清歌搶先一步將謝清舒護到身后:“是我沒有管束好師妹,各位要罰就罰我!”
劉家小兒子高聲道:“柳仙師請讓開,謝清舒必須受到懲罰!”
“柳師兄,你不必替我攬過。冤有頭債有主,這罪我認(rèn)了?!?br/>
謝清舒嘆了口氣,脫離了柳清歌的庇護,同時按住了想要去說理的沈清秋。
葉蓁蓁可憐巴巴地拉著謝清舒的衣角,企圖挽留她:“師尊……”
謝清舒沒有回應(yīng),葉蓁蓁跪下求她回頭,兜帽在不經(jīng)意間滑落也毫不在意。她知道自己的師尊不是故意要害人的,她只希望自己的師尊不要認(rèn)下這個莫須有的罪名。
金蘭城的百姓沸騰了。
“謝仙師后面的那不是葉蓁蓁嗎!”
“哎呀,原來是這掃把星!一生下來就害死了親娘,沒多久又克死了爹,后來收養(yǎng)她的親戚沒一個好下場,如今又來克自己的師傅了!”
“謝仙師的好名聲我們是知道的,攤上這么個天煞孤星的徒弟,如今落入此等境地也是可憐啊?!?br/>
——原來是這樣啊……
原來是因為從小被金蘭城排斥,葉蓁蓁才想要拋卻凡塵去修仙,又因為實在割舍不下曾經(jīng)的故鄉(xiāng)之情才會想要回到家鄉(xiāng)幫助曾經(jīng)的父老鄉(xiāng)親們,哪怕自己掩蓋真容也無所謂。
——傻姑娘。
謝清舒猛的回頭,用力抱住葉蓁蓁,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般滑落:“你才不是掃把星,你是葉蓁蓁,是我的愛徒?!?br/>
葉蓁蓁:“師尊……”
“蓁蓁,永遠都不要懷疑自己,你永遠都是我的徒弟?!?br/>
謝清舒憐愛地撫摸著葉蓁蓁的頭,葉蓁蓁淚如雨下。
謝清舒沒有再接受葉蓁蓁的挽留,她徑直走到岳清源的前面,撲通一聲跪了下來,以頭搶地:“掌門師兄,清舒認(rèn)罪,自請一百神鞭?!?br/>
一百神鞭?!
在場的修仙之人都驚呆了,神鞭本是用來懲罰犯了大戒的修仙之人的手段。十鞭下去就能讓一個元嬰期修士十天半個月下不來床;五十神鞭則用來懲罰那些屢犯殺孽的修士,神鞭入骨,損及靈力;這一百神鞭下去,哪怕修士修為再高,也必會靈脈盡毀,常年纏綿病榻,與廢人無異。
“月兒,萬萬不可!”
沈清秋著急地直接伸手去拉跪倒在地的謝清舒,連常年不離手的扇子都扔到了一邊。
岳清源就像是整個蒼穹山派的大哥,向來寬厚仁慈:“師妹,這個懲罰是否有些過重了?”
謝清舒不愿起身:“師兄們不必再勸,清舒心意已決?!?br/>
岳清源嘆息:“好……那十日后由我親自執(zhí)鞭,各大門派在旁監(jiān)督。諸位可還有異議?”
蒼穹十二峰是出了名的同氣連枝、情同手足,他岳清源執(zhí)鞭免不了要放水,但是哪怕放水,這一百神鞭也夠謝清舒受的,眾人也不敢提出異議。
只有老宮主開口:“金蘭城離幻花宮最近,不如把謝仙師先安置在幻花宮如何?”
在幻花宮行宮坐落之處的地底,有一座水牢。地形復(fù)雜,輔以幻花宮迷陣,這個壓箱底的陣法可跟那種只用來擋擋非修真人士的護宮陣法不是一個等級的。水牢內(nèi)部更是戒備森嚴(yán),刑堂設(shè)備齊全,專業(yè)無比。關(guān)押其中的,無一不是修真界罪大惡極、雙手染血、或者觸犯禁例的修士。
簡而言之,幻花宮水牢,就是修真界的公共監(jiān)獄。
柳清歌心里早就窩火地不行,直接反手握住背后的乘鸞劍,一副開打的架勢:“欺人太甚!”
謝清舒抬起頭看著柳清歌,平靜道:“柳師兄,我沒關(guān)系的。”
柳清歌很想反問一句:沒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什么沒關(guān)系?哪里沒關(guān)系?!
最后還是岳清源按住了柳清歌的肩膀。整個修仙界,他只服氣岳清源,勉強把手從劍柄上撤開,但是目光仍死死地盯著謝清舒。
以公儀蕭為首的幾名幻花宮弟子走上前來,手里拿的東西正是捆仙索,公儀蕭語帶歉意道:“謝前輩,得罪了?!?br/>
謝清舒沒有任何遷怒,只是點頭:“有勞?!?br/>
捆仙索在謝清舒的身上纏了數(shù)圈,在被公儀蕭帶走之前,謝清舒經(jīng)過劉家小兒子的身側(cè),低聲道:“對不住。”
劉家小兒子的臉上是大仇得報后的狂喜和空虛,金蘭城的百姓們嗟嘆不已,幻花宮一片幸災(zāi)樂禍,蒼穹山的眾人則個個皺緊了眉頭,無助的葉蓁蓁站在原地泣不成聲。
人群中,一個陌生男人望著謝清舒被壓走的背影默默攥緊了拳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