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見家長(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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瀑布凌空飛瀉而下,砸落在湖面,瓊漿飛濺,碧玉粉碎,濺出的水花形成大片水霧,像一團乳白色的輕煙薄云。
謝清舒此時正浸在水中,背靠岸邊大石,微涼的清水漫過凝脂肌膚。
而大石的另一側(cè)則是正襟危坐的柳清歌,他盤腿而坐,雙手抱劍,此時正閉目養(yǎng)神,完全沒有因為大石背后的場景而感到慌亂。
明明是如此葳蕤瀲滟的場景,兩個主角卻無任何旖旎之心。
“師兄,我是不是做錯了?”
聽到謝清舒說話,柳清歌睜開了眼睛,他思索片刻,答道:“……我不知道?!?br/>
“那你會討厭我嗎?”
“不會?!?br/>
柳清歌這次沒有猶豫。
謝清舒的聲音輕的仿佛聽不見:“……謝謝你?!?br/>
又是一柱香的時間,淅淅索索的聲音后,謝清舒穿戴整齊地走了出來,頭發(fā)濕漉漉得披在肩上,有幾縷青絲緊緊地貼在她的臉頰,看起來好不可憐。
柳清歌輕嘆一聲,還是找到附近的驛站租了一輛馬車。
這幾日的奔波下來,謝清舒也很累了,為了放松心情,她默默掀開車簾往外看去,越看越不對勁:“這不是回蒼穹山的路吧?!?br/>
柳清歌:“嗯,回柳府?!?br/>
謝清舒點點頭,原來是去柳府啊,柳府……柳府?!
“等等,哪?!”
柳清歌簡明扼要:“我家?!?br/>
“等等等等,這么突然見家長不太好吧,我還披頭散發(fā)的……”
謝清舒一下子慌了,她開始胡亂地抓弄自己的頭發(fā),企圖捋順一些。她這不修邊幅的模樣對著柳清歌還好,畢竟他是自己師兄,但是對著他父母就不好了啊啊啊啊啊?。?br/>
柳清歌瞥了她一眼:“你想多了?!?br/>
聽他這么說,謝清舒放松多了,也許柳師兄就是單純的想家了呢!
——有家可歸已經(jīng)很好了。
接下來的路程謝清舒原本只是想靠在車壁上閉目養(yǎng)神,卻不知不覺睡著了,直到感知到車夫一勒韁繩,她才悠悠轉(zhuǎn)醒。
“少爺回來了!夫人知道了一定高興!”
她與柳清歌一下車就看到原本還在門口灑掃的小廝見到柳清歌后驚喜地扔掉掃把,直直的朝大堂內(nèi)跑去。
柳清歌和他的親妹柳溟煙在蒼穹山可是出了名的美人,放在尋常百姓家更是如此,謝清舒以前還想,到底是怎樣的國色才能誕下這樣好樣貌的孩子,如今終于見到本人了。
柳母已誕育過兩個子女,大兒子也已到弱冠之年,但時光好像格外善待這位婦人,她的臉上沒有多少歲月留下的痕跡,反而眉目常笑、風韻猶存。
見自己兒子身邊還站著一位清秀可人姑娘,柳母眼底的欣喜掩蓋不?。骸拔覂哼€是第一次帶姑娘回家呢?!?br/>
柳母是個溫婉好相處的性格,她的兒子則恰恰相反,柳清歌向自己的母親簡單行了一禮,解釋道:“母親,這位是近塵峰峰主,我們剛執(zhí)行宗門任務(wù)回來,回蒼穹山前先暫住一日?!?br/>
柳母善意地望向謝清舒,這孩子完全沒有自家兒子女兒身為修仙之人那副淡漠的樣子,看著就讓人歡喜,沒想到還是位峰主,嗯!不錯不錯真不錯!
柳母微微一笑:“仙子的發(fā)髻亂了,先隨我來吧?!?br/>
謝清舒這才反應(yīng)過來,當時在馬車上因為聽說要見柳師兄父母緊張地把頭發(fā)都抓亂了,現(xiàn)下聽柳母提醒,臉刷的一紅。
柳母卻不介意謝清舒的失態(tài),將她帶到一處有梳妝臺的地方讓她坐好,隨后從桌面上拿起一把木梳。
謝清舒的臉更紅了:“怎么好勞煩夫人親自動手?”
柳母笑道:“我以前也老給我女兒梳頭發(fā),如今女兒不在身邊,我也手癢的緊呢。仙子不用過于在意,就當是在滿足我的思女之情吧?!?br/>
謝清舒雖不好意思,卻也不敢再拒絕。
柳母拿著木梳在她的頭發(fā)上一下一下地梳著,手法溫柔又耐心,謝清舒也漸漸放松下來。
鏡中的柳母笑臉盈盈地看著謝清舒,這孩子可愛得勁,真是讓人越看越喜歡:“仙子叫什么名字?”
“謝清舒?!?br/>
柳母繼續(xù)耐心地給她編起辮子:“我知道仙子如今的名字是隨了這屆峰主的「清」字輩,仙子的本名呢?”
謝清舒一愣,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人問過我的本名了。
她低下頭淺笑著:“……謝望舒?!?br/>
柳母了然,將辮子綁好,在末尾系上一截紅色的綢帶:“是月兒啊?!?br/>
謝清舒一瞬間紅了眼眶。
看著謝清舒整齊又不乏俏皮的辮子,柳母似乎頗為滿意,她繼續(xù)說道:“仙子的衣服也有破損,溟煙有一些沒穿過的新衣服,如果不介意的話就將衣服換上吧?!?br/>
謝清舒看了看身上的衣服,確實破了幾個洞,這樣回穹頂山也頗為不雅,于是又不爭氣地跟著柳母去換衣服。
衣柜里都是些大紅色、明黃色的衣裙,怪不得溟煙不愿意穿,這顏色也太艷麗了,哪里還有修仙之人的素雅,不過卻正和謝清舒的品味。
里面還掛著些小女孩的衣服,謝清舒問柳母:“這是溟煙小時候穿的嗎?”
“不是呀,是清歌的?!?br/>
謝清舒點頭,原來是柳師兄的……等等,柳清歌嗎?
謝清舒睜大雙眼:“???”
謝清舒驚恐的表情把柳母逗樂了,她邊挑衣服在謝清舒身上比劃,邊解釋道:“清歌小時候身體并不好,家里請了天一觀的大師來看才說是因為這孩子八字偏弱,只能先當女孩子養(yǎng)著,防止被閻王爺找到。后來大了些,進了仙門,遠離世俗后這身子才算是徹底好了。”
沒想到自己的柳師兄還有這等過去,不過一想到他擺著張臭臉穿女裝的模樣,謝清舒還是忍不住輕笑出聲,如果以后師兄又逼著自己修煉,她就把這件事宣言出去。
柳母終于找到了一身合適的衣服,這是件白色為主,紅色為輔的鶴氅。白色飄逸出塵,一點點紅恰似雪中梅,嫵媚脫俗,也與謝清舒頭上的發(fā)帶顏色相配。
換了新衣服新發(fā)型的謝清舒止不住地開心,但柳母還是看出了她有些心不在焉:“我見仙子自進門來眉間就似有愁意,是清歌那小子惹仙子生氣了嗎?”
“沒有沒有,是我的問題……”
謝清舒把自接到這個任務(wù),到處理冥婚事件的經(jīng)過都事無巨細地告訴了柳母。
安安靜靜地聽她說完,柳母沒有評判謝清舒做的對與不對,而是摸了摸她的頭發(fā),像安慰自家閨女一樣溫柔:“我曾教導我兒,凡事問心無愧就好,這世上本沒有規(guī)矩,只是人為劃定了標準。是非自有曲直,公道自在人心”
“謝謝您?!?br/>
聽柳母一席話,謝清舒的淚水再也抑制不住,她抱住了這位和藹可惜的婦人,就像擁抱自己的母親一樣。
謝清舒像個小姑娘受人欺負了似的哭的凄慘,柳母還是安慰了好久謝清舒才抽噎著止住了哭聲。
她著實心疼眼前的孩子:“如果不嫌棄的話,月兒以后就別叫我夫人了,叫我伯母吧。”
謝清舒眼眶微紅,重重的點了點頭。
臨走時,柳母還準備了一些糕點讓謝清舒帶著。馬車上,謝清舒邊吃邊盛贊柳師兄的母親,這個熱情的性格和柳師兄真是相差太多:“柳師兄,伯母真好?!?br/>
柳清歌當然也有母親包給自己的點心,不過他卻放在一邊沒有打開,而是抱著劍問謝清舒:“心里好受些了嗎?”
謝清舒嘴里塞的滿滿的,忙不迭地點頭:“嗯嗯!”
“那就好?!?br/>
柳清歌揭開車簾向外望去,嘴角勾起一抹淡的仿佛讓人看不見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