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女鬼幽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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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房屋中站著一個女人,這幽暗逼仄的室內(nèi),一張鋪著紅綢的油膩供桌擺在靠窗的位置,占去了一半的空間,除此之外,只有一張狹窄的木床,擠在角落里。無論是供桌還是床具,皆是歪歪扭扭,破敗不堪。
屋中唯一的光源就是窗欞邊的一排火燭,噼里啪啦燃燒著。不知從哪飛進來只夜蛾,撲騰著翅膀掠過燭火,似被火光吸引,忍不住想要觀仰一番,轉(zhuǎn)眼間,“嘶”的一聲,夜蛾被火光吞沒,女人不由得打了個冷顫,這時肩膀忽然被一雙手按住。
女人猛地回頭,對上一張男人的臉。
“嚇死我了!柳清歌你有病吧!”
柳清歌身材挺秀高頎,站在那里雙手抱胸,秀氣的臉上有些扭曲:“是你說不害怕什么所謂的妖魔鬼怪、魑魅魍魎,我只是叫你一聲,你干嘛罵我?”
——拜托,我不怕的妖魔鬼怪是我能看見甚至能正面狂揍的,而不是站在我背后忽然拍我一下的那種!
謝清舒瞥了一眼柳清歌,現(xiàn)在也不是跟他這個死直男講道理的時候,她低聲喚訣,在指尖亮起一點螢火。在螢火的照耀下,整間房亮堂多了。
“這已經(jīng)是最后一間房了,還是沒有找到妖氣的來源,你那邊呢?打聽的如何了?”
柳清歌將自己打聽到的娓娓道來:“村鎮(zhèn)上的其他人對劉家的評價還不錯,說這劉家不僅兒女爭氣,把家族產(chǎn)業(yè)經(jīng)營的有模有樣,還出手闊綽,時常施舍窮人,硬要說有哪點不好的話,就是有些……迷信?!?br/>
柳清歌平日里一襲白衣,說不出的飄逸出塵,仿佛天人一般,如今偏又沾染了人間的煙火氣息,謝清舒一時間看呆了,柳清歌察覺到了謝清舒的走神,狠狠皺了皺眉。
謝清舒輕咳一聲,示意柳清歌繼續(xù)說下去。
“前陣子他們家大少爺?shù)昧思辈∪チ耍簿褪菑哪菚r起,這劉家夜里便時常聽見哭聲,凄慘無比,還常發(fā)生怪事,劉家燒了不少紙錢,還找了好多和尚和道士來誦經(jīng)超度,可惜一點兒用都沒有。”
沒錯,這就是謝清舒和柳清歌來到這里的原因。
離蒼穹山不過五里的小鎮(zhèn)里出現(xiàn)了靈異事件,雖沒發(fā)生兇案,但是卻惹得人心惶惶,照理說這樣級別的事件是輪不到峰主級別的人物去處理的,奈何謝清舒實在是閑的沒事,直接拉著柳清歌就下山了。
他們在劉家借住了數(shù)日,終于在七月十五,鬼門大開的子時抓到了驚擾整個劉家的“罪魁禍首”。
說是“罪魁禍首”,也不過是一縷幽魂,一襲紅衣,勉強能看出身形是個女子,但是五官卻模糊不堪,除了會哭以外什么聲音都發(fā)不出來。
把這鬼魂用仙法鎮(zhèn)住壓到劉家人面前,卻見劉家老爺和老夫人瞬間煞白了臉。
謝清舒瞇了瞇眼:“你們是不是知道什么?”
“不知道不知道,我們什么都不知道!”
劉老爺和劉夫人全身抖成篩子,看都不敢看女鬼一眼,就差原地以頭搶地了。
柳清歌此人最討厭黏糊糊的事情,處理鬼怪也是直接殺,手起刀落,干脆利落:“跟活人說什么,直接把鬼殺了完事。”
“不可。”
謝清舒攔住了柳清歌想要拔劍的手。
這鬼分明就是個厲鬼,卻法力微弱到只能在陰氣最重的七月十五才能現(xiàn)形,除了哭也沒干什么喪盡天良的事,著實有些奇怪。
謝清舒拔出自己的佩劍「墨語」,不過不是為了斬殺,而是讓自己的佩劍去追尋這鬼氣的源頭,柳清歌雖不贊同,但還是跟在謝清舒后面,柳家的老爺夫人和其他主子侍從也陸陸續(xù)續(xù)跟上。
這鬼氣就是從后山某個墳?zāi)瓜乱绯鰜淼摹?br/>
劉老爺一下子慌了神:“仙師,這是我兒的墳啊,死者都講入土為安,您不能讓我兒在地下不安生啊?!?br/>
連劉家管事都在一旁附和道:“對,對啊,這是我們大少爺?shù)膲灠?,大少爺生前人很好,會不會搞錯了……”
謝清舒冷笑:“那你們是想以后都夜不能寐?”
劉家管事俯下身子:“小的不想啊……”
“那就挖開?!?br/>
謝清舒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柳清歌也冷著張臉,管事自知勸說無果,只好指使小廝找來鐵鍬就地挖墳。
這種晦氣的事當然不能自己動手。
這是新墳,墳上只蓋了一層薄薄的土,沒幾下就見到了棺材,這棺材還是昂貴的楠木做的,棺材表面和當初下葬時相差無二,沒有被二次破壞的痕跡。
大少爺?shù)墓撞睦餅槭裁磿信恚?br/>
謝清舒又看向劉家老爺,見他一副做賊心虛又死不認賬的樣子,嘆了口氣:“打開。”
棺材被死死釘著,小廝花了大力氣才將鐵釘拔出,打開木棺,一股惡臭撲面而來。
柳清歌是富家公子出身,哪見識過這種陣仗,下意識用袖子捂住口鼻。
而里面的景象一下子讓柳清歌愣在了原地。
這個棺材的結(jié)構(gòu)極其特殊,棺材底和棺材板擁有同樣的厚度,棺材底確實是一副成年男性的尸體,這具男尸穿著喜服,因為尸體被埋在地下陰暗潮濕,早就被蛆蟲腐蝕的不成樣子,露出森森白骨。
而棺材板上卻是另一具同樣身著喜服的女尸,女尸之所以能固定在棺材板上,是因為雙手、雙腳以及蝴蝶骨都被木釘釘在了上面。
女尸的頭發(fā)雖然亂糟糟地糊住了臉,卻仍然能看出她的嘴、眼睛都被線縫住了,而耳朵因為剛剛開棺的震蕩,有許多白色粒狀物掉了出來,看上去就像是米粒。
謝清舒身形不穩(wěn),直接一下子跪倒在地。
柳清歌以為她是嚇壞了,連忙去扶,沒想到卻看見她低下頭呆呆地望著那女尸。
他還是第一次看見謝清舒這幅表情。
她一直都是明媚的,溫暖的,就像小太陽,卻不像太陽那邊遙不可及,她總是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開朗地笑著;但如今強大的無力感卻將她包裹,讓柳清歌心里一緊,連呼吸都忘了。
“她入棺的時候……還沒死?!?br/>
柳清歌愣了:“……什么?”
跪在地上的謝清舒低聲呢喃,像是在和柳清歌說,又像是在對別人說:“她是被活生生釘在棺材板上的,而且釘住她的不是普通的木釘,而是避鬼的桃木釘,用它沾公雞血釘在活人的身上,此人死去也無法化厲鬼離開……”
“他們不僅斷絕了女人成為厲鬼的路,還口中填糯米縫住讓她下地府后不能訴冤,耳朵填糯米讓她聽不到家人的召魂聲找不到回家的路,雙眼縫住看不到回家的路也看不到輪回的路……”
“即使她的蝴蝶骨被釘上,全身上下使不上力氣,但她的手指仍在瘋狂摳挖棺材蓋,那里的血痕和女尸已經(jīng)掀開的指甲蓋就是證明?!?br/>
謝清舒回過頭,看著瑟瑟發(fā)抖的劉老爺和夫人,淡淡的開口:“你們說吧,為什么要這么做?”
除了劉老爺和他夫人外,伏在地上的其他人也低著頭,恨不得把頭埋進土里。
雖然謝清舒仍一臉平靜,但是握緊的雙拳已經(jīng)暴露了她的情緒:“說啊,為什么?”
“你們不愿說是不是?那就讓她自己說?!?br/>
謝清舒猛的抽出小廝別在腰間的短刀,柳清歌瞬間看出了她的想法,他按住了謝清舒的手:“師妹,你的心亂了?!?br/>
謝清舒仍在嘴硬:“我沒有?!?br/>
柳清歌皺起眉頭,直呼其名:“謝清舒?!?br/>
這三個字直接將謝清舒點燃,她揮開柳清歌的手,她怒不可遏地吼道:“柳清歌你別他媽管我!”
柳清歌愣住了。
趁著柳清歌愣神,謝清舒直接上前割開縫住女尸嘴和眼睛的線,還同時驅(qū)動靈力將桃木釘拔掉。
此舉無疑是解開封印,強大的怨念被釋放,黑氣彌漫開來,狂風(fēng)大作、烏云密布。
這天就要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