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市井之徒,嚴(yán)流論劍
3:24 S
“善鬼,成佛吧?!?br/>
沒想到…
沒想到小野忠明在此時,說出了這句自己不曾尊崇過的信仰。
“在下…”
蘇綾神情稍有倦怠之意,眉宇間,一片春風(fēng)得意。
“可不會如此輕易認(rèn)輸?!?br/>
小野忠明側(cè)著步子,提刀狠狠以肩相抵,他不想再將劍遞向同袍!
這記箭步肩沖,卻叫蘇綾輕巧的避開。
鋼爪拍打按壓著老人的后腦,就像是前輩教訓(xùn)著后生。
那般輕靈的躍姿…
忠明在恍惚之際,口中不由喃喃道:
“嚴(yán)流!燕子身?”
蘇綾不知道從忠明哪兒偷師而來的嚴(yán)流身法與刀術(shù)叫什么,確切來說,嚴(yán)流此派早已失傳。
忠明踉蹌沖出幾步,堪堪穩(wěn)住身形,回過頭時,雙手抵著木劍,心中壓力倍增。他沒看錯…
剛才這貓妖之軀,披著皮裳,中段打酮的刀姿完全被避開了!
而那翻轉(zhuǎn)而過攻防一體的身法,確實是嚴(yán)流的路子。
“你!善鬼!你當(dāng)年讓著我?”
蘇綾沉默不語,她的沉默,在忠明來看,更是一種嘲諷與默認(rèn)。
“回答我!”
小野忠明紅了眼,怒極攻心,手上長劍帶著錯落參差的木花,沒了章法!一陣胡亂劈砍下,卻連蘇綾的頭發(fā)都沾不到!
“鴻鵠步,臟鴉羽!”
忠明臉色愈發(fā)蒼白。
蘇綾回憶著忠明的嚴(yán)流,厚實的跺山樁踩不出嚴(yán)流輕盈如飛鳥的步法意境,如今她成了一尾靈動的妖貓,卻能模仿出其中真髓。
赤腳溜在冰面,身形一晃而過!
人影交錯!
“孔雀花,雁歸來?”
忠明停下了搶攻…他冷靜了下來。改用大鵬金翅劍劍路,妄圖以力破巧。
“我的蠢后生!~”
蘇綾手上沒了劍,反而愈發(fā)輕盈。
“再強(qiáng)大的風(fēng),也只能讓鳥兒飛的更高。”
“閉嘴!攻心之法對老朽無用!”
忠明撤步退三分,持刀于肘,如一張拉開的滿月弓!
身影矯健,月華落下。
“接我小野一刀流?!?br/>
話還未落,人影已動。
而這不成熟的劍術(shù)流派,在蘇綾看來,還不如他師承所學(xué)一刀齋的刀術(shù)。
太糙,太耿直。
大開大合,不留半分力道。
就如忠明那忠烈仁義的性子。
“可惜!可恨!”
蘇綾雙眼一瞪,眼中的氣勢,居然不輸眼下的忠明。
啪!
清脆一聲,雙手合擊之音。
這一刀,由上至下,依然如那開卷劈頭,卻叫蘇綾在發(fā)力一瞬看破。
開卷,開的是閻魔手中的生死令。
劈頭一式,借以跳躍下體重壓刀,是最常用的開局切入戰(zhàn)姿,往往劈頭的戰(zhàn)果如何,能否打破對手側(cè)步中線,擾亂對手的重心平衡,為追加攻擊博取戰(zhàn)果,也是所謂“開卷閻魔”的說法。
蘇綾生生用雙掌夾住刀刃下段,叫忠明破了那明鏡止水的心意一刻。
沉重的膝擊頂在忠明手腕,帶起木刀飛射而出,差些戳中忠明的眼睛!
在忠明神智恍惚的一剎那,蘇綾雙手一拉忠明后腦,狠狠撞上自己的腦門。
頭椿搗藥槌,市井流氓打架的招數(shù),蘇綾倒是用的很熟。
老人頭昏眼花跌坐在地。
“兵法…比得上劍法?”
蘇綾嘿嘿一笑。
論劍術(shù),忠明怎會輸給眼下這個小丫頭。
蘇綾假扮成善鬼,在忠明看來,也沒能給他致命的心理壓力。
他輸在用劍最基本的謀略上。
體長勝過對手,便要居合斬劈,步步為營,莫要用大開大合劍術(shù)給對方貼身短打的機(jī)會。
揮刀手如一把錘,錘柄越長,力量越大的道理,忠明知道,但他一味想從招式精妙上克制蘇綾,這是他的敗因之一。
而這柄錘子處處受克,未能發(fā)盡全力便胎死腹中,擊發(fā)而出卻連對方的毫毛都碰不到。
體力消耗的差距拉得巨大。
在刀劍相擊時,有兩種幾乎慘絕人寰的痛苦。
一種,是空刀,空刀所耗費的體力,甚至比砍到骨頭還多。
因為空刀要收勢,空刀還要讓肢體承受這一擊帶來的破綻。
這好比站著讓人打,和奔跑過去讓人打的差距。
另一種,則是未發(fā)之力聚在肩、腰、肘的暗傷。
不見忠明渾身上下沒有明顯的軟組織挫傷,但暗地里,這把老骨頭全身上下的肌腱,已有不小的損傷。
話說回來,眼下一幕。
是蘇綾尚且身有余力,心有余悸的站著。
而忠明渾身冷汗,腳跟發(fā)軟的坐著。
“真劍勝負(fù),我不一定會輸!”
“對,在下會死。”蘇綾輕巧淺薄的回答,卻叫忠明低下了頭,沒有臉面回答。
“武藏是天下第一劍客?!碧K綾說著,漫步至庭院老樹旁,以貓爪砍下一段樹桿。
她想干什么?
忠明眼里滿是疑云。
“靠得哪是什么劍術(shù)?”
忠明不懂,眼下這上了貓妖之身的善鬼師兄,到底想說什么?
鋼爪連動,刷拉拉木花落下,削出一柄長棍,又像是船槳。
“無刀?。俊碧K綾嗤笑道。
“巖流島一戰(zhàn),天下第一可是用的這柄破木柵板?!?br/>
蘇綾持著大木棍子,如握著一柄野太刀,完全與纖弱的身形不成比例。
老人站了起來,他有些不可思議地瞧著蘇綾。
“善鬼…你…”
“備前長船長光,刀工豪華壯麗,長五尺由余。”
蘇綾的語氣中,還帶著些許嘲諷。
“輕盈靈動的嚴(yán)流劍豪,卻叫一柄木槍活生生戳死?!?br/>
那話中之意,是在打這些劍客的臉。
研習(xí)一生精妙劍術(shù),卻不如在天時地利人和的兵法關(guān)節(jié),換上一柄最為克制敵人的兵器。
“來??!”
蘇綾大聲叫喚著。
“來用老師偷學(xué)來的新陰流空手入白刃的招數(shù),來拿在下這破木條子吧!”
忠明剛想動,相距十步之內(nèi),那冰冷的棗色槳頭,卻一直抵在忠明的鼻尖,寸步不讓。
這手,在刀法中也有沿用,若敵人的注意力全在刀尖,那么他離死不遠(yuǎn),因為刀揮出時仍看著刀尖,躲避是完全來不及的。
而忠明轉(zhuǎn)移目光那一剎那,蘇綾微微動了動肩…
忠明卻不由自主地往旁側(cè)滾去。
肩動,手動,但槳沒動,這是蘇綾的騙招,而忠明卻不得不動。
因為武器長度的原因,他分不出來這招是真是假。
“可惡…”
再起身,忠明想去拿槳頭,無刀取的關(guān)鍵在于對方的手腕。
但如此長的武器,當(dāng)做刀來看,他如何近身?
忠明進(jìn),蘇綾退,用槳頭鞭打忠明小腿,削弱對方的行動力。
忠明退,蘇綾進(jìn),打手肘腋下心門氣穴,削弱對方的戰(zhàn)斗力。
無計可施…
毫無辦法…
“若是有刀!”忠明不甘心…他依然覺得,嚴(yán)流中那一式鴻雁歸來,能擊敗眼前用兵法戲耍他的蘇綾。
“最終贏的…是武藏啊?!?br/>
蘇綾的話卻澆了他一頭冷水。
忠明如墜冰窖。
“是…老朽輸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