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四季如冬
4:05 S
唇失色。
眼無神。
呼吸漸無,心跳停止。
一片鵝毛雪,落在尸首瞳。
……
……
“隼,你說,我們要去哪兒?”
鳳陽扯著隼的衣角,提著六目籠,籠子里滿滿蕨菜。
隼:“等你長大了,就送去京都人家,嫁個大富大貴的二世祖,那是最好。”
鳳陽摸了摸臉上疤痕,她拉著臉:“你是不是嫌我丑了?要賣了我?”
夏心璇連忙說道:“哪兒有,阿綾講過,天子一定是個很俊的姑娘?!?br/>
隼答道:“微臣答應過長平,要好生照顧你,依你的心術,紈绔是欺負不了鳳陽的?!?br/>
夏心璇捧著一大把油菜,催促著二人。
“趕緊走著,土御門法師說今天好不容易找到了住的地方,要展示一番廚藝呢?!?br/>
……
……
千緒仰著頭。
她看誰都是仰著頭,因為她矮。
小二不一樣,他喜歡枕著自己的腿,睡覺的時候總會冒鼻涕泡,千緒曉得,他身子不好,咳嗽痰多。
她仰望著石板路上的山門。
血光沖天而起。
她記得,她看小七時,也不用仰頭,小七總是蹲著。
雖然小七很奇怪,一點兒也不像貓。
當小七她表露決死之心時。
千緒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呢?
她安撫著小三,讓大黑貓漸漸松了嘴。
千緒一步步朝著廟堂花院而去。
……
……
茲茲~吱吱~噼啪~
仁王腕輪上流過一束微不可見的紫色電花。
可主人已死,這遲來的護主效果,做著無用功。
一刀齋掙扎著,爬了起來。
勝者是他,卻沒有絲毫勝者的喜悅。
有的,只是深深遺憾與落寞。
“贏了你,算不得劍圣?!?br/>
藥效一退,一刀齋疼得說不出話,右臂還在冒血。
土御門法師上前,細細為他包扎著,遞上一瓶藥粉。卻讓一刀齋揮手打落。
“不用了…我不需要它了。”
一刀齋呢喃著。
“老朽,棄了殺人劍,拿起童子切這斬鬼之刀?!?br/>
童子切-安綱,斬下天邪鬼酒吞童子一只手臂的名刀,能砍到鬼的劍。
“與你來北地,匡扶天皇神道,殺凈不潔妖邪,只想死后,留一個心安理得?!?br/>
此時,他心里或許早就沒了那天下第一,或許,他在知道祖國是個小小島國,早已沒將這可笑可惜,可憐可恨的“天下第一”放在眼里。
“土御門法師,妖怪,比起人來,可愛的多呀…唔…”
這一句,讓土御門手一顫,包扎時緊張幾分,過重的手法叫一刀齋右手零零散散的碎骨片扎進肉里,疼得他右臂痙攣,臉上盡是苦色。
說不上是妖怪還是半靈。
那女孩兒很勇敢。
若說是妖怪,比起人來,更有情有義,敢愛敢恨…
甚至明知是一條必死之路,她卻沒呼過一聲疼…
真是個…不可思議的人。
天上的云朵像一條青色河流,一刀齋看過書上的傲來神州,便是這般模樣。
“真是漂亮…”
他瞧見,一個臟兮兮的人影,正從山上滾下,狼狽不堪,心急火燎。
他知道,那是他的傻徒兒。
……
……
千緒傻傻地看著小七,她的尸首還有些余溫,就像是她心烈如火的性子。
有些滑頭,像是忠明和自己講過夏日祭上,京都的煙花,難以琢磨它在天上,綻放開來的模樣。
“騙子…”
小七同她講過,要帶她去看黃海,要去吃好多千緒記不得名字的美食。
千緒揉著小七的臉,想擦去血,卻越擦越臟。
“大騙子!”
她哭不出來,不知為何,她突然覺著忠明對她來說不是那么重要,至少,不是最重要的。甚至成神,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小七,你曉得怎么抹胭脂嗎?”
她的聲音,有些像蘇綾,十分平靜。
“你說過,要讓阿媽美美的,叫大山里的妖怪都羨慕阿媽?!?br/>
北地雪國,四季都如冬,這尸首,也僵硬起來。
……
……
蘇綾此刻,正坐在Loading空間的沙發(fā)上呢。
一臉不爽,甚至感覺自己被耍了。
羊角貓坐在她身邊,一人一貓對視著,蘇綾搞不懂為什么會這樣。
她功利的很,推測了一下一刀齋的動機,突然覺著這老人的行為十分的蠢。
之前忠明透露過“劍不如他”。
便說明忠明的劍術不會比一刀齋差,至少,是在伯仲之間。
一刀齋此行帶著鈍刀前去拿忠明性命,顯然是取死之舉。
他活得不耐煩了?
還是覺得對徒弟有愧?要讓徒弟報仇雪恨,還他一個堂堂正正的劍圣之名,在京都受著供奉安享晚年?
蘇綾不得而知。
羊角貓:“恭喜你領了便當…這下…”
蘇綾打斷了它:“我還有個隱藏劇本,拿來?!?br/>
羊角貓從身后掏出一卷浮世繪。
“當當當當~”
“一個新角色!~有沒有感到驚喜?”
蘇綾面無表情:“你的樣子讓我想起了海綿寶寶。”
啪~
羊角貓捂著臉,感覺十分丟人。
該卷內(nèi)容為:【江戶怪談-化貓物語】
而蘇綾觸發(fā)的隱藏劇本,讓她能有第二次進入雪國繡春的機會。
“兄弟,能透露一下這一關怎么過嗎?”蘇綾試探性詢問道。
“不行…不可以,這不清真?!?br/>
“哦?”蘇綾低下頭,離羊角貓極近,拿過浮世繪,威脅著:“你讓我全裸進副本,現(xiàn)在我稍稍搓一搓頭發(fā),順路錄一段激情音頻出去可以告你性騷擾哦?”
GM當時就驚了。
難以置信。
這是真的…
她絕對會這么干!
“好吧…”
貓咪砸吧著嘴,給自己來了一杯咖啡,在蘇綾任務失敗回到L空間這段時間,要給她好好講一講如何渡過這段關于一刀齋與忠明恩怨的劇情。
“一刀齋帶著的是童子切-安綱,你再細心一點可以發(fā)現(xiàn),那柄刀并沒有磨開三角刃,圓刃也是馬馬虎虎,砍肉效果還行,砍骨頭?別開玩笑了…”
“這代表著,它不是一把殺人劍,反而,一刀齋與土御門,是來清繳北地的冤魂野怪,和沒有記錄在官方書卷上的妖怪?!?br/>
“而這次,一刀齋還收到了消息,本該死于永寬五年,自己的肉身再次出現(xiàn)于鹽川北,必然是回來了結(jié)一些事情?!?br/>
“他…來尋死了?!?br/>
蘇綾摸著下巴…想到了正確答案。
“其實你做的太多,你刷夠了千緒貓婆婆的好感度,自然觸發(fā)了【江戶怪談】這個隱藏劇本,然而你還要去和一位劍圣打正面,想過我們設計師到底有沒有在這個等級階段給你戰(zhàn)勝這種對手的可能?
蘇綾吹著口哨,假裝沒聽見。
“那是我們母女情深,你不懂的啦。”
這種放屁式言論羊角貓完全沒放在心上,繼續(xù)解釋道:“你只需要靜靜等,接下來的劇情,將會是忠明一心從一刀齋手上欲要奪走天下第一的名號,而貓婆婆擔心忠明安危,事先下山偷襲一刀齋,被一刀齋與土御門法師聯(lián)手擊殺?!?br/>
“最終一刀齋帶傷用鈍劍,敗于忠明手下,老人的殘軀拖著這骯臟的靈魂,再也回不到如玉的光芒,渾渾噩噩度過余生?!?br/>
“這是原來的劇本,而你的一時沖動,做完了貓婆婆的工作,反而讓千緒活了下來,于是出于游戲世界的劇情收束,因果律不可抗的因素下,你輸了游戲。”
蘇綾:“嘿,還真有那么一點兒道理?!?br/>
羊角貓在蘇綾從容不迫的姿態(tài)上,突然讀出了一些奇怪的情緒…
一切都在她的計劃之中?
這可能嗎?
她只想要千緒有個好結(jié)局?
羊角貓連忙拉來游戲監(jiān)控,一臺老式電視機。
那兒,一刀齋正與忠明持劍而立。
他渾身是劃傷,額角磕開一塊,手中拿著一口沒上任何裝具的刀條子,劍尾,刻著刀銘。
【備前彌陀切-玉貓】
甚至沒有開刃…
他渾身傷上帶傷,老邁的軀體一路從山腰滾落,雙手持劍,嚴肅得,像個第一次站在老師面前的學生。
蘇綾:“你看…玉石一樣的魂魄,正在閃閃發(fā)光?!?br/>
乒~~~
乓~~~
刀劍相擊,鋼鐵在寒冷的空氣中,發(fā)出了攝人心魄的強音。
羊角貓不可思議般看著這脫離主線劇情分支的奇異走向。
不知不覺,蘇綾已不見。
在兩位劍客死斗之下,千緒的臉上,千緒的眼中,漸漸又有了神。</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