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國篇:對談、交戰(zhàn)、冥月影
幽冥川
流光閃動,水聲潺潺,月白色的小船上,時月緩緩睜開眼。
他捂著胸口坐起來,環(huán)視四周,再看看傷痕累累的自己,情不自禁的笑了起來,即便咳出了血,還是笑容不減。
“咳咳,哈哈哈,果然是這樣。那扇門是你留下的吧。”
時月隨意的擦去嘴角的血跡,目光落在船頭懸停的玄鳥上,那只玄鳥通體幽藍,眼睛卻是橙紅色的,漂亮的像海上日出,又像黃昏的晚霞。
“你比那孩子聰明,也比他更虎,開門的方式有很多種,你偏選個最暴力的,弄得自己一身是傷。”
玄鳥低頭嘆氣,有些無奈的說著,那聲音陌生而熟悉。它在照世鏡里留下了后門,可以讓時月不借助弱水之門回到幽冥川,誰會想到,這孩子為了擺脫宙神的枷鎖,選擇了近乎同歸于盡的方式。
“這是最快的辦法,稷澤是宙神,跟他比時間,我只會輸?shù)酶鼞K。”時月活動了下手腳,幸好他虛化的及時,骨頭沒有被鎖鏈貫穿,身體也沒有被碎石砸出內(nèi)傷,雖然看上去慘兮兮的,大部分都是皮外傷。
“我該怎么稱呼你呢,命君?還是幽冥之主?”
順利來到幽冥川,時月也不急著療傷,支起一條腿,托腮看著對面的玄鳥,想要跟他好好聊聊,以解心中疑惑。
“我更希望你稱呼我,老爹。”玄鳥扇動翅膀飛身上前,討好似得繞著時月,橙紅色的眼睛閃閃發(fā)亮“畢竟沒有我就沒有你呀。”
“是是是,要不是你大發(fā)慈悲,一萬年前就沒我這一存在了,但是說實話,你把我和明幽揉搓成一個人的行為,實在是夠混蛋的。”
無視命君期待的目光,時月卷起袖子,直接把手浸泡在幽冥川里,看著血跡在河水里暈染綻放。
時月和明幽最初是個兩個獨立的個體,在兩位混蛋的干涉下,一個沒有身體的元靈與天生殘魂的稚子,融合到了一起,成為了一個人,然后,又在一萬年前分化為兩個人,一個獻祭自我,一個漂泊人間。
“你都死了一萬多年了,怎么還在幽冥川里?”
“死人不在幽冥川,還能在哪兒。我又不是神,沒他們那么偉大,能留下眀幽,已是我最后的仁慈了。”
一生叛逆的命君最喜歡與天斗法,他舍了自己,留下了干凈純粹的眀幽,眀幽和時月延續(xù)了這個優(yōu)良傳統(tǒng),成為扭轉(zhuǎn)天道的變數(shù)。
“你這么仁慈能不能給我點指引,我要怎樣做,才能把澹臺燼從這輪回中解放出來?”
冥月從水底浮出水面,映照的玄鳥泛起熒光,面對時月急切的疑問,命君笑了笑了,展翅飛天,繞著小船旋轉(zhuǎn)一周,融入時月體內(nèi)。
“問問你的心吧,它會告訴你答案。”
心海之中,照世鏡褪去古樸的外表,散發(fā)出溫暖的橙色光芒,銀光明亮的鏡面,映出了萬年前的魔宮。
時月看到了眀幽獻祭自我,看到了冥夜永眠于墨河,看到了自己在不照山破繭而出,他們留下了一個夢,一個未來,一個希望。
“原來,我就是答案”
滴滴答答的水聲中,幽藍色的冥月悄悄升入高空,時月聽到了門開的聲音,門的另一頭,一個令他想要化身飛鳥飛奔過去的聲音從遠方傳來。
“時月”
“澹臺燼”
幽冥川上,一切歸于平靜后,弱水載著無人的小船悠悠的駛?cè)胧澜绫M頭。
迦關(guān)戰(zhàn)場
蕭凜翻身下馬,遙望城墻之上的年輕帝王,眉頭緊鎖,神色凝重。
晚來一步的廿白羽等人登上城墻,分散立于城墻各處,廿白羽手持雙刀,近身詢問“陛下,要不要讓月影衛(wèi)從外圍包抄,我們可以一舉剿滅。”
“不必。今日孤就是要在陣前生擒蕭凜,摧毀盛國戰(zhàn)意。”
澹臺燼雙手張開,妖力凝聚,背后生出金烏日輪,日輪旋轉(zhuǎn),帶著他騰空而起,無數(shù)尖刺從日輪中伸出。
蕭凜召來長弓,一躍而起,拉弓射箭,靈力化成的箭矢,在空中留下銀藍色的長尾,目標直指澹臺燼。
一黑一銀兩股異力在空中對撞散開,戰(zhàn)場上驟然刮起狂風,吹得眾人睜不開眼,幾道尖刺擊中了半空中的蕭凜,蕭凜受擊墜地,龐宜之等人緊忙上前攙扶保護,警惕的看著高空之上的澹臺燼。
“蕭凜,我們可以談一談。”
這樣說著的澹臺燼,猶如神明般飄然落地,降臨到尸橫遍野的戰(zhàn)場之中,那睥睨天下的氣勢,令盛國的精兵們,望而生畏。
局勢丕變,容不得蕭凜多做猶豫,他不顧龐宜之的勸阻,放下長弓,緩步上前,與負手而立的澹臺燼,面對面談話。
“蕭凜,如今你盡得盛國民望,若你肯歸順于孤,孤愿與你共治天下。”澹臺燼短嘆一聲,言語真切。
蕭凜不為所動,說著兩方都覺得可笑的荒唐話,表明拒絕的態(tài)度。“彼此彼此,你若愿退避三舍,向盛國進表稱臣,我也愿向父王稟明,讓你封侯拜相。”
澹臺燼笑著搖頭,目光微垂,言語犀利了起來。
“殿下當真是不知體恤盛國士卒的性命,盛軍在墨河、迦關(guān)折損甚巨,你早就料到,此役勝機渺茫,可你又無法違抗君命,于是決意放手一搏,對嗎。”
蕭凜面色沉重,不做言語,如同被澹臺燼說中了心中所想,移開了視線,澹臺燼淺笑一聲,接著說道
“可惜啊,若是孤再晚到幾個時辰,或許真能讓你拿下迦關(guān),可是聰明如你也應(yīng)該知道,即便是今日爾等全身而退,盛國,也不過是再茍延殘喘些時日罷了。”
“盛國國運未絕,你不必在此妖言惑眾。”
方才還沉默不語的蕭凜開口反駁,那模樣倒像是被猜中尾巴的貓。
“蕭凜啊,大丈夫應(yīng)當順勢而為,何必做無謂的抗爭呢。”
澹臺燼勸蕭凜識時務(wù)者為俊杰,既已看清當前局勢,就不要再身陷其中,可回應(yīng)他的,是蕭凜附著了靈力的長劍。
“看來是談不攏了。”澹臺燼惋惜的嘆氣,一場對戰(zhàn)在所難免。
雙锏上手,澹臺燼率先發(fā)動攻擊,身形如電近身相斗,蕭凜從容應(yīng)對,長劍對雙锏,火花四射。
澹臺燼身法靈敏,招式詭異多變,蕭凜劍勢如虹,一番短兵相接后,蕭凜翻身后退,靈力匯聚劍鋒,身影如風,發(fā)起反擊。
雙方你來我往戰(zhàn)得不可開交,幾次三番被說中心事,蕭凜有些惱羞成怒,攻擊速度加快,劍鋒凜冽,擊碎雙锏后直刺澹臺燼。
澹臺燼聚力后退,閃現(xiàn)至高空,鋒芒利刺多如箭雨,襲向蕭凜,蕭凜揮劍攔阻,被逼的步步后退,氣空力盡還未回氣之時,致命一擊迎面而來。
蕭凜立刻化出護心鱗,擋在身前,護心鱗如堅不可摧的城墻護盾,保護著蕭凜。
“護心鱗,果真是個寶物。”澹臺燼目光如炬,似是想到了那夢中的神明,手指收攏,散去了掌中妖力。
一陣對沖過后,蕭凜口吐鮮血后退數(shù)步,眼見敗局已定,龐宜之疾步上前,引雷符咒升空,召喚雷電下來,直擊澹臺燼。
澹臺燼飛身后退,抬手撐起結(jié)界,護住自己與身后沖出來的月影衛(wèi)和景國精兵。
龐宜之還想繼續(xù)與澹臺燼斗法,蕭凜卻說時機已失,不必戀戰(zhàn),鳴金收兵,我們撤。龐宜之見他們要走,撤了法術(shù),跟著一起上馬離去。
眼見盛軍要撤離戰(zhàn)場,廿白羽想帶人攔截,卻被澹臺燼阻止,廿白羽不解,澹臺燼冷眼看著盛軍敗退,道出了蕭凜的心思。
“他是個聰明人,這場戰(zhàn)禍,最早是盛王挑起來的,本就是師出無名,強攻迦關(guān),不過是他做的最后嘗試罷了,他知道自己贏不了。”
澹臺燼拂袖離去,披風輕揚,言語如雷,響徹人心。
“只有孤一統(tǒng)天下,戰(zhàn)禍才能真正平息。”
夜里,迦關(guān)大營
澹臺燼坐在營帳里挑燈夜讀,廿白羽步入營帳,呈上京中來信,澹臺燼拆信展開,一目十行的看完后,面露喜色。
寫信的是小狐貍翩然,她向澹臺燼匯報了妖市修建進展,還說大掌柜已經(jīng)到了,余下的工程由他負責,再過一個月左右,妖市商鋪就能全部入駐,最遲八月開市。
無視了小狐貍信中言辭誠懇的休假申請,澹臺燼垂眸淺笑。
“看來孤要盡快結(jié)束這場戰(zhàn)事了。”
回京這么久,一直沒時間兌現(xiàn)承諾,若再錯過了妖市開業(yè),時月怕是會徹底炸毛,好幾天不理他。
澹臺燼手扶胸口,內(nèi)觀懸浮于心海中的白蝴蝶,許是因為時月進了荒淵,小蝴蝶無法確定他的位置,澹臺燼也只能從瑩瑩輝光中知曉人還安好。
數(shù)日后,寂靜無聲的墨河岸邊,一個人影憑空出現(xiàn)墜入水中,摔碎了月影,染紅了水面,嚇跑了河底的游魚。
人影從水里爬起來,緩步上岸,抬頭遙望天上的殘月,解下了濕漉漉的斗篷,露出如雪般的三千銀絲。
幽藍色的靈火燃起,燒的銀絲如墨,身上血色盡褪,只留下斑駁傷痕,蒼白的手撫上胸口,火焰里看不清容貌的人低下頭,喃喃自語。
“澹臺燼,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