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第19章
    京城的冬天總是格外地漫長,清晨剛放晴的天空到了午時又開始變得陰郁暗沉,簌簌落雪。
    郁荷掀開馬車窗簾看著外邊銀裝素裹的街道,覺得落雪天很適合漫步欣賞雪景,但見馬車已經(jīng)快到鎮(zhèn)撫司了,便打消這個念頭。
    到了鎮(zhèn)撫司后她剛要下馬車,卻見顧敬從鎮(zhèn)撫司大門出來,快步到她面前說道:“不必下來,圣上召見你,我?guī)氵M宮去?!?br/>
    郁荷不明白圣上為何會召見她,想詢問卻見顧敬已經(jīng)接過門口小廝手中的韁繩騎了馬,她只好轉(zhuǎn)回馬車車廂坐下。
    等到了皇宮門口下了馬車后她追上顧敬的步伐小聲問道:“大人,圣上召見我做什么?”
    顧敬側(cè)眸看她一眼,輕笑了笑,“鎮(zhèn)撫司從未有過女子做錦衣衛(wèi),所以他想見見你,不必緊張?!?br/>
    “好吧?!庇艉蛇€以為是狗皇帝對于蜀地一案察覺到什么了,見顧敬這么說,便稍稍放心。
    *
    太極殿內(nèi),身著赭黃暗金龍紋衣袍的恒帝斜倚于軟塌上,以手托額閉目假寐著。
    他身側(cè)坐著一位身著淺紅色錦綢宮袍打扮得雍容華貴的美婦人,正為他剝矮桌食盤里的果仁。
    顧敬與郁荷進殿行禮后,恒帝才睜眼坐直,打量郁荷幾眼,讓顧敬先出大殿去,又差宮人給郁荷賜坐。
    待郁荷坐下后,恒帝便帶著些慈藹地笑意說:“你父親這次辭官已經(jīng)快三年了,他打算何時再回歸朝廷?”
    這問題讓郁荷不知該如何回答,現(xiàn)下她見郁平對他那間小酒館很是上心,看起來并沒有再做官的打算。
    她在心里快速組織了言語,站起來行禮說道:“回陛下的話,臣近段時間都在鎮(zhèn)撫司極少回家,并不知家父是何打算?!?br/>
    恒帝聞言笑容堆起了褶皺,“鎮(zhèn)撫司從未招收過女子,但朕聽聞你在鎮(zhèn)撫司表現(xiàn)很好并不輸男兒,看來不像你父親是個愛偷懶的。”
    他言語中并沒有不滿的意思,像是調(diào)侃,但依據(jù)郁荷對他淺顯的了解,他并非是個平易近人的君主。
    她擔憂自己說錯了話,越發(fā)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了,但沉默也不是辦法,正要說話,卻又聽恒帝問道:“朕還聽聞你擅長易容術(shù)是么?”
    郁荷見他將話題岔開,心下暗松一口氣,趕緊回答,“臣跟人學過幾年,略懂些皮毛?!?br/>
    恒帝臉上的笑容收斂,面色漸漸嚴肅起來,微瞇了瞇眼,“此乃江湖邪術(shù),雖然朕未明令禁止,但現(xiàn)下你已經(jīng)入了鎮(zhèn)撫司當職,應(yīng)以朝廷為重,切莫再用此邪術(shù)。”
    郁荷暗自驚嘆他的翻臉速度,于是又快速行了禮說:“臣遵旨?!?br/>
    恒帝微微頷首,瞥了眼一旁坐著的美婦人。
    此美婦人是當下最得圣寵的賢貴妃,她見恒帝示意,便站起來向他行了個禮,笑著說:“陛下,臣妾見了這位姑娘委實喜歡,想帶她去我宮中小敘,還望陛下允準?!?br/>
    見恒帝點頭,她便走至郁荷面前,拉著她出了太極殿往自己的寢宮重華宮去。
    到了重華宮后,賢貴妃讓郁荷坐在自己旁邊,始終拉著她的手,笑著說:“本宮年幼時常與你母親在一處玩耍,關(guān)系甚是親密,但我入宮后與她已是許多年未見,甚是想念,她現(xiàn)在可好?”
    郁荷不好得將手抽回,便保持著禮貌而又有些疏離地微笑,“多謝娘娘掛念,家母很好。”
    賢貴妃頷首,又上下打量郁荷幾眼,見她頭上未戴珠釵,也只穿著一身淺杏色的衣裙,便笑著說:“你也打扮得太素雅了些,女兒家該裝飾得鮮艷才好?!?br/>
    她示意一旁的宮女去取些珠釵來,她拿起一只蝴蝶形狀的燙金步搖想親自給郁荷戴上。
    郁荷趕緊起身拒絕,“多謝娘娘美意,臣在鎮(zhèn)撫司當差常有任務(wù)在身,若是戴著這些東西難免累贅?!?br/>
    對于她的拒絕賢貴妃卻也不惱,依舊笑意盈盈示意她坐下,接著說:“本宮也是將門之女,年幼時也喜歡舞刀弄槍,但入了宮自是碰不得刀劍了,現(xiàn)下見了你仿佛看見年幼的自己,心中歡喜的同時倒也羨慕你能做自己想做之事。”
    “娘娘言重了,您為皇貴妃身份尊貴,福澤深厚,何須羨慕旁人?!睂τ谒臒崆椋艉珊苁遣蛔栽?,心中暗自思忖該找什么借口離開。
    賢貴妃笑容里有些無奈,“旁人只看得見榮寵,可這背后的辛酸苦楚,除了自己卻無人能夠體會?!???.??Qúbu.net
    她話音剛落,站在她一旁的宮侍就小聲提醒她,“娘娘慎言。”
    她于是又換上些尷尬地笑容,對郁荷說:“我在這深宮沒什么知己,素來也是謹言慎行,只求不出一點差錯,但你也不是這宮里的人,我見了你又著實喜歡,所以一時間便說了些心里話?!?br/>
    她說這些話很顯然是想跟郁荷拉近關(guān)系,但郁荷不太明白她跟自己套近乎做什么,心里實在不想再跟她多言,只得耐著性子說:“娘娘放心,臣為錦衣衛(wèi),三緘其口是臣的職責。”
    賢貴妃笑著點點頭,又示意宮女拿了一對玉手鐲來遞給郁荷,“你將這鐲子帶回去給你母親,就說是本宮一點心意?!?br/>
    郁荷接過手鐲稱謝,賢貴妃又說:“想必你差事繁忙,現(xiàn)下本宮也不留你了,等過了年關(guān)事務(wù)不繁忙時你可一定要來本宮這里住上幾日?!?br/>
    郁荷含糊答應(yīng),對她行個禮后趕緊出了重華宮。
    她想轉(zhuǎn)回太極殿去找顧敬,抬眸卻見顧敬在不遠處正向著她走來,她于是站在原地等。
    寒風拂過,揚起顧敬肩后的墨發(fā)同他銀白長袍的衣袂在漫天雪白中翻飛著,畫面美得像是一幅畫。
    等顧敬快走到郁荷面前時,她才趕緊將目光移開,將手中的杏色斗篷披上問道:“大人,現(xiàn)在可以回去了嗎?”
    顧敬頷首,帶著她往宮外走。
    出了宮門后郁荷卻不想坐馬車想走路回去,便又問顧敬,“大人,這雪景真美,我們走回去好嗎?”
    “好?!鳖櫨吹托α诵?,又繼續(xù)與她往鎮(zhèn)撫司方向走。
    他走得有些快,心里在想事情的郁荷不覺間落后他一大段距離,他聽不見身后有動靜,于是回頭去看,見郁荷低著頭慢吞吞地走著,他卻也不催促,只是盯著她,眼底漸漸堆起了一些他自己也沒察覺到的溫柔。
    郁荷想不明白賢貴妃為何要向她示好,便打算問顧敬,于是踩著他在雪地上留下的腳印快速跟上他,問道:“大人,賢貴妃為何對我很熱情?”
    顧敬早已經(jīng)將目光看向別處,又繼續(xù)往前走,說道:“改天我?guī)湍銌枂??!?br/>
    這個回答讓郁荷很是無語,便有些不滿地撇嘴。
    顧敬卻視而不見,又說:“我打算明日就將長公主送走,你跟郁府借口說城郊有一處梅林里的梅花開得極好,你想去看看?!?br/>
    郁荷給謝清婉買的丹藥還得好幾天才能送到,見顧敬這么快就要將她送走,便勸道:“大人,再過幾天好嗎?過幾日我爹娘會去護國公府給我外祖父賀壽,那時候郁府會給府上眾人放一天假,我才方便帶長公主出門?!?br/>
    顧敬也不多說,點頭同意。
    兩人走了許久后路過郁家的小酒館,此時正好是用飯的時辰,郁荷見酒館里雖依舊沒有食客,但料想郁平應(yīng)該在里邊,便想就在酒館吃飯。
    她于是問顧敬,“大人,就在酒館吃飯好嗎?”
    她覺得顧敬根本不會愿意進去,也只是隨口一問,不料顧敬竟毫不猶豫地點頭答應(yīng),徑自抬腳走進酒館,直接上了二樓雅閣。
    這輕車熟路地模樣讓郁荷有些懷疑他是不是經(jīng)常來,她趕緊也跟著進酒館去廚房找郁平,告訴他顧敬來了。
    正在用蘿卜雕花的郁平不情不愿地將廚刀放下,洗凈了手去二樓雅閣找顧敬。
    郁荷見郁平面色不喜,怕他言語沖撞,趕緊跟著上了二樓。
    雅閣里的顧敬慵懶地靠在椅子上,見郁平進來后說道:“聽聞郁將軍廚藝甚好,顧某也想見識一下?!?br/>
    郁平皮笑肉不笑地說:“難得指揮使大人賞臉光顧小店,不知大人喜歡吃什么?”
    顧敬抬眸看向他身后的郁荷,笑著說:“郁姑娘推薦便是?!?br/>
    “大人在此稍候?!庇羝酱饝?yīng)一聲,示意郁荷跟著他下樓去。
    等進了廚房他又繼續(xù)雕花,并不打算給顧敬做菜。
    郁荷見狀有些不滿,抱怨道:“父親這般態(tài)度未免有些過分了,您這不是讓我得罪顧大人嗎?”
    郁平壓低了聲音說:“你之前在鎮(zhèn)撫司養(yǎng)病他不讓我見你,讓我等著,一等就是一個月,現(xiàn)下讓他等一會有何不可?”
    “做美食本來就慢,等一會怎么了?不想等別吃?!?br/>
    郁荷無語,便取些食材來準備自己做。
    郁平這才將手中雕花的廚刀放下,讓郁荷出廚房去,說道:“你做的東西毀我招牌,你出去候著?!?br/>
    郁荷擔心他亂做一通,便不出廚房去,說要幫忙,郁平于是將最簡單的清炒土豆絲交給她做。
    兩炷香時間后郁平才將菜做好,將店里的招牌菜統(tǒng)統(tǒng)做了一遍,洗凈了手后自己先上了樓,吩咐店里小二將菜端上去。
    顧敬看著滿桌子豐盛的菜肴,示意郁平坐下一起吃,郁平卻是不坐,說道:“草民不敢與大人同席?!?br/>
    顧敬于是不管他,提起筷子夾了一塊魚肉吃,吃完后劍眉緊皺,“郁將軍這廚藝不行啊?!?br/>
    被質(zhì)疑廚藝的郁平很是不服,當即也不顧得禮節(jié),坐下也吃了一塊魚,只覺得魚肉鮮美嫩滑,實乃絕世美味。
    心料顧敬是在故意找茬,于是看他更不順眼了,當下也不好發(fā)作,便說道:“想必是指揮使不喜歡吃魚,且嘗嘗其他菜?!?br/>
    顧敬于是又吃了一塊豆腐,還是不滿意地搖頭,“味太淡了些?!?br/>
    他對已經(jīng)開始冷臉的郁平視而不見,繼續(xù)每樣菜只吃一口,評價大多都是還行,不好吃。
    等吃到最后只剩一盤切得粗細不太均勻,讓他根本不想動筷子的土豆絲時,才抬眸去看郁平,見他滿臉怒容,于是也不想再戲弄他,便吃了一口土豆絲,笑道:“這道菜倒是做得挺好?!?br/>
    郁平忍著怒火也吃了一口,入口卻有一股小小的糊味,當即對顧敬有意為之的嘲弄實在忍無可忍,將筷子摔在桌上,“看來指揮使大人口味很是挑剔,小店實在伺候不起,還請大人別處吃去?!?br/>
    顧敬也將筷子放下,懶懶地靠在椅子上說:“郁將軍別急,顧某還有要事與你商量?!?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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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zhèn)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wěn)定的一個機構(gòu),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yè)。
    可以說。
    鎮(zhèn)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yīng),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zhèn)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zhèn)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zhì)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zhèn)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yè),一為鎮(zhèn)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zhèn)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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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zhèn)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zhèn)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zhèn)魔司的環(huán)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zhèn)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zhèn)魔司中,呈現(xiàn)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huán)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zhèn)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