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2 章 第 102 章
第102章鄉(xiāng)下父母</br> 或許是因為任競年的鍵盤終于被肯定了,顧舜華也覺得這日子過得有奔頭,中午給兩個孩子做了一頓好吃的,她自己學習了一會,看看外面下著雨,便拿了傘,匆忙趕去玉花臺準備上班。</br> 誰知道快到玉花臺的時候,迎面就看到一對母子走過去。</br> 她本來沒在意,可那個人卻看過來,她也就下意識看過去。</br> 竟然是馮書園。</br> 這可真是好久不見,都差點認不出來了。</br> 馮書園見顧舜華看到,也就笑了:“這不是顧同志嘛,聽說你現(xiàn)在是特級了,真是越來越能耐了。”</br> 顧舜華便也明白了:“不如你,這不成老板娘了。”</br> 馮書園:“我這也是沒辦法,當老板娘可真受罪,什么都要操心,什么都要管。”</br> 說著,她便對旁邊推車的吩咐道:“這個回頭安置在院子里,碼齊整了,上面蓋著草席子,可別被雨淋了。”</br> 那推車的忙說是。</br> 馮書園小小地逞了一下老板娘的威風,之后才對顧舜華道:“以后咱們小店和玉花臺可就對門,還得顧大師傅多多照應著,好歹大家都是勤行的。”</br> 顧舜華:“馮同志說笑了。”</br> 馮書園:“怎么是說笑呢,說起來,我們大廚師和顧大師傅還是老相識呢,以后有什么事,還得多向顧大師傅請教。”</br> 馮書園說這話的時候,眼里帶著一絲笑意,那分明是看顧舜華熱鬧的樣子。</br> 顧舜華聽到這話,心便微微一沉。</br> 她其實一直疑惑,羅明浩那種二把刀也敢出來自立門戶,他怎么也得正經(jīng)弄一個大師傅當頂梁柱才行,現(xiàn)在馮書園這意思很明顯了,確實是了,請來一個大師傅。</br> 而且那個大師傅,看來自己還認識。</br> 這一瞬間,顧舜華便有了很多猜測。</br> 不過面上,她還是波瀾不驚,只笑著說:“請教,那也得看誰,是個阿貓阿狗來請教我就應嗎,你當我是誰?”</br> 她說完這個,馮書園那臉色就不太好看了。</br> 顧舜華才不管她,抬腳就往玉花臺走。</br> 這時候后灶還沒開火,她一進去,就聽見里面正捧著大茶缸子喝茶侃大山,當然也有提到羅明浩的,說他就是瞎胡鬧,過幾天肯定黃了。</br> 顧舜華剛才已經(jīng)在心里迅速地過了一遍,從馮書園那話里的得意來看,那人一定是她認識的,是誰呢?</br> 她現(xiàn)在最怕的,就是馮書園羅明浩挖走了爸爸的徒弟,現(xiàn)在徒弟一共有七個,那都是爸爸悉心栽培的,哪怕這兩年爸爸過去了培訓中心當老師,也會三不五時小聚,指點他們,甚至會把他們叫到培訓中心,讓他們給學生做示范,也同時指點他們。</br> 這幾個師兄現(xiàn)在都大有長進,多少也學到了爸爸的三四成本領,也傳授了幾道拿手菜,這兩年寧順兒和馮保國已經(jīng)升到了一級廚師,其它幾個也是二級了。</br> 如果師兄中有哪幾個過去了羅明浩的御膳之家,那就惡心人了。</br> 同門師兄,那都得擰成一股繩,有一個起了這種心,另立門戶,那爸爸必然大受打擊。</br> 她在心里迅速地過了一遍,又覺得大家雖然平時各有一些缺點,但應該不至于做出這種背叛師門的事。</br> 這事擱過去就是數(shù)典忘宗了,是為人不齒的。</br> 正這么胡亂想著,就聽大家正好說到了羅明浩,說他列了幾道菜:“我打聽過了,有幾道菜,倒是有點顧師傅以前的影子,甚至連天梯鴨掌都有了。”</br> 天梯鴨掌?</br> 大家一聽,都炸鍋了:“他怎么會做這個?”</br> 旁邊幾個師兄也都皺眉:“那不是我?guī)煾档慕^活嗎?他這不是關公門前耍大刀嗎?”</br> 或許是外面下雨的緣故,顧舜華竟然覺得喘不過氣來,她輕輕握了握手中的勺子,心里想著,師兄中有哪一個投靠了羅明浩,回頭自己怎么和爸爸說,他肯定是受打擊的。</br> 幾年相處下來,已經(jīng)算是父子一樣了,如果被親如父子的人捅刀子,那滋味肯定不好受。</br> 正胡思亂想著,就聽旁邊霍師傅道:“其實現(xiàn)在私營飯店都做得挺紅火的,大家伙趁錢的,都想過去嘗嘗,咱們國營已經(jīng)不招待見了。”</br> 他這一說,馬上好幾個不服氣的,倒是把霍師傅給嗆了幾句。</br> 顧舜華轉(zhuǎn)頭,看向霍師傅,便見他站在旁邊灶口,悶著臉,也沒吭聲。</br> **************</br> 晚上大家歇班時候,顧舜華便和幾個師兄說話,刻意試探了幾句,大家看上去沒什么特別的,她稍微松了口氣。</br> 后來公交車上,和馮保國一起走,便打聽了下霍師傅現(xiàn)在的情況。</br> 馮保國便嘆了口氣:“霍師傅兒子結(jié)婚娶媳婦,花了不少,誰知道剛結(jié)婚沒多久,就出了車禍,在醫(yī)院躺了挺長時間的,兒媳婦也差點離婚,現(xiàn)在才熬過去,不過這些年的積蓄算是徹底沒了,著急掙錢呢。”</br> 顧舜華:“去日本的事,霍師傅沒去成,他是不是情緒上有點問題?”</br> 馮保國:“那可不唄,霍師傅和江師傅,還有咱們后灶其它幾位都想去,最后選了江師傅,霍師傅為了這個,當天直接就沒來上班,說病了,他肯定不好受,眼巴巴地等著想要錢呢。”</br> 說著這話,馮保國便問:“師妹,你怎么問這個,你是不是懷疑霍師傅有什么事?”</br> 顧舜華看馮保國已經(jīng)猜到了,便干脆直接說了馮書園的話:“我琢磨了一圈,你說這個人是誰呢?總歸不是咱們師兄弟吧?”</br> 馮保國嚇了一跳:“那哪能呢,做人不能這樣,咱師傅給咱定下的玉花臺,師妹你也在,師傅不吭聲,咱哪能為了幾個臭錢就跑過去和自家?guī)熜值艽驅(qū)ε_!”</br> 顧舜華松了口氣:“我心里怕萬一,現(xiàn)在看大家伙那口氣,應該沒人貪這個,也就放心了,咱們雖然當師兄弟也就三年,但這三年,大家伙感情也都挺好,如果打起來對臺,那就是和自家人過不去了。”</br> 勤行里這方面規(guī)矩嚴,自家人肯定得相互照應著,當師父的給一個弟子指的菜,別的別說會不會做,就是比那個弟子做得好,也盡可能避著,這是給大家伙都留口飯吃,這是老講究。</br> 至于說背叛師門,跑過去和師兄弟打擂臺,誰也干不出這種事。</br> 馮保國其實也在納悶:“師妹,你說這天梯鴨掌的絕活兒,除了咱們師徒這一家子,還有誰能?難道真是霍師傅?”</br> 霍師傅距離他們灶口近,偶爾偷瞄到,學會了,那也是有可能,只是大家伙不敢去想罷了。</br> 同在一家飯店,灶口挨著,雖然有布簾子擋著,但其實這個防君子不防小人,偷師這種事太跌份了,一般人都不愿意干,干了后被人戳脊梁骨。</br> 這時候馮保國差不多到站了,顧舜華嘆道:“算了,不想了,萬一是他也沒法,個人有個人的難處,真要是打了擂臺,咱也不至于怕了他。”</br> 馮保國卻有點怒了:“這人要是真這么干,咱師兄弟先和他干一場!”</br> 顧舜華:“還不一定呢,回頭看看吧。”</br> 然而馮保國顯然有些氣不平,他估摸著差不多就是霍師傅了,真要是霍師傅,這就是壞規(guī)矩啊!</br> **************</br> 周日任競年顧舜華帶著孩子過去大雜院,顧舜華便和顧全福提起來這個事,顧全福卻是道:“如果真是他,想去就去吧,平時我給你師兄弟傳東西,一般也都避著,個別一兩道菜不注意,可能讓他聽了去,他也聽不齊全,做出來不一定是什么味兒,再說,偷來的手藝,他愿意壞這個規(guī)矩,那他就去干,以后不一定怎么著。”</br> 顧舜華點頭:“嗯,反正他也偷不了多少,倒是那個宮廷酒,不知道是怎么回事。”</br> 顧全福:“他能有什么宮廷酒秘方,也就瞎胡鬧騰吧!”</br> 顧舜華:“估計是瞎吹的,回頭看看他這到底是唱哪一出吧。”</br> 其實顧舜華說這話,倒是想起來溥先生,心想如果是宮廷秘方酒,他或許應該知道,到時候可以請教一二。</br> 這天中午吃飯,顧振華顧躍華都在家,顧振華提起來單位已經(jīng)登記分房子的事了:“按照級別,應該是能分,聽說這次蓋的房子都是兩居室。”</br> 陳翠月不懂:“什么叫兩居室?”</br> 顧躍華懂:“就是兩個大臥室,一個客廳,還有自己單獨的廚房和廁所!”</br> 陳翠月聽著一驚:“這么好啊!那得多大啊!”</br> 顧振華:“我也不知道具體,就是聽人這么一說,如果能分到就好了。”</br> 陳翠月:“那可得分到,分到了,就住大房子了!”</br> 大家吃飯說著話,問起來顧振華和章兆云搭大棚的事,廚師的話肯定用玉花臺的,自家人怎么都好說話,也體面,其它的大雜院里老街坊都能給張羅了,家里暫時也不缺錢,到時候就好好風光辦一場就好了。</br> 陳翠月因為之前苗秀梅的事,倒是被人家看笑話,現(xiàn)在是有心掰過來,是鉚足勁要把顧振華這場婚宴辦熱鬧了。</br> 顧舜華也難免幫著出謀劃策的,這么說得熱鬧,顧全福倒是問起來任競年父母的事。</br> “到時候看看是什么病,我倒是認識協(xié)和醫(yī)院一位主任,讓人家?guī)椭魄疲床∫卜奖恪!?lt;/br> 任競年:“主要是腰疼,也是老毛病了,這幾年厲害了,我想著總拖著不像樣,便說過來北京看看。”</br> 顧躍華一聽:“那得拍片子,拍了后看看具體什么情況再說。”</br> 陳翠月:“其實腰疼的話,去中醫(yī)院推拿比西醫(yī)強,西醫(yī)也沒法子,不過老人家來了,還是得幫著好好看看,北京肯定比老家強。”</br> 任競年:“是,我也是這么想的,好歹讓北京的大夫看看。”</br> 一家子就這么商量著,吃過晌午飯,顧舜華過去找佟奶奶還有骨朵兒聊天,佟奶奶和潘爺一起過日子后,人倒是精神了許多,至于骨朵兒,現(xiàn)在和對象鬧別扭,心里不痛快,打算就這么黃了。</br> 她便把來龍去脈和顧舜華一說,聽那意思,男的希望到時候和他父母一起住,而骨朵兒這里,到時候過一段來看看。</br> “就他父母那樣,到時候我和他們一起住還能有好?我過來我爺爺這里就是走親戚,他家也不算離咱這里太近,老人年紀大了,有個什么好歹,我光指望街坊不成?那我爺爺不白養(yǎng)我了!”</br> 顧舜華聽這話:“對方要是提這種要求,趁早,咱也別搭理了。”</br> 她是知道骨朵兒的,潘爺養(yǎng)大她,她就想給潘爺頂門立戶,不可能不守身邊。</br> 骨朵兒:“我現(xiàn)在自己也有錢,還能愁了不成,之前講得好好的,臨到眼跟前變卦了。”</br> 顧舜華:“這還沒結(jié)婚呢,沒結(jié)婚變卦總比結(jié)婚生了孩子變臉強,咱得謝人家,放過咱一馬呢。”</br> 骨朵兒一想:“好像還真是這個理兒……”</br> 正說著,就聽大雜院里說,陳璐一家子竟然回來了,老街坊們都納悶,說陳璐不是進局子了嗎?</br> “那不是判了一年出頭,早出來了,出來后人家自己進了破布頭開始做衣裳,說是自己設計自己做,跑到天橋擺地攤,做的衣服倒是挺好看的,聽說現(xiàn)在掙了不少錢,可趁錢了!”</br> “對,聽說他們一家子要搬回來住,還要把老房子修整修整,這可真是風光了。”</br> 顧家人當然沒想到這一出,陳翠月想起弟弟,也是無奈,不過因為之前的種種事,到底是心里存著不滿,到底只是道:“能掙錢也算是自個兒本事,咱也不稀罕沾他們便宜,隨他們?nèi)グ伞!?lt;/br> 顧舜華之前聽任競年提過,早知道有這么一回,掙錢的肯定得衣錦還鄉(xiāng)的,倒是沒什么意外的。</br> 其實她對陳璐的不滿或者什么,早淡了,根本不會去在意了,如果這個人能踏實干活發(fā)財致富,也敬她是個能耐人。</br> **************</br> 周二時候,任競年的父母到了北京,那天顧舜華也騰出時間,陪著任競年一起去火車站接人。</br> 這天正好掛著大風,風夾著沙塵,遮天蔽日的,整個北京城都籠罩在昏昏的桂黃色中,顧舜華只好拿了紗巾蒙著頭和臉,不過即使這樣,到了車站的時候,身上也是一層灰了。</br> 她把紗巾抹下來:“這也真沒比內(nèi)蒙好多少!”</br> 任競年:“等會來了,你不用多說話。”</br> 顧舜華:“行,我就聽你指令唄。”</br> 作為一個兒媳婦,她可是從來沒見過這公公婆婆,頭一次,本來還想稍微打扮齊整一下,誰知道任競年說沒事,隨意就行。</br> 她還說多買點菜,做一桌菜,任競年也說隨意就行。</br> 他這么說,她也就只好“隨意”了。</br> 加上今天風塵大,整個人都看上去灰撲撲的。</br> 這時候火車差不多到站了,不少人拖著行李往外走,有人扛著用床單包裹著的行李,看上去是進北京打工的農(nóng)民。</br> 現(xiàn)在形勢真是變了,不少進城打工的,城市里私營的店鋪也越來越多了。</br> 任競年和顧舜華盯著人群,終于接到了任競年的家人。</br> 來的是一家三口,任競年弟弟陪著父母來的。</br> 任競年父親看上去是一個沉默寡言的倔老頭,穿著半舊中山裝,并不怎么說話,見到顧舜華也只是點了點頭,繼母明顯是打扮過的,燙了頭發(fā),穿著簇新的毛衣,能說會道的,見到顧舜華親熱得不行。</br> 旁邊弟弟和任競年形貌間有些相似,個子也高,但是身形很單薄,也并不是愛說話的人,從面相看,應該是個踏實人。</br> 這還是顧舜華第一次見到任競年家人,她自然也盡量表現(xiàn),該叫的都叫了,殷勤周到的陪著他們坐公交車。</br> 公交車不好等,加上風大,一家子都挺狼狽的,最后終于到了家。</br> 到了家后,任競年父親弟弟倒是沒什么,他繼母贊嘆連連,還笑著問:“北京人就是好,住這么大的院子,這修得可真好!考上大學就是不一樣,可真是祖墳長草了!”</br> 任競年聽了,道:“這房子是舜華出錢買的,不是考大學考上才有的,考上大學沒什么錢,就一點補助,也不太夠花。”</br> 繼母:“那也挺好的,挺好的,還是競年有本事,娶個這么有錢的媳婦,能過好日子了!娶個城里媳婦就是好,還能陪嫁大房子呢!”</br> 旁邊顧舜華聽著,真是一愣一愣的,心想怪不得任競年這些年也懶得和家里來往,說得這叫什么話!</br> 不過她到底是沒說什么,這是任競年父母方面的事,她不了解過去的情況,也不好處置,也不方便處置。</br> 于是她還是笑著道:“爸,媽,您兩位先坐下歇一會兒,我做飯去。”</br> 繼母忙笑著說:“那敢情好,我早聽說了,舜華你是大廚吧,做菜手藝好,可真享福,瞧,吃得多白凈啊!”</br> 顧舜華再也說不下去什么,趕緊轉(zhuǎn)身進廚房了。</br> 幸好他們不會和這公婆長住,不然還不知道怎么著呢!</br> 先在門口拍打了衣服,又洗了洗手臉,把蒙著的那一層灰去了,這才開始做菜。</br> 做菜倒是下功夫了,雖然任競年說不用太經(jīng)心,但她還早準備好食材了,麻利兒做了芙蓉雞片,清蒸鯉魚,又拍了黃瓜和豆腐,做了一個蘑菇湯,這才算好。</br> 這么多菜端上桌后,任競年繼母贊嘆不已,只說北京人生活好,一邊吃一邊夸,一邊夸一邊說他們鄉(xiāng)下多么窮。</br> 任競年:“平時我們也吃不好,糧票不一定夠用,還是因為您兩位過來,這才做了這么一桌。”</br> 任競年繼母:“那哪能呢,你媳婦是大戶人家,咱們沒法比!你這日子過這么好,只可憐了,你爹和我還在鄉(xiāng)下受罪呢!”</br> 她話說到這里,任競年父親突然臉色就沉下來了:“吃個飯,還讓人安生不安生!”</br> 任競年父親一直都沒吭聲,就跟啞巴一樣,便是顧舜華和他打招呼,他也只是簡單點個頭,突然來這么一下,繼母自然是懵了,顧舜華從旁邊也是驚訝。</br> 心想這都怎么樣一家人啊!</br> 她小心地看了一眼任競年,任競年卻面色如常,仿佛沒看到一樣。</br> 顧舜華也就不理了,反正和他們家怎么相處,他比較懂,由他來管好了,自己就裝傻吧。</br> 照顧他們吃過飯,顧舜華本來想著收拾收拾,不過中午時候到了,任競年讓她去接孩子。</br> 她樂得輕松,便趁機出來了,出來后,總算松了口氣。</br> 心想這也是幸虧不一起住,要是天天一起,那還得了。</br> 不過如果天天一起住,她也就不裝了,當什么賢惠兒媳婦,肯定得先潑起來!</br> 接了孩子回去,囑咐了兩個孩子,到了家后,叫了爺爺奶奶,也叫了叔叔,一家子依然是繼母說話,親熱地拉著兩個孩子,贊嘆說孩子長得好,又掀起來滿滿的毛衣說這毛衣不是自己織的是買的吧?</br> 顧舜華自然說是,繼母就說話了:“這就是家里趁錢,要在我們鄉(xiāng)下地方,這個哪能買呢,都是自己做毛活,自己花錢買也太敗家了,我們那里只有懶媳婦才不做呢!村東頭那個懶的,大家都笑話她!”</br> 顧舜華笑了:“媽,這是北京,不是城里呢,這四合院就是我掙錢買的,你說誰好意思笑話我,誰笑話我,我直接拿掃帚不讓上門呢。”</br> 她說這話,依然是笑著,不過那笑里卻都是軟刀子了。</br> 繼母便有些訕訕的:“我就隨便說說。”</br> 本來顧舜華可以多在家待一會,不過看這情景,照顧孩子吃了飯,送孩子上學,她就趕緊跑了。</br> 一路上難免琢磨著這一家子,接下來她也不主動表現(xiàn)了,至于飯菜,當然是有什么吃什么,肯定不正經(jīng)做了。</br> 這么想著,已經(jīng)到了玉花臺,誰知道一進去,就感覺氣氛不對,就連服務員都小心翼翼的。</br> 顧舜華疑惑,旁邊一關系不錯的服務員小聲說:“顧師傅,出事了,經(jīng)理正惱著呢。”</br> 顧舜華:“怎么了?”</br> 服務員指指里面:“您進去就知道了。”</br> 顧舜華便沒多問,先去洗了洗手,擦了一把臉,這才進去。</br> 平時這時候,正是后灶熱鬧的時候,大家換衣服啊捧著大茶缸子喝茶水啊閑磕牙啊,反正說什么的都有。</br> 結(jié)果今天,竟然沒人吭聲,氣氛僵得像一潭死水。</br> 顧舜華看了眼,旁邊霍大廚不在。</br> 她便多少明白了,看來自己猜的是對的。</br> 這時候馮保國順子幾個湊過來了,和她說了這事:“霍師傅正在姚經(jīng)理辦公室呢,他已經(jīng)遞了申請,說是要停薪留職,去外面私營館子撈錢去了。”</br> 順子冷笑一聲:“他去哪兒,咱管不著,但是他要是敢偷咱師父的菜拿出去招搖撞騙,看我怎么饒了他!”</br> 顧舜華:“這還沒影的事呢,咱犯不著,再說了,咱們師門的絕活兒,那是隨便誰想偷就能偷走的?”</br> 她這一說,幾個師兄臉色才稍微好看點,不過肯定還是不痛快。</br> 很快,霍師傅從姚經(jīng)理辦公室過來了,沉著臉,低著頭,沒怎么吭聲,就這么繼續(xù)到灶上接著干了。</br> 他一過來,周圍好幾個嘲諷的,當然也有羨慕卻不好意思說的。</br> 這時候姚經(jīng)理又叫顧舜華過去,顧舜華也就去了。</br> 姚經(jīng)理也是唉聲嘆氣:“你說這都叫什么事,他不干了,想去對面,私營館子,你說這叫什么事呢!”</br> 顧舜華:“各人有各人的選擇,誰也礙不著誰,人家要去那就去,咱玉華臺這么多大師傅,也不至于說怕了一個私營館子。”</br> 姚經(jīng)理:“關鍵是影響大家的情緒,影響咱們玉花臺的士氣啊,他回頭給大家伙一說,他一個月掙五百塊,你說讓大家伙怎么安心干活?這用不了多久,咱就得散了,都得散了,這工作沒法干了啊!”</br> 顧舜華:“羅明浩給他五百塊?”</br> 姚經(jīng)理:“他自己說的啊,說家里不容易,還說就是需要錢,說要是他也能去日本,他肯定就不折騰這一茬了,說再過兩年,他年紀大了,日本肯定去不了,還不如現(xiàn)在趁著年輕多撈點。”</br> 顧舜華:“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他一個月能掙五百,去別處掙錢去,這咱能理解,誰不想掙錢呢。不過且看著,他要是真敢拿從我爸手里偷來的手藝掙錢,那他就別想干安生日子。”</br> 姚經(jīng)理:“誰知道呢,咱只能看看了。”</br> 顧舜華出辦公室前,看了一眼姚經(jīng)理,姚經(jīng)理有些憔悴無奈,她突然就想起幾年前那個意氣風發(fā)要讓大家寫思想報告的姚經(jīng)理。</br> 歲月催人老,干了三年,心氣大不如前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