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1 章 第 111 章
第111章三十塊錢</br> 進了臘月,家里來了客人,是五原礦井上的高俊。</br> 其實這幾年,家里日子好過了,高俊他們在內(nèi)蒙古礦上需要什么東西,無論是藥品還是什么別的,任競年顧舜華能弄到的,也都想法給買了寄過去,就算不能弄到,和雷永泉或者別的說說,大家一起想辦法。</br> 真就是過去一起患難賣命的交情,大家伙日子好過了,過去的朋友還在那里辛苦,肯定是竭盡全力地幫。</br> 高俊他們也是感激,一直這么聯(lián)系著,關系挺好的。</br> 這次高俊媳婦得病了,說是腎炎,實在是內(nèi)蒙古沒法治,就寫信給任競年了。</br> 任競年就讓他們來北京,可以住自己這里。</br> 高俊兩口子就千里迢迢地來了。</br> 高俊媳婦和顧舜華年紀差不多,不過這次來了,大家一見面,顧舜華差點認不出來了,臉上特別糙,前額那里都有了白頭發(fā),身上瘦得沒形了,真是風一吹就能飄。</br> 顧舜華當時都要看哭了,大家以前都是鄰居啊,關系那么好,也就三四年沒見,怎么就這樣了!</br> 高俊媳婦眼圈也紅:“得了這病,開始沒當回事,地方的醫(yī)院也沒檢查出來,天天吃中藥,后來吃著覺得也不管用,他們說你們?nèi)グ^看看吧,我們沒辦法,去了包頭,一查,說是腎炎,又吃了兩個月的藥,還是不好,我真是沒轍了,孩子還小呢,你說以后怎么辦!”</br> 顧舜華自然是安慰,安慰過后,又做了一桌子菜,那真是把能找到的好吃的都給擺出來,讓高俊媳婦嘗。</br> 吃了飯后,雷永泉和?;劬瓦^來了,很快王新瑞也來了,大家是聽到了任競年的信才來的,見到后,自然也都是感慨,抱著差點哭出來。</br> 討論起來高俊媳婦的病,雷永泉自告奮勇找醫(yī)院的關系,怎么也得找最好的專家,至于別的,都各出各的力。</br> 甚至連看病錢,大家都幫把手,各自攤一點。</br> 高俊媳婦感激,高俊也感激:“多虧了你們,這幾年幫了不少。要不是你們在北京,我們哪敢來啊,沒著沒落的?!?lt;/br> 雷永泉:“什么都別說了,誰讓咱是兄弟,混到哪兒,也不會忘記了過去咱一起受的苦?!?lt;/br> 高俊過來時候,也想法托人弄了煤,走的貨運,挺大一批的,運回來后,就堆在了四合院南方的空地上。</br> 任競年抽空的時候,便讓幾個小孩子撿了一些干樹葉干柴火,堆積在家里,然后開始燒通炕。</br> 這邊燒著,那熱氣就順著管道各屋里躥,各處的煙囪就往外冒煙。</br> 除了自家孩子,還有胡同里另外幾個孩子都在,大家都跟著看熱鬧,覺得好玩。</br> 燒了通炕后,不得不說,家里各屋都暖和得很,確實能頂上十幾天不冷,北京人流行貓冬,其實就是太冷了,一出去凍得人哆嗦,但現(xiàn)在想想,家里條件好,舍得燒炕,屋子里整天暖和得很。就算偶爾出來院子里,身上暖和,出來半個小時凍不透,其實也不會覺得特別冷了。</br> 還真是看條件,什么時候都有享福的,什么時候都有受罪的。</br> 高俊夫妻兩個在這里住,自然也就享受到了,不免嘆:“咱們北京的日子真好,你們回來了,趕上了好時候,機會也好?!?lt;/br> 這幾天到處看病,雷永泉幫著找了專家,檢查做完了,就給專家看,一口氣找了兩個專家,幫著研究了一番,說就是腎炎,只不過比一般的麻煩點,反正病歷上寫了一堆,普通人也看不懂,專家給開了藥方,帶回去就行了。</br> 還說以后這藥繼續(xù)吃,到時候拿著單子,托人去開了寄過去就行。</br> 高俊媳婦很感動,感動之余,大家聊天,自然也說起這些年的境遇,高俊夫婦現(xiàn)在工資也高起來了,兩個人一個月有九十多,按說在內(nèi)蒙古算是非常好的待遇了。</br> 但條件差啊,物資缺,藥品缺,買什么都不方便,再說受教育機會也少。</br> 顧舜華:“反正慢慢來吧,咱們只要多努力,總歸有機會,回頭你們要看什么書,我在這里能買的,就給你們寄過去?!?lt;/br> 高俊一聽,這倒是好,于是大家聊著,說起一些地質(zhì)方面的書,回頭顧舜華他們幫著找找。</br> 高俊媳婦嘆道:“我瞧你們這里什么都好,就是買煤還要購煤證,咱們礦上有煤,現(xiàn)在改革了,我們職工也有購煤指標,用不完,等明年再給你們運煤,礦上我們買也便宜,就二十塊一噸,運過來也沒多少?!?lt;/br> 顧舜華自然是高興:“咱這也是互通有無了,這幾年要不是你們,我們還不知道挨多少凍呢!”</br> 治了病后,高俊又帶著高俊媳婦四處逛了逛,看了看北京□□和八達嶺長城,還拍照留念,說是回去后給孩子們看。</br> 臨走前顧舜華幫高俊家在王府井買了孩子玩的籃球,買了幾件衣服和文具盒,最后又塞給高俊媳婦一百塊錢:“別說那些客氣話,我要是沒有,也不舍得給你,現(xiàn)在是有這錢,還能拿的出來,你就收著吧,回去給孩子買點好吃的?!?lt;/br> 高俊媳婦感激得不行,眼淚都往下落:“永泉也給我塞錢了,我這次來,就是打秋風的?!?lt;/br> 其實本來不缺錢,也就是最近一兩年看病,這么熬著,消耗了不少。</br> 顧舜華笑著說:“這也是咱們有,來了北京有吃有住還有秋風能打!”</br> 這話說得高俊媳婦哭著哭著又笑了。</br> 送高俊夫妻的那天,雷永泉?;弁跣氯鹚麄兌既チ耍蠹乙粔K送的。</br> 或許是因為高俊兩口子的到來,帶來了屬于內(nèi)蒙古礦上的氣息,也喚起了大家伙對昔日生活的懷念,從內(nèi)蒙回來的大家伙好像更親近了。</br> ?;叟紶栠^來顧舜華家里,看著兩個孩子,羨慕得很,她現(xiàn)在也說不上來后悔還是不后悔。</br> 當初那個孩子如果沒打,估計現(xiàn)在也得兩歲多了吧,可以滿地跑了。</br> 現(xiàn)在她沒有孩子,家里公婆都催著,心里哪能好受呢。</br> 但是她心里也明白,世事難兩全,如果高考前生了孩子,坐著月子去高考,她沒那體力精力,本身高考就難,那是千軍萬馬擠獨木橋,她賭不起。</br> 顧舜華倒是覺得沒什么:“反正醫(yī)生查著沒問題,那就放心了,慢慢來吧,這種事情就是放輕松,放輕松了,也許就有了?!?lt;/br> ?;郦q豫了下,道:“我聽說國外也有一種技術,生不出孩子的,也能幫著生孩子,我和永泉身體本身都沒問題,就是受孕不容易,也許用那個技術幫忙,就可以生出來孩子了。”</br> 顧舜華詫異:“還有這種技術?”</br> ?;郏骸皣鴥?nèi)沒有,國外有,所以我們商量著,實在不行,我們就出國,然后在國外用那種技術懷孩子,反正怎么也得有孩子?!?lt;/br> 顧舜華:“那倒是也行?!?lt;/br> ?;蹏@息:“人呢,就是這樣,以前我想考大學,為了考大學不顧一切,現(xiàn)在考上了,我又想要孩子,為了要孩子,我又想盡辦法,怎么人活著這么難呢?!?lt;/br> 顧舜華:“如果那個技術靠譜的話,那肯定沒問題,花錢就花錢,只要能湊出來,錢就不重要,關鍵是生個孩子,回頭你們畢業(yè)了,這日子也能順起來了?!?lt;/br> ?;埸c頭:“我們看看吧,明年我大學畢業(yè)了,就申請出國,這樣去做那個技術也方便?!?lt;/br> 顧舜華:“你托福準備得怎么樣了?”</br> ?;郏骸耙呀?jīng)報名了,不過現(xiàn)在報名的人越來越多了,頭一年咱們這里考試也就幾百個人,現(xiàn)在咱們北京竟然有好幾千人報名了,明年初考,我準備的還可以,如果順利,畢業(yè)前成績出來了,就可以申請學校了?!?lt;/br> 顧舜華:“那敢情好,去國外留洋長個見識鍍個金,回頭還能生個孩子,一舉兩得呢!”</br> ?;郏骸跋M磺许樌?。”</br> *************</br> 臨到年根底下,顧振華的福利分房終于有消息了,分房的時候先確定名額,因為僧多粥少,要按照領導級別職務大小分房子,除了這個,還得看學歷高低,還得照顧知識分子,當然還得考慮孩子。</br> 誰家孩子少還能優(yōu)先分!</br> 這么多條件羅列下來,大家也都被弄得眼花繚亂,天天到處跑去找分房組組長,顧振華也不列外,過去打聽打聽,畢竟分房子是大事。</br> 分房子中,鬧哄哄的,也出了不少笑話,還有人在分房前一周跑過跪在廠長辦公室不起來,還有的為了名額大打出手。</br> 這么鬧騰了兩周,總算塵埃落定,分房名單中赫然就有顧振華,按照級別職稱,他可以分一個兩居室,就是兩個臥室,一個小客廳,以及配套的廚房廁所。</br> 接下來就是搖號,搖定了具體房子后,進行登記,那房子就是自己的了,雖然房子才只有個架子,但大家都高興,趕緊先跑去看看,站在外面瞧瞧,這里是廚房,那里是廁所。</br> 仿佛這么一看,都能想象未來美好的生活。</br> 顧家人都高興得不行,房子太要緊了,他們一家五口住在大雜院那么十幾平房間里住了二十多年啊,上茅房要去外面官茅房,又臭又臟,平時用水什么的也都不方便,結(jié)果現(xiàn)在可倒好,一下子能分樓房了!</br> 聽說有暖氣,有自來水,有下水,反正什么都齊全,別提多舒適了!</br> 關鍵是樓房,樓房呢!</br> 住了一輩子的平房,誰不稀罕,誰不想嘗嘗住樓房的滋味。</br> 這事一出來,大雜院羨慕得不行。</br> 大家住的都是平房,這輩子就沒住過樓房,誰不稀罕呢,都想嘗嘗住樓房的滋味:“那可真就是樓上樓下電燈電話了。”</br> 顧舜華聽到這消息,也替哥哥高興,有了房子,住房寬松,日子就能好很多,不然都擠在一處,抬頭不見低頭見,自己媽那性子自己也知道,備不住哪天鬧什么別扭呢,沒得婆媳關系不好。</br> 現(xiàn)在能分開住,只偶爾見見,大家也覺得親,關系能更好。</br> 這幾天,顧舜華想著給孩子添置一點家具,也不想做新的,太突兀,和房子不搭,便說去潘家園舊貨市場淘淘,恰好看中了一個木柜子,說是民國時候的,不過顧舜華看拿不準,便想請章兆云給過一眼,這天顧振華和章兆云一起過來,大家正商量著要出去看。</br> 誰知道正說著,就見小翠兒匆忙跑來了,氣喘吁吁的:“今天店里突然來了好幾個客人,看著鬼鬼祟祟的,躲到屋里和老板說話去了,不知道說什么!”</br> 顧舜華一聽,精神了。</br> 顧振華和章兆云納悶:“這是怎么一回事?”</br> 顧舜華大致說了,顧振華皺眉:“這都什么事,還是報案吧,讓工商局的查查?!?lt;/br> 顧舜華:“這姓羅的各方面打點的好,如果沒證據(jù)報案也白搭,回頭說不定還賴咱們誣陷他,怎么也得看看,他這葫蘆里賣的什么藥。”</br> 章兆云倒是覺得在理:“沒證據(jù)不也白搭,有些事藏得深,你去報案,人家誰給你查,就給你支應支應趕出來了!”</br> 如今既然有情況,那當然得行動起來,于是大家商量著,馬上就去舉報工商局,就說懷疑他賣假冒偽劣產(chǎn)品,這樣引得工商局去查,大家趁機進去,給他查個明白。</br> 顧舜華當即就要去工商局舉報,章兆云卻攔?。骸澳悴荒苋?,你本身就是這一行的,說出來人家也不信,別人還得說在咱栽贓呢,就得找一個無關群眾,這樣萬一沒查出來,也不至于被懷疑?!?lt;/br> 顧振華見此:“要不我去舉報吧?!?lt;/br> 這倒是可以,于是顧舜華便給顧振華說好了臺詞,讓他去了工商局這樣說那樣說,等到了工商局門外,卻恰好看到蘇映紅了。</br> 蘇映紅看到他們也是一愣。</br> 顧舜華忙問,這才知道,蘇映紅想打聽下工商局的規(guī)矩,了解清楚,想著怎么給羅明浩下個絆子。</br> 蘇映紅聽了這事,馬上自告奮勇:“我來啊,我來舉報,豁出去了,和他鬧開!”</br> 顧舜華:“你不行,你要是去舉報,別人肯定覺得你是故意報復的。”</br> 蘇映紅:“反正那次因為我哥婚禮的事,我也和他鬧開了,他知道我對他不滿,現(xiàn)在如果我去舉報,他還以為我故意報復,沒準警惕性更低呢。”</br> 顧舜華一想:“有道理,行,那你去舉報吧,就給他鬧騰一頓,給他來個不講理的!”</br> 在這之前,她是不想讓蘇映紅太參與,歸根到底,還是怕她有情緒,影響心情和生活,現(xiàn)在反正都摻和成這樣了,那就給羅明浩攪和一通!</br> 于是大家分頭行動,翠兒趕緊去飯店繼續(xù)盯著,萬一有個什么好歹知道跑哪兒去了,顧振華和章兆云則在飯店外面,暗地里留心著進出的人。</br> 至于蘇映紅則是直接給他舉報了,說是他以次充好,掛羊肉賣狗肉,說之前在他店里吃飯,那豬下水都餿了!</br> 工商局干部一聽,自然是不敢不重視,現(xiàn)在他們正要維護市場秩序,嚴查以次充好假冒偽劣呢,再說羅明浩又是慣犯,當下派出來三個人,一水兒地穿著市場監(jiān)管制服,戴著黨徽,騎上了海獅,突突突地趕過去御膳之家了。</br> 而顧振華和章兆云在那里盯著,眼睜睜地看著從飯店出來一個人,騎著一輛舊自行車,就這么離開,樣子鬼鬼祟祟的。</br> 兩個人一商量,章兆云繼續(xù)看著,顧振華跑過去跟著那個人,看看對方往哪里跑。</br> 而這邊工商局干部來了后,直接過去了御膳之家。</br> 工商局干部一來,羅明浩就傻眼了,臉都白了,舌頭好像也有些僵。</br> 蘇映紅瞧著他這勁兒,更加認定,他店里肯定有見不得人的勾當!</br> 不過羅明浩很快看到了旁邊的蘇映紅,看到蘇映紅,他反而臉色緩和起來了,忙扯出笑過去和工商局干部套近乎。</br> 他點頭哈腰,一疊聲地說同志辛苦,工商局同志哪里離這個茬兒,自然是正義凜然,說是有人舉報,要查這里面以次充好的問題。</br> 羅明浩一聽就更放心了,徹底放松下來:“同志啊,我這是正經(jīng)經(jīng)營,什么都老老實實的,哪有以次充好的啊,我可不敢干那種缺德事,個別的同志因為個人的私怨來舉報我,這種事可是要不得!”</br> 說完,他笑呵呵地瞧了一眼蘇映紅。</br> 上次他無意中看到蘇映紅了,她現(xiàn)在嫁人了,整個身子都發(fā)開了,這讓他倒是想起過去的事來。</br> 蘇映紅一看他望著自己那眼神,真是渾身難受,就像是小時候去天壇逮唧鳥猴卻不小心抓了一手蟲子!</br> 她頓時膈應得不輕,當下也不藏著掖著,直接道:“羅明浩,你個下三濫玩意兒,裝得人五人六的,就憑你半瓶子不滿的手藝,還能掙錢?你那菜都是爛菜,肉也是臭肉,沒好玩意兒,你就是以次充好,你就是滿街逮了老鼠肉往盤子里放,你當我不知道?”</br> 她是故意胡攪蠻纏,往歪里說。</br> 她這么一說,店里還很有一些顧客,都吃不下去了,皺眉看向她。</br> 而羅明浩聽到蘇映紅這么說,卻徹底放心了。</br> 他一面讓伙計趕緊過去安撫顧客,一面呵呵笑著,斜眼瞧著蘇映紅,主動請工商局同志進去檢查:“公安同志,哪有這么污蔑人呢,我這么多顧客都看著呢!要不這樣,您來檢查,您快來檢查,您檢查了沒事,也好給我清白!”</br> 工商局同志當即就要進去檢查,蘇映紅見了,也就跟著。</br> 羅明浩顯然不想讓蘇映紅進,不過蘇映紅卻直接撒潑耍賴:“憑什么不讓我進,萬一他有什么你們漏看了呢,我看他和你們關系挺好的,你們可別徇私枉法??!現(xiàn)在可是嚴打,你們要是收禮了,包庇他怎么辦?”</br> 她這話說得,簡直是蠻不講理,幾個工商人員也都臉色不好看了,心想剛才這女同志還挺正常的,怎么一到了這里就不說人話了呢?</br> 但是大家也都是公家人,公事公辦的,也不想和她計較,心想她跟著就跟著吧。</br> 畢竟現(xiàn)在確實嚴打,各方面都嚴格,工商人員也想好好辦事,不想惹事生非。</br> 羅明浩聽到這個,就更放心了。</br> 當下蘇映紅跟著大家伙進去檢查,進去后,她自然是兩眼到處瞧,她相信這里面一定有什么秘密,她必須找出來!</br> 工商同志例行公事,檢查了后灶,倒是發(fā)現(xiàn)一些衛(wèi)生問題,這些都嚴肅地記錄下來,羅明浩從旁跟著,點頭哈腰的,一再地表示會改,會改,還說要寫檢討信,會加強管理,這些問題肯定會改。</br> 工商同志忙著檢查,蘇映紅也在努力地看,她看到了旁邊放著的湯,就想取一點來,她想著,把這個湯弄出來一些,到時候讓顧舜華研究研究,看看到底是什么路數(shù)。</br> 可誰知道,羅明浩眼疾手快,直接攔住了:“你干嘛?”</br> 蘇映紅:“你這湯里有問題吧,干嘛這么心虛?”</br> 羅明浩:“瞧您這話說的,我這湯里怎么就有問題,紅口白牙不帶你這樣誣賴人的!”</br> 蘇映紅:“沒問題你這么怕干嘛?我嘗嘗味道不行啊?”</br> 羅明浩斜眼瞧著蘇映紅,突然一個冷笑:“這是我們家秘方,你以為你隨便就能嘗,美得你!只有我家媳婦才能喝這個湯呢,怎么,想進我家門?”</br> 蘇映紅一聽,當即就氣瘋了,直接拿起旁邊的碗就沖羅明浩扔過去!</br> 這么一鬧起來,旁邊的工商局同志也徹底無奈了,趕緊過來勸架。</br> 蘇映紅:“你個不要臉的東西,你是什么玩意兒!你竟然調(diào)戲婦女,我要去公安局告你,你調(diào)戲我!”</br> 羅明浩:“我怎么調(diào)戲你了?我這是說我家規(guī)矩呢!”</br> 工商局同志也看不下去了,只能是先批評了羅明浩,說他確實說話不合適,之后又批評了蘇映紅,羅明浩又嚷著要蘇映紅賠盤子。</br> 鬧騰了半天,最后檢查還是要做完了,沒發(fā)現(xiàn)什么問題,就要離開了。</br> 羅明浩笑呵呵地送客。</br> 蘇映紅這么折騰一遭,到處看了,也沒什么異常,心里自然著急,錯過這次的機會,還不知道什么時候能有機會進來看,自己這次告了工商局,工商局查了,查不出來什么,只怕是以后也不信了。</br> 可自己能拖的時間都拖了,還能怎么著?</br> 她正急著,就見旁邊一個女人過來,領著一個孩子,那女人打扮得很時髦,燙著卷發(fā),化著妝,身上還散發(fā)著香水味。</br> 孩子估計得有十歲了,個子高高的,能到女人肩頭了。</br> 女人領著孩子:“走吧,我們先回去了,你作業(yè)得做了?!?lt;/br> 那男孩繃著臉,便跟著女人往前走。</br> 蘇映紅看著這場景,突然就覺得挺怪異的。</br> 就是那么大一孩子,女人卻一直牽著他的手,而且看上去姿勢有些僵硬。</br> 她盯著那女人看,誰知道女人卻注意到了,冷笑一聲:“這都什么人,嫉妒我們家是不是,之前就鬧騰著罵人,現(xiàn)在更是鬧起來了,知道的明白你是眼紅,看不得人掙錢,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瞧上我家男人了呢!”</br> 她要是說別的,蘇映紅興許還能有點理智,她卻這么說,那真是直接往人心窩子戳。</br> 蘇映紅心里恨哪,氣得手都在發(fā)抖。</br> 馮書園冷笑一聲,領著自己兒子就往外走。</br> 這時候,旁邊幾個服務員,還有那些沒走的食客,全都用異樣的眼光看著她,顯然都是覺得這女人有病。</br> 蘇映紅的手一下子抖了起來,她想起來當年她是怎么被羅明浩欺負的,這是一場怎么都醒不來的噩夢。</br> 也許這個世界上,除了自己只有羅明浩知道這件事,但是她卻覺得,天底下所有的人都知道了。</br> 曾經(jīng)一度,她走在路上聽到不遠處有人笑,她就覺得那是在笑她,別人不經(jīng)意看她一眼,她都覺得那是鄙視她。</br> 別人私底下說一句什么,她都覺得別人背后說她!</br> 周圍全都是人,那種異樣的目光,那種永遠不會被世界體諒的委屈,就在心口溢出。</br> 多少年了,她的愛人溫柔而包容,將她所有的痛楚逐漸撫平,她以為她已經(jīng)忘了,以為自己不會因為這件事失去理智。</br> 但是現(xiàn)在她發(fā)現(xiàn),并不能。</br> 只要羅明浩活著一天,她的傷痕就在,她的委屈就無處訴說,她的恨意就可以成為噴涌的洪水將她所有的理智和幸福淹沒。</br> 好恨,憑什么他能過得這么自在逍遙,憑什么他的愛人用這種難聽的話來侮辱自己?</br> 憑什么!</br> 她盯著眼前的馮書園,她走得搖曳多姿,她穿著高跟鞋,高跟鞋啪啪啪地踩在水泥地上,她燙過的頭發(fā)搭在肩頭。</br> 況且如果就這么讓她們走了,那以后自己怎么查?錯過這一次還能怎么查?但眼下她也沒別的法子阻止她離開!</br> 蘇映紅一咬牙,干脆先胡攪蠻纏一番,反正先拖住她們!當下沖過去,使勁地抓住了馮書園,狠狠地扇了兩巴掌,之后和馮書園揪打起來:“剛才你怎么說話呢,你這個不要臉的東西,你剛說什么呢!”</br> 馮書園驚叫一聲,她沒想到蘇映紅突然發(fā)瘋,真是一個措手不及。</br> 這時候,顧舜華也已經(jīng)過來了,她和章兆云見了后,知道那個神秘的來客已經(jīng)離開,只怕抓現(xiàn)成來不及了,只能是想辦法找找線索。</br> 正說著就聽到這邊的動靜,她和章兆云趕緊過來。</br> 一過來就見蘇映紅和馮書園抓了起來,蘇映紅掐著馮書園的頭發(fā),馮書園去擰蘇映紅胳膊,旁邊那十歲男孩還跑過去幫忙,蘇映紅便拽住那男孩推搡。</br> 周圍人都看呆了,慌忙上去勸架。</br> 顧舜華一看,當然不能讓蘇映紅吃虧,也顧不上別的了,隨手拎起旁邊一掃帚沖過去:“干嘛,這是干嘛呢,欺負人是不是?”</br> 說著,一邊“勸架”一邊護著蘇映紅。</br> 蘇映紅其實打架早打習慣了,倒是沒吃虧。</br> 吃虧的是馮書園,頭發(fā)花了,脖子一道道血痕子,頭發(fā)也被採下來不少。</br> 她氣得大叫:“光天化日你來我們家打人,你是不是瘋子??!”</br> 羅明浩跑過來就要護住馮書園,口中嚷嚷著:“工商局的同志可是在呢,你們這是要干嘛,欺負人哪,國營飯館的人來欺負人了,你們這是看不慣我生意好給我使絆子吧!”</br> 蘇映紅其實剛才也挨了一巴掌,頭發(fā)也亂糟糟的,不過她顧不上那么多,她眼睛就在盯著馮書園還有馮書園身邊的那男孩。</br> 她看著那男孩,那男孩正捂著自己打開口袋。</br> 她突然指著他道:“他剛才偷我東西了,他兜里有東西!”</br> 那男孩聽到這個,一下子呆了,兩手使勁地捂著口袋:“沒有,我才沒有!”</br> 蘇映紅:“怎么沒有,要是沒有,你跑干嘛,我要搜你口袋!”</br> 事情到了這里,別說在場的服務員,就連客人還有工商局的同志都覺得,這蘇同志也太無理取鬧了。</br> 大家眼色就異樣起來,兩個女人掐架,備不住就是這個蘇同志和人家亂搞,要不然呢!</br> 一時大家議論紛紛的,說什么的都有。</br> 顧舜華咬了咬牙,今天蘇映紅是豁出去了,她自己也露面了,所以這件事沒有退路,事情也不能再拖。</br> 這次打草驚蛇,以后再想抓他把柄可就難了。</br> 現(xiàn)在只有狠狠地把這鍋水攪渾了!</br> 當下走上前問:“映紅,你是丟了什么東西?”</br> 蘇映紅:“錢啊,二十塊錢呢,裝我口袋里,就這么丟了!不行,我要帶他去派出所!”</br> 她說這話當然是冒了風險,如果那個孩子口袋里沒什么秘密,那她就全完了,這時候正嚴打,隨口污蔑別人,這肯定也犯法的。</br> 但是蘇映紅顧不上了,直覺告訴她,那個孩子的口袋里就是有秘密,她必須想辦法抖摟出來這個秘密。</br> 顧舜華故意道:“映紅,你知道嗎,如果你是污蔑別人,回頭抓起來,可不是鬧著玩的!”</br> 蘇映紅義正言辭:“我就是丟了錢,就是被這小孩偷了,怎么著,我還不能搜搜他口袋?二十塊錢呢!”</br> 正說著,羅明浩那大肥身子卻突然沖出來,護住了那男孩:“你們什么意思,這是我兒子,你們干嘛?”</br> 說著,給馮書園使眼色。</br> 馮書園快走過去,領著那孩子就要走。</br> 旁邊章兆云直接走上前攔住了:“站住,你們干嘛,跑什么跑,真偷了東西是吧?”</br> 顧舜華:“如果跑的話,那就是真偷東西了!那就是心虛!”</br> 周圍的人本來覺得蘇映紅簡直就是一個瘋子,但現(xiàn)在看到這情景,也都覺得不對勁了,要是不心虛,走什么走,好歹說明白啊。</br> 顧舜華見此,干脆直接來硬的了:“他要是清清白白的,他就得讓我們搜,如果搜出來沒什么東西,我倒賠給他二十塊行了吧!”</br> 蘇映紅一聽,這是一個好主意,不就是二十塊嗎,不就是可能丟人現(xiàn)眼一場,當下豁出去了:“怎么,給二十塊還不讓搜了?是身上藏了什么見不得人的,是殺人了還是放火了不敢讓搜?怕成這樣是心虛個什么勁兒!”</br> 大家見此,都議論起來,整個飯店亂糟糟的了,旁邊的幾位工商局同志也是皺眉,他們是來做市場監(jiān)督檢查的,可不是來斷案的,怎么鬧成這樣了?</br> 而且這位蘇同志,這腦袋到底怎么回事,她到底要干嘛?這是有什么私怨嗎?</br> 章兆云因為今天想置辦點日用品,身上是帶了錢的,這個時候,她也顧不上別的了,直接拿出來三張大團結(jié),往桌上一甩,冷笑一聲道:“這是三十塊錢,才從銀行取出來的!我就擱這里了,讓我們搜,要是搜不出來什么,行,這三十塊給你,這總行了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