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已哥。
    不僅承認(rèn)了自己是遲焰，也承認(rèn)自己認(rèn)出了眼前的人是顧已。
    怎么可能認(rèn)不出來？這個人曾無數(shù)次的入夢，無數(shù)次的被他在手機上輕輕摩挲，一看就是幾個小時，他熟悉這個人熟悉到連根頭發(fā)絲的長度都知道，更何況人站在自己面前，只是帶著口罩。
    只是遲焰沒想到的是，顧已竟然也認(rèn)出了他，雖然他并未有任何的遮掩，但和顧已這個公眾人物不同，這十年之中，遲焰未曾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是實實在在的沒有見過。
    十年時間，就連遲焰自己都覺得自己變了不少，卻不想還是被一眼認(rèn)出，他除了承認(rèn)沒有別的選擇。
    但遲焰的承認(rèn)并沒有讓顧已放開他，反而越來越大力，力道中夾雜著怒火，遲焰被灼的全身發(fā)疼，可即便如此，他依然沒有掙扎，甚至連眉頭都沒有蹙一下，任由顧已弄疼了他。
    當(dāng)初不告而別，已經(jīng)十年未見了。
    換了誰也不可能沒有脾氣，更何況還是顧已這個脾氣本就不太好的。
    現(xiàn)在的場面，尷尬也詭異，顧已沒有出聲，遲焰也不知道要說什么。
    他做夢都沒想到，剛才還猶猶豫豫是不是要通過手機去看一眼的人，此時就站在自己的面前，不可能忍住不看的，他的身體甚至不受大腦控制。
    遲焰抬眸看著顧已。
    十年未見了，但這張臉自己卻一點也不陌生，午夜夢回不知道抱著手機看了多少遍，只是從未想過有一天會相見，會重逢，因為從未想過，以至于現(xiàn)在近在咫尺，遲焰卻依然覺得不真實。
    分開的時候，他們還是少年模樣。
    如今的他們已經(jīng)成年，褪去了稚嫩，不管愿不愿意，是不是變成了自己理想中的樣子，卻也終究是個大人了。
    顧已沒什么變化，又或者說是遲焰在手機上看他的次數(shù)太多了，所以即便這么多年沒有面對面，卻還是對眼前站立的這個人沒有任何陌生的感覺。
    只是，遲焰不想見顧已。
    即便他們已經(jīng)見面，即便此時此刻顧已就抓著他的手，讓他痛著感受到了每一分的真實。
    可事情到了這一步，已經(jīng)沒有回頭路可走，遲焰只能盡可能的讓自己看起來平靜也不失禮貌：
    “好久不見已哥，沒想到會在這里見到，早知道你在南合，我應(yīng)該請你吃頓飯?！?br/>     這樣客氣也疏離的話讓顧已的怒氣更盛，他看著遲焰咬了咬牙，應(yīng)該是想說什么，卻被房間內(nèi)傳來的聲音生生打斷，門開著，遲焰自然而然也聽到了里面那個男人的聲音：
    “親愛的，怎么還不過來？我都快餓死了。”
    遲焰愣了一下，看著顧已的目光微微有些詫異，卻也不過是瞬間，幾秒后便笑了，繼而從他的手中近乎強硬的抽出自己的手，后退一步：
    “既然已哥這里有人就不打擾了，祝您用餐愉快?！?br/>     說完便轉(zhuǎn)身離開，不顧顧已已經(jīng)瀕臨噴發(fā)的怒火，連個再見都吝嗇。
    走出酒店，遲焰胸口憋著的這口氣才算是吐了出來，不是沒想過顧已身邊會有新的人，是沒想到會這么猝不及防的撞上。
    畢竟是前男友，有點尷尬。
    抬腿跨上?？吭诰频觊T口的摩托，戴頭盔的時候猶豫了一下，抬眸看了一眼眼前這棟樓，從1層一層層的數(shù)到8層，視線緩緩?fù)Ａ簟?br/>     他沒想過還會見到顧已，至少沒想過會在這座小城里見到顧已。
    可是再多不可能此時也成了事實，他不會再去想顧已為什么會來，也不想知道是不是剛才在電話里顧已就聽出了自己的聲音。
    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顧已似乎有了男朋友，有了新的開始，挺好。
    遲焰緩緩收回自己的目光，戴上頭盔，擰動油門沖了出去。
    楚以七處理完傷口沒有手機，在醫(yī)院的候診大廳快要閑出屁來了，見到遲焰出現(xiàn)立刻起身走了過去：
    “焰哥，你再不來我就成蘑菇了?！?br/>     “嗯?！边t焰第一次沒有糾正楚以七對自己的稱呼，又像是沒有聽到，只是淡淡應(yīng)了一聲：“走吧?！?br/>     楚以七愣了一下，隨即邁步跟上遲焰的腳步：
    “焰哥？”
    “嗯?！?br/>     “焰哥？”
    “怎么了？”遲焰停下腳步看他。
    楚以七瞇了瞇眼睛：“你知不知道我喊你三次焰哥了？平時你早揍我了?！?br/>     “現(xiàn)在也不晚。”遲焰舉起拳頭：“要試試嗎？”
    楚以七見此拔腿就跑了，遲焰看著楚以七的身影微微嘆出一口氣，邁步離開。
    楚以七和奶奶一起住在老城區(qū)的一處小平房，把楚以七送回小平房的時候奶奶還沒回來，遲焰指了指他的傷口問他準(zhǔn)備怎么交代，楚以七特自信的笑了下：
    “不可能讓老太太發(fā)現(xiàn)。”
    遲焰不管他，將手機還給他，便回了燒烤店，旁邊的店面都已經(jīng)人滿為患了，他們店門口卻像是被楚河漢界隔開了一樣冷清。
    遲焰也沒心思去看，直接收了折疊桌進屋，又將燒烤爐推進去，拉下了卷簾門，一切收拾好的時候他卻突然又沒了方向，不知道現(xiàn)在該去哪里，又能做什么，便對著門發(fā)起了呆。
    最后還是旁邊的老板叫了他一聲：
    “想少沒少東西嗎？沒人進去，給你看著呢?！?br/>     遲焰回過神，笑了下：“謝了?！?br/>     老板揮揮手沒在意，又忙自己生意了，遲焰在原地站了一會兒，邁步去了已故，進去柜臺的第一時間就從后面的酒架上拿了瓶啤酒，在柜臺上輕輕磕了一下便打開了瓶蓋，仰頭就喝了半瓶。
    苦澀的味道從嘴里一直蔓延到了心尖兒。
    屋內(nèi)沒有開燈，黑暗中遲焰坐在椅子上，一腳蹬在柜臺上，上半身微微后仰，只有后面的兩個椅子腿兒支撐著他的體重，隨著他的動作前前后后的晃蕩。
    這個姿勢是跟顧已學(xué)的，不知道什么時候?qū)W會的，但這么多年竟是一直沒改。
    門外喧鬧的聲音一直在持續(xù)，吆喝聲，劃拳聲，說笑聲，這大概是人世間最有煙火氣兒的聲音了，遲焰靜靜的聽著，聽的久了，宛若那熱鬧也是屬于自己的。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的喧囂聲漸漸淡了，到最后安靜的開始讓人有點發(fā)慌，遲焰面前柜臺上也橫七豎八的多了很多個啤酒瓶，他清醒了一點，卻始終沒有找回自己什么時候喝了這么多酒的記憶。
    想要抓手機看一眼幾點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手機不在自己身邊，進門后被自己隨手和鑰匙一起放在了門口的置物架上，他起身繞過柜臺去拿，屏幕上的時間已經(jīng)顯示01:42分了。
    這個時間點，小城的夜生活都結(jié)束了，難怪門外變得這么安靜。
    手機上數(shù)個未接來電都是來自于楚以七，上一個還是在一分鐘前，也不知道有什么重要的事兒能讓他一直堅持到這么晚不睡。
    遲焰剛想著回過去，楚以七的電話已經(jīng)又一次打了過來，遲焰捏捏眉心，接了：
    “什么事兒？”
    “我靠，你接了，我還以為你接不了打著玩呢。”
    遲焰沒說話，等著楚以七的重點，楚以七在電話那端笑笑：“焰哥，你送外賣的時候是不是丟了什么東西??？”
    遲焰剛剛用酒精麻痹掉的回憶因為楚以七的這句話輕而易舉的翻涌上來，他抬眸看向門外，光線很暗，只有已故門口的燈牌發(fā)著一點微弱的光亮，可就算只有這點光亮，遲焰還是能看到路邊停著一輛車。
    這條路即便是晚上也禁停車，所以不可能是附近小區(qū)找不到車位的業(yè)主，況且這個小城根本也沒有到車比停車位多的地步。
    車?yán)镉腥?？遲焰心里突然有點發(fā)毛。
    他不怕誰來找他的麻煩，也不怕流氓地痞來惹事，他只擔(dān)心是心里想的那個人。
    他一個人來，就抵得上萬馬千軍了。
    楚以七的聲音還在電話那端喋喋不休：
    “焰哥，你不是這么不小心的人啊，你丟什么了？那個客戶突然給我打電話問你的消息，他說你有東西忘在他那里了，想給你送過去，他給你送過去了嗎？”
    遲焰沒說話，心卻沉到了谷底。
    他掀開門簾走出去，下一秒，車的前燈突然亮起，直直的打在遲焰的臉上，他下意識的抬手去擋，卻在抬手的那一刻車燈被熄滅，只是還沒等遲焰將手放下，暗下去的燈光又一次亮了起來。
    來來回回三次，若說不是一場戲弄，怕是誰也不會相信。
    遲焰的確是個好脾氣，但好脾氣不代表沒脾氣，加上喝了酒，這樣的方式多多少少讓他有了點火氣。
    但他沒發(fā)火，作為兩人關(guān)系中不打招呼離開的那一個，遲焰永遠虧欠他，于是他也只是轉(zhuǎn)過身想進去已故，卻不過剛剛一個轉(zhuǎn)身，身后的燈便常亮不熄了，隨后遲焰聽到了車門打開又關(guān)上的聲音，在這個寂靜的深夜里尤其的清晰。
    遲焰沒有再走，卻也沒有回頭。
    腳步越來越近，遲焰的耳邊卻是越來越靜，似乎除了那漸漸走近的腳步聲再也聽不到其他的任何聲音。
    不，還有一個聲音，手機里楚以七的叫喊聲。
    他們居然還沒掛電話。
    遲焰抬起手想要掛電話的時候，后頸卻突然爬上了一只手，他用力鉗制著遲焰猛地一推就將他抵在了前面的墻壁上，遲焰措手不及，手機都掉落在了地上，黑屏了。
    “顧已?！边t焰喝了太多，腦袋有些暈，顧已的力氣太大，他快要喘不上來氣，原本出聲是想讓他放開自己一些，卻不想換來他更大力的鉗制。
    “你叫我什么？”顧已壓在他身后，近乎咬牙切齒的問他。
    遲焰竭力控制著自己的不適：
    “已，已哥……”
    “遲焰。”顧已一手伸到他的面前，鉗制住他的下巴強迫他回頭看著自己：“一走十年，你有沒有想過被我抓住后，我會怎么收拾你？嗯？！”
    沒想過。
    遲焰根本就沒有想過他們居然還會見面。
    可這話遲焰不能說。
    雖然重逢后兩人交流僅限于幾句話，但是遲焰也能明顯感覺到顧已早就不是當(dāng)初的顧已，唯一相同的是他對自己似乎還是有著不同尋常的占有欲。
    但，他已經(jīng)有男朋友了不是嗎？
    遲焰的沉默并不能讓顧已消火，他在等了幾秒后沒等來遲焰的回答之后，冷笑了一下，在遲焰還未提起警惕的時候，顧已已經(jīng)一拉一推之間將他推進了已故酒館內(nèi)。
    雖然踉蹌了一下，但好在遲焰自由了，他轉(zhuǎn)過身看著跟在自己身后進來的顧已，試圖和他好好談?wù)劊?br/>     “已哥，我們……”
    “脫衣服?！鳖櫼汛驍嗨静幌肼犓f話。
    遲焰愣了一下，不可置信的看著顧已，顧已卻直接解了皮帶抽出來放在了旁邊的置物架上，隨即冷冷的看過來：
    “怎么？沒聽到我的話？還是說十年不見，就不讓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