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爸爸對不起你
    ,撲倒老公大人·在遺忘的時光里重逢 !
    醫(yī)院。殘璨睵傷
    寧震謙坐在手術(shù)室外的椅子上,深埋著頭,雙手插/入短發(fā)里,用力揪著自己的頭發(fā)……
    而莫忘,雖然懵懂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此時卻老老實實坐在他身邊。
    寧震謙的承受能力已經(jīng)無法再承載剛才那一幕回放的痛,可偏偏的,那樣的畫面卻時時刻刻,每一分每一秒在他腦中徘徊,揮之不去……
    每回放一次,那痛,便入骨一分,直抵靈魂最深處,如鉆,如削,如絞,無可解脫…甾…
    他已記不起自己是如何接受親眼所見的那一幕,他的至愛,他傾盡力氣想要保護的人,倒在地上,白色的褲子被染成血紅一片……
    他半生戎馬,見過鮮血無數(shù),卻沒有一次像彼刻那般在鮮血面前顫抖怯懦……
    他記不得自己是如何抱著昏迷的她沖出家門,記不得是怎樣吼著莫忘跟上,記不得他是如何的腳步踉蹌魂飛天外,記不得一切的一切…銅…
    獨獨記得的,是血,她的血,流了滿身……
    他寧震謙從不曾懂屈服二字何寫,此時卻愿意跪天跪地跪菩薩,如果,能保住小囡的話……
    是他的錯……
    是他一時大意,竟然會想到要囡囡來看莫忘……
    他承諾她的事,他一件也沒有做到……
    諸如:莫忘是他的責任,絕不會影響她的生活;諸如,他會對她好,對小囡好……
    而事實上,傷害她們的正是他……
    母親的話又在耳邊響起,母親的預言真的變成了現(xiàn)實:小震,你想過你和囡囡在一起,會有多大的困難嗎?如果你堅持,希望你好好待囡囡,不要鬧到彼此傷害到無法收拾的地步……
    而今,終于還是走到了這一步了,是嗎?是他親手將她們母女傷害……
    身為一個指揮官,當深知一個錯誤的決定極有可能導致全軍覆沒,而他,卻做出了如此錯誤的決定……
    把莫忘留在囡囡身邊固然是錯,是他腦子短路才會犯的低級錯誤;
    然,或許,還有更多的錯……
    她一直都想著要離開的……
    是他!是他不顧她的意愿,自私地把她禁在自己身邊。
    無數(shù)次,她或冷,或求,讓他放她離開,他都不肯,甚至還暴怒,還沖她發(fā)火……
    她本是那般鮮活明媚的女子,就像高原上的格?;▋阂粯樱瑖篮崾疃奸_得自在嬌艷,而今,卻被他折騰成了什么樣子?猶記她在那年大年初一的晚上,一首《兵哥哥》,明眸皓齒,顧盼生輝,而今,她的眼睛里什么時候還有過光澤?
    為什么會這樣?
    他分明是想好好愛她,好好疼她的。
    他想和她在一起,和她一輩子幸福地過下去,想像樹哥哥一樣給小鵪鶉一個溫暖的窩,所以,他用盡力氣抓緊她,無論彼此如何痛也不放手,然,這樣的結(jié)果,卻是看著她這朵嬌艷的花兒一天天枯萎,一天天失去生命的鮮活,最后,還將她徹徹底底傷害……
    是他錯了……
    如果他放手,或許此時的她正在S市用她甜美的聲音讀著美妙的文章;或許,也在和朋友在精致的咖啡館里吃著她喜歡的甜品;或許,他們的小囡會有一個新爸爸,但是,一定不會離他們而去……
    不,小囡不會離去……不會……一定不會……
    一聲聲的不會,在他腦海里碰撞,撞得他腦中嗡嗡作響,巨大的悲痛中,他泣出聲來……
    他這半生,鮮少流淚。
    幼時淘氣,被父親用皮帶抽打,也不曾哼過一句;后來從軍,中過槍,流過血,槍林彈雨,他亦屹立不倒;即便是芊琪當初的離開和現(xiàn)在的回歸,縱然心里再難受,也不曾流過淚……
    只有她。
    每一次的流淚都是為了她……
    然,那有如何?他的存在,對她只是傷害……
    她跟著他,可曾有過幾天幸福的日子?初婚時的兩地分居,好不容易見一次卻是磕磕碰碰不斷讓她哭泣,再后來,芊琪回來,她卻是連哭也哭不出來了……
    而以后呢?他想著莫忘,心中灰涼一片……
    以后,再沒有以后了……
    她和他,原本就不該再一起……
    他該堅持初衷的……
    他原本在愛情這條路上就是被判了死刑的人,不該再把她拉下水,陪著他一起生死起伏……
    如果,他堅持初衷,只當她是妹妹,在她遇到江楓或者駱東勤或者其他更優(yōu)秀的男子時給她備一份豐厚的嫁妝,把她風風光光嫁出去,她該是多么幸福的人兒……
    只是,世界上有如果嗎?
    他恨,恨自己所有的錯……
    從年輕到后來,一個接一個的錯都和他有關(guān),可是,既然犯錯的是他,為什么要報應在她身上?為什么要報應在孩子身上?為什么,不讓所有的痛苦和折磨他一個人承擔?
    走廊里,急促的腳步聲響起,嚴莊來到了他身邊,看見的是抱著頭的他,揪著自己頭發(fā)的他,手背青筋直暴。
    “桃桃怎么樣了?”嚴莊抓住兒子的手,心疼媳婦的同時,也心疼這樣虐待自己的兒子。
    他沒有吭聲,依然深埋著頭,他不想回答,不想回答關(guān)于囡囡和小囡的任何問題,他的囡囡和小囡,還好好的,還在家里和他慪氣,剛才的一切都是夢,都是幻覺……
    然,手術(shù)室的門打開,將殘酷的現(xiàn)實呈現(xiàn)在他面前。
    那一聲門響驚動了他,他猛然抬起頭來,醫(yī)生走出,嚴莊趕緊上前詢問,而他,卻是連站起來的涌起也沒有……
    “醫(yī)生,我兒媳婦怎么了?”嚴莊急問。
    醫(yī)生摘下口罩道,“孩子沒了,大人沒事,不過身體較虛弱,要多靜養(yǎng)?!?br/>
    寧震謙呆坐在座位上,只有那兩句話在耳邊回旋,孩子沒了,大人沒事……
    他暗舒一口氣,幸好囡囡沒事,可是孩子……他的小囡……
    無數(shù)個夢里的情形在眼前一一重現(xiàn):他的小囡,是有著軟乎乎白嫩嫩的小手小臉的乖乖女孩兒,喜歡笑,喜歡趴在他胸口玩,喜歡用胖乎乎的小手摸他的胡子,還喜歡用粉粉的唇親他的臉……
    那些,都是他清清楚楚在夢里見過的啊,怎么會變成了虛幻?他坐在椅子上,不知了時日乾坤,看不到黑暗的邊,直到嚴莊的聲音響起,“小震!還不快送囡囡去病房?”
    他恍然,卻仍然坐在椅子上,良久,才恍惚起身,機械地牽著莫忘的手,跟在嚴莊后面。
    只是遠遠地跟著,看著母親的背影,看著護士和母親一起推著床,那床上,躺著他深愛卻又親手傷害的女人,他,再沒有資格走到她身邊……
    到了病房,他沒敢走進去,站在病房外,聽著里面一切的聲響。
    他聽見護士說,病人老公呢?叫他進來幫忙。
    可是,他能幫什么忙?
    病房門口,仿似有一道防線,他再也垮不過去……
    他聽見母親的聲音在說,我來吧,他沒時間……
    他苦笑,他不是沒時間,只是沒資格,一個親手殺害了自己孩子的人,哪里有資格再做她老公?
    他仿佛又聽見她嬌滴滴的聲音,在他耳邊叫著“老公”時的聲音,重重的一拳打在醫(yī)院的墻壁上,拳頭不疼,心,卻疼得厲害……
    護士魚貫而出,證明她已經(jīng)安置妥帖,他站在門口向內(nèi)望去,只見她靜靜地躺在床上,掛著點滴,臉色蒼白如紙……
    嚴莊回頭,見到門口萎靡的他,輕嘆一聲,走了出來,低聲問,“怎么不進去?站在門口算什么事?”
    他沒說話,默默走到病房前的椅子上坐下。
    嚴莊知兒子對這個孩子的期盼,也知兒子傷心,坐下來安慰他,“別難過了,意外已經(jīng)發(fā)生了,你該進去好好照顧?quán)镟锊攀恰?br/>
    他苦笑,眼睛里淚光朦朧,“不,不是意外……是我……是我親手害死了小囡……”
    嚴莊心里一痛,眼淚流淌下來,陶子的流產(chǎn),本就夠她難過,兒子的自責,更讓她心上加傷。如說人生如棋局,她捻子輕算,還是能算出一二來,兒子和陶子這場受著太多外界干擾的局,必然會是艱難得寸步難行的一局,稍不留神,便是兩敗俱傷,而今,終于還是走進了一個死局,誰還能重走一遍?誰又能化解?
    “兒子啊,不許這么說……只是個意外而已!你可不要鉆進死胡同了??!”她深知兒子的性格,認定的事,執(zhí)著地不會改變,否則,也不會等了芊琪八年,可是,如果兒子一直背負著這個十字架過活,那他這一生還會快樂嗎?
    他沉默不語,沉入那些有小囡的夢里,不愿醒來……
    小囡,小囡,爸爸對不起你……
    嚴莊最后只能哀嘆,打電話催著寧晉平和請假的老師趕緊回來,這家里又是醫(yī)院又要照顧莫忘的,她已經(jīng)忙不過來了,而且,看來,如今兒子也是需要照顧的……
    她擔驚受怕,還不知道該怎么跟寧晉平交代小囡沒有了的事。寧晉平這個人,雖然表面冷漠,甚至在陶子懷孕期間表現(xiàn)出來的關(guān)心也少,但是她知道,他惦記著呢,時不時就囑咐她多給陶子做好吃的帶去,他要小囡生下來白白胖胖的。他對寧震謙嫌他臉黑不給他抱小囡的事依然耿耿于懷,甚至在家里和她信誓旦旦的說,要和兒子在孫女面前爭寵,一定要看看孫女到底喜歡誰……
    如果,現(xiàn)在把陶子流產(chǎn)的事告訴寧晉平,寧晉平會不會失望透頂?
    然,無論多艱難也是要開口的……
    她小心翼翼地說了,事情的經(jīng)過卻無從說起,因為到現(xiàn)在為止,寧震謙也沒把這事到底是怎么發(fā)生的告訴她,她只說了結(jié)果,出乎意料的是,寧晉平并沒有說什么難過的話,只平靜的一句,“我就回來?!北銢]了下文……
    嚴莊陪著兒子在走廊上枯坐了一會兒,想著不能這么坐下去,便勸道,“你既不進去,就帶莫忘回去吧,坐在這里也不是個事兒……”
    可他,卻像入了魔一樣,只是一動不動坐得筆挺……
    而莫忘,一雙眼睛里什么內(nèi)容也沒有,坐在寧震謙身邊,翻天覆地的變化,只在他的心里沒有投下任何的陰影……
    嚴莊不知該拿兒子如何是好,只好隨了他,自己進病房照顧陶子。
    陶子還沒醒來,嚴莊便打電話給司機,讓他去指定的煲湯煲得好的店買吃的來,以便陶子一醒來就能喝到湯。
    這流產(chǎn)對于女人來說是一次摧殘,也跟做月子一樣,要養(yǎng)息身體的,而這月子餐原本該是自己家里她這婆婆親手做才是最佳,但現(xiàn)在的她,分身乏術(shù)……
    不到一小時的時間,陶子就醒過來了,彼時,司機剛剛送了湯來離開。
    嚴莊見她清醒,把湯端到她面前,輕道,“來,桃桃,喝湯?!?br/>
    陶子盯著眼前這碗湯,再看看周圍的環(huán)境,昏倒前的一幕幕在眼前重放,莫忘、風扇、腹痛、血……
    她一驚,下意識地去摸自己的肚子,驚亂之下,手足無措,打潑了嚴莊手里的湯碗,盡數(shù)潑在被子上。
    “孩子呢?媽,小囡呢?”她有種預感,那么的血,孩子還會在嗎?
    嚴莊眼眶一熱,抱著她道,“桃桃,不難過,不要難過……”
    陶子頹然,還用問嗎?小囡走了……小囡不要媽媽了……
    她想起了自己的那一幕幻覺,粉嘟嘟的小女孩在自己面前越走越遠,邊走還邊哭著問她,媽媽,你為什么不要我?為什么不要我……
    她哭出聲來,小囡,媽媽沒有不要你,媽媽這么愛你……
    眼淚嘩嘩直流,卻說不出一個字來,只用手抓緊了被單,仿佛將所有的傷悲都付諸指尖,仿佛要在被單上戳出洞來一般……
    “桃桃,別哭,身體要緊,吃點東西,?。俊眹狼f勸著她,準備給她重新盛一碗湯。
    她咬著唇只是流淚,她之前無論多么生氣,無論多么艱難,都會逼自己吃東西,吃很多很多的東西,那是為了她的小囡能快快長大,現(xiàn)在,小囡沒有了,她還吃什么?
    這固執(zhí)的兩個人啊……
    病房外一個,病房內(nèi)一個,嚴莊在這中間,左右無策……晚上的時候,寧晉平趕了回來,直奔醫(yī)院。
    首先看到的,便是在門口一臉憔悴,頹廢不堪的兒子,和在他身邊自個兒玩著的莫忘,而后進門,便見陶子躺在床上,而嚴莊無精打采地坐在一邊。
    “情況怎樣?”寧晉平走到嚴莊身邊,指指陶子。
    嚴莊嘆道,“醫(yī)生說孩子沒了,大人還好,只是,這都一天了,還一點東西沒吃……”
    “不吃東西?”寧晉平反問。
    “是??!不止桃桃呢,小震也在外面坐了一天了,一粒米,一滴水也沒進,和他說話也不理,就在那坐著發(fā)呆!叫他進來看看桃桃他也不肯……”提起這兩個人,嚴莊一臉無可奈何。
    “兩個都不肯吃東西?”寧晉平想了想,道,“跟我來。”
    說完拉著嚴莊的手到了病房外,對坐在椅子上發(fā)呆的寧震謙道,“我和你媽要帶莫忘回去,很晚了,莫忘該睡了!你進去照顧你媳婦兒!你是軍人,是男人,發(fā)生任何的事情你首先要想到的是你該怎么負責!你愛在這坐著也好,愛發(fā)呆也好,隨便你!我和你媽得先走了!”
    寧震謙死水一般的眼神看了眼寧晉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