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但是!”燕洵的面容頓時冷冽了起來,狹長的眼睛緩緩瞇起,沉聲說道:“你們以我的名義,名正言順的收攏了燕北的賦稅財政,打通的白玉關(guān)的關(guān)口,和西方通商,聚攏的大量的錢財。而且,就在上半年,就在我回到燕北之前,你們趁著帝都的官員猝死的階段,一口氣連收了十年的稅收,將燕北百姓洗劫一空。如今,眼看燕北要同朝廷開戰(zhàn),你們這樣拂袖而去,丟下一個滿目瘡痍的燕北,要燕北何去何從?”
說完這些,燕洵突然舒緩一笑,淡淡說道:“大同的青壯派戰(zhàn)士們在前線浴血沙場,諸位卻在這里山珍海味,不覺得良心不安嗎?我聽說風(fēng)眠手上有些資料,不知道若是公布出去,羽姑娘會不會放過你們?!?br/>
眾人一聽,頓時面如土色。如今的大同行會年輕人里面,雖然烏道崖的聲望最高,但是若論手腕,絕對是羽姑娘堪稱第一。這名年紀不大的女子出手之狠,下手之辣,對待惡勢力的極端仇視,簡直無以倫比。若是讓她知道,那會是一個怎樣的情況,他們真的不敢想象。
“這個,燕世子,老夫覺得,這件事還是不應(yīng)該讓道崖和阿羽他們知道的好。”
“當(dāng)然,”燕洵笑道:“劉長老,我們是站在同一個立場上的,前面的路還有很遠,仗要一場一場的打,大夏的城墻要一寸一寸的倒塌,我們都需要一個強勁的軍隊,在外面也需要一個和諧的政權(quán)。所以有些事情,還是不應(yīng)該說的太明白的好,他們對大同充滿信心,若是幻想破滅,大同分崩離析,對我并沒有好處?!?br/>
“那是那是?!?br/>
“既然這樣,諸位就應(yīng)該知道該怎么做了。”
劉長老試探的說道:“那我們就安心的在賢陽城內(nèi)等待燕北大捷的消息?”
“不必,”燕洵搖了搖頭:“你們大可以繼續(xù)向卞唐輸送財物。”
眾人一愣,不可置信的望著他。
卻見燕洵微微一笑,說道:“正好我也要往卞唐一行,之后,我會順道由南疆反回燕北,這些東西,我就順便帶回去了?!?br/>
劉長老幾人的臉色霎時間要多么難看就有多么難看。燕洵站起身來,淡淡說道:“好了,飯也吃了,話也說了,我也該告辭了。劉長老,我這次往卞唐去,是以你侄兒劉熙的身份去的,我希望明天早上,你能做好準(zhǔn)備,畢竟嘛,卞唐太子大婚,你堂堂賢陽第一富商,多少需要表示表示的?!?br/>
對著一屋子好夢成空面色發(fā)白的老頭,燕洵微微拱手:“告辭!”
馬車走在大街上,已經(jīng)很晚了,街面上仍舊是一片繁華。
風(fēng)眠疑惑的問道:“世子,這些老家伙的身家可非比尋常,您帶著這些東西浩浩蕩蕩的去卞唐,太危險了,為什么不直接返回燕北呢?”
“你以為帶著這些東西直接回到燕北就不危險嗎?”燕洵淡淡的反問道:“大夏如今政權(quán)不穩(wěn),從此一路回到燕北,途徑多個省郡,難保不出差錯。一旦消息走漏,憑著賢陽幾個富商的身家,你以為那些軍隊郡守不會動心?”
男人靠在馬車上,微微嘆了口氣,半閉著眼睛,緩緩說道:“既不想讓這筆錢財落入官府手中,又不想被這幾個老頭中飽私囊,就只有取道卞唐這一條路。卞唐治安相對較好,并且我打著代表賢陽富商投奔卞唐的旗號,卞唐為了發(fā)展本國經(jīng)濟,必定會派出重兵來陪同護送。這樣一來,一路到唐京必定是安全的。而只要到了唐京,我就有辦法神不知鬼不覺的悄悄進入南疆,隨后順流而上,返回燕北,水到渠成?!?br/>
“可是?”風(fēng)眠還是不放心的說道:“唐京現(xiàn)在一定聚集了很多權(quán)貴,里面又有大半都認識你,你冒充劉長老的侄子,能蒙混過關(guān)嗎?”
“這一點,你就不要擔(dān)心了,我自有辦法?!毖噤f道:“為防消息走漏,我走之后,這幾個長老,你要看好,找一個讓他們永遠也說不了話的方法,除掉后顧之憂?!?br/>
風(fēng)眠頓時一愣,竟然沒有回話。
燕洵仍舊是那一副淡定的表情,緩緩說道:“既然有你在,我就放心了,以后大同行會的東南錢糧管家,也該換換人了。風(fēng)眠,你雖然年輕,卻也該出來好好歷練歷練了?!?br/>
風(fēng)眠連忙垂頭說道:“奴才遵命!”
燕洵好似要睡著了,他的聲音越發(fā)的有幾分飄渺。
“貪心不足蛇吞象,這些長老們,年輕的時候也是熱血激情的大同會員。奈何得到了東西多了,就生了貪念,想將不屬于自己的東西霸占,卻不去衡量自己的能力。人活在世上,可以有野心,卻不可以貪婪。野心可以幫你鑄成大業(yè),貪婪卻只會讓你無法超生,風(fēng)眠,你身處上位,我這幾句話,你要好好揣摩?!?br/>
風(fēng)眠的臉色漸漸發(fā)白,他恭敬的垂著頭,一言不發(fā)。
長風(fēng)順著馬車的簾子吹了進來,吹在男人的臉上,有兩側(cè)明碩的燈火暗影灑下,燕洵的臉孔突然間有些昏暗,讓人看不清楚。
風(fēng)眠脊背發(fā)寒,他突然想起了兩年前楚喬離開的時候說的一句話:“你忠心、謹慎、聰明、大膽,風(fēng)眠,你一切都好,只有一點不好,那就是你太過能干?!?br/>
他一直不相信,也從未去仔細思量這里面的含義。
可是此時此刻,看著自己這位主子,他卻突然有些明白了。他謹慎的拿起一旁的一件披風(fēng),披在了燕洵的身上,他知道他沒有睡,卻仍舊小心翼翼的不敢發(fā)出半點聲音。
馬車在緩緩的前行,街上人很多,十分擁擠。風(fēng)眠突然有點出神,他希望,殿下這一行一切平安順利,并且,姑娘可以快一點回到殿下的身邊。
這個世上,殿下唯一不會顧忌的人,就是姑娘吧。
夏日熏風(fēng)微醉,燕北的士兵們在這個晚上從里到外換上了賢陽的衣衫駿馬,第二日,在賢陽城糧食大商劉明駿的護送下,浩浩蕩蕩的離開了賢陽城,從水路南下,向著唐京迤邐而去。
深夜,諸葛玥還在昏睡,楚喬正在為他換藥,傷口沒有發(fā)炎,處理的也很干凈,可以看得出她包扎的手段十分老道。
外面已經(jīng)漆黑一片,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諸葛玥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饑腸轆轆,渾身酸疼,身上穿了一件干凈的黑色綢緞長衫,是室內(nèi)穿的那種長衫,面料很柔軟,觸感光滑,上面還繡了幾朵暗金色圖紋的蘭花。
楚喬瞥了他一眼,見他坐在那里,睡眼朦朧,還帶著幾絲沒睡醒的困頓,眼神也沒向她看來,只是緩緩的皺起眉來,不耐煩的嘟囔一句:“茶?!?br/>
楚喬拿了杯水,遞到他的手邊。
可能是真的渴了,他看也沒看的仰頭喝了下去。隨即舔了舔發(fā)干的嘴唇,似乎才反過味來,砰的一聲將茶杯一把摔了出去,轉(zhuǎn)過頭來怒聲說道:“參茶!”
然后話音剛落,諸葛玥頓時一愣,看著楚喬反應(yīng)了半天,才恍然大悟,登時明白了自己的處境,眼睛圓瞪,張口結(jié)舌。
“睡迷糊了吧,”楚喬毫不在意的說道,一邊說一邊跳下床將破碎的杯子撿起來,漫不經(jīng)心的指了指桌子上的食盒,說道:“那里面有吃的,自己拿?!?br/>
諸葛玥很少這樣失態(tài),他強自鎮(zhèn)定,深吸一口氣,感覺到肩頭的傷口嘶嘶的疼痛,眉頭仍舊緊鎖著,出聲問道:“你為什么不趁機逃走?”
“我倒是想,”楚喬撇了撇嘴,回過頭來:“你的人將這屋子四面八方的圍起來,晝夜不息的瞪大眼睛看著,我跑得了嗎?”
諸葛玥冷哼:“你倒是坦白。”
楚喬略略聳肩:“跟你,沒有拐彎抹角的必要?!?br/>
收拾好地上的殘局,楚喬走到床邊,盤膝坐下,雙眼直視諸葛玥,面容平靜的說道:“說吧,你想怎么樣?”
諸葛玥斜斜的看了她一眼,隨即下床,一聲沒吭,拿起桌上的食盒,想要將里面的飯菜拿出來卻苦于肩膀受傷行動不方便,于是他回過頭來,很自然的隨意吩咐道:“過來,伺候我吃飯?!?br/>
楚喬眉頭頓時緊緊的皺起,動也沒動。
男人很無賴的往桌子旁邊一坐:“我餓的時候精神不好,不愿意跟別人交流,你想問什么,最好等我吃飽了再說。”
“呼”的一聲,楚喬一下從床上跳了下來,貌似平靜的打開食盒,可是手指卻有些泛白,她砰的一下就將一碗湯拿出來,使勁地放在桌子上。誰知只聽嘩啦一聲,厚瓷碗底登時碎裂,整碗的湯水傾瀉而出,諸葛玥驚呼一聲,一下跳了起來,湯湯水水全部灑在了他的身上,那些銀耳桂圓像是展覽一樣的掛滿了他的前胸,還往外嘶嘶的冒著熱氣。
諸葛玥面色陰沉,看著一身的狼藉,眼睛好像會噴火一樣。終于,他轉(zhuǎn)身就向澡房走去,邊走邊沉聲說道:“過來,給我擦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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