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若是以前,他當(dāng)然不會就這樣善罷甘休,但是現(xiàn)在嘛,呵呵,喬喬,實力決定一切,大夏如今沒有這個實力,他就沒有和我對等說話的話語權(quán),他夏皇既然能忍受女兒做我的側(cè)妃,那就必然會忍下這口氣的。”
見楚喬仍舊皺著眉,李策笑道:“好了喬喬,我是傻子嗎?你難道真的以為我會沖冠一怒為紅顏,不管不顧的和大夏開戰(zhàn)?哼哼,況且你也不是我的紅顏,你這顆小腦袋瓜里想著誰,本太子可沒那份閑情逸致去過問。”
楚喬被他說的一笑,轉(zhuǎn)過頭來,一拳打在他的肩膀上,說道:“沒個正經(jīng)。”
李策翻了個白眼:“就燕洵正經(jīng),整天繃著個臉,跟全天下人都欠他錢不還一樣,我說喬喬,你真打算就這么跟他一輩子啊,我保證,這男人生活上肯定很沒情趣,作為女兒家的終生大事,你可要考慮清楚啊?!?br/>
“你好無聊啊,”楚喬瞪著他:“就你有情趣?!?br/>
“那是,”李策得意的一笑:“本太子玉樹臨風(fēng)、學(xué)富五車、風(fēng)流倜儻、俊美無雙,是整個西蒙大地上頭號的青年才俊,我所過之處,未婚少女趨之若鶩,已婚貴婦暗送秋波,下至三歲幼女,上達(dá)八十老嫗,無不神魂顛倒,拜服在本太子的膝下?!?br/>
楚喬掩嘴笑道:“是啊,你貌比宋玉,神類潘安,萬千風(fēng)韻堪似龍陽?!?br/>
“宋玉是誰?潘安又是誰?龍陽,是人名嗎?”
楚喬笑道:“是有名的美男子,你沒聽說過嗎?”
“美男子?”李策不屑冷哼:“有機(jī)會一定要見識見識?!?br/>
月光如水,傾瀉滿地銀輝,夜風(fēng)乍起,李策站起身來,說道:“我送你回去吧,夜里風(fēng)大,你又有傷在身?!?br/>
“好,”楚喬站起身來。
李策的目光掃過她的繡鞋,只是軟軟的絲履已經(jīng)被水沾濕了,他眉頭輕輕一皺,說道:“你怎么救穿這個出來了?對了,你的腳不是受傷了嗎?怎么能跑出來?”
他似乎此時才想起這喳,頓時皺起眉頭。
楚喬無所謂的說道:“沒關(guān)系的,又不是什么嚴(yán)重的傷勢。”
“喬喬,你要記住,你是一個女人,不是戰(zhàn)士?!?br/>
李策的臉色頓時嚴(yán)肅了起來,聲音里甚至帶了幾絲惱怒:“燕洵是怎么回事,有些事不能自己去做嗎?你一個女人,不好好在家里呆著,到處游蕩什么?對自己的身體毫不在意,受傷多重也不說話,將來渾身是傷疤,看你還怎么嫁出去?我倒要看看誰愿意要你?”
楚喬叫道:“你才嫁不出去,用不著你管?!?br/>
“哼哼,用不著我管,我偏要管!”
楚喬皺眉:“喂,李策,你很瞧不起女人!”
“我就是瞧不起了,怎么了?”男人斜睨著眼睛,一副痞子的吊兒郎當(dāng)樣。
楚喬上前走在當(dāng)先,也不理會他,說道:“不愛跟你說話,我回去了?!?br/>
然后話音剛落,一陣天旋地轉(zhuǎn)頓時襲來,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人已經(jīng)被李策牢牢的抱在懷里了。
“喂!你干什么?放我下來!”
楚喬一驚,連忙推攘他道。
李策眼睛半瞇著,斜睨著她,拿鼻子哼道:“就不放?!?br/>
少女眼睛有些小火苗在升騰,聲音脆生生的:“你放不放,再不放我不客氣了?!?br/>
李策滿不在乎,伸著脖子說道:“你胳膊上綁著刀,腿上也有,我知道。那那那,往這砍,砍不折我都瞧不起你?!?br/>
楚喬氣鼓鼓的嘟著嘴,胸脯起伏,叫道:“李策,你怎么這么無賴。”
李策不耐煩的看了她一眼,好像在說“你不會是今天才知道吧”的樣子。夜風(fēng)瑟瑟,輕柔的吹起兩人的衣袍,像是翻飛的蝶翼。
夜微涼,四面都是明澈的湖水,李策橫抱著女子漫步在烏木橋上,兩岸柳枝低垂,偶爾有錦鯉躍出水面,驚起一池漣漪。
李策一邊走嘴里一邊哼著一曲歡快的小調(diào),那曲調(diào)是極歡悅的,像他臉上的笑容一樣,總是十分的明朗。
楚喬沒有去問他為何明明身手不凡,卻在當(dāng)初的密林戰(zhàn)中絲毫也不顯露,也沒去問他為何明明吹得一手好笛子,卻找來老夫子冒充自己吹簫來勾引那些女孩子,更沒去問他,為何這幾天都沒來看自己一次,反而夜夜笙歌的飲酒胡鬧。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心事,也都有自己不愿意展露人前的一面,尤其是這些天家貴胄,明黃色的綢緞之下,壓制著的,是太多厚重的負(fù)擔(dān)。那些原因太沉重,她不忍揭開,也看不懂。
月夜清冷,微風(fēng)卻和煦,他們靜靜的走著,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這個晚上,注定是個不眠之夜,輾轉(zhuǎn)反側(cè)的,是誰遺失的碧湖水閣之上的淺淺心傷。
然而,僅僅是第二日,一個驚人的消息就打破了唐京的寧靜,馬革若風(fēng),女子一身明黃色披風(fēng),遞交了文書之后,在守城卒驚悚的目光中,緩緩走進(jìn)這座古老的城墻。
那天晚上,楚喬做了一個夢,又夢見了那年大雪紛飛的晚上,圣金宮的永巷那么長,那么寂靜,前殿的歌聲被風(fēng)吹來,熱鬧而柔婉,曲子明快,有奢靡的編鐘響徹整個宮廷。
夢里面有人牽著她的手,溫暖堅定,仿佛一世都不會放開。
鮮紅的血從他的斷指處流出來,他卻笑著對自己說:沒事,一點都不疼。
那笑容好似霧靄,攏著她的心,讓她很多年來,都覺得那里是那般的溫暖,哪怕外面是千山暮雪,抑或是大雨傾盆。
醒來的時候,淚水沾濕了大半邊的枕頭,淺淺水痕潤濕在薔薇色的軟枕上,殷紅的好似染血的胭脂。
楚喬心慌的坐在那里,那么久那么久,她突然覺得,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
即便是宮人們忙著打了半夜的傘,但是還是無法阻止荷葉的衰敗,一層秋雨一層涼,清晨起來,整整一池的青蓮全部敗落,黑色的枝葉糾結(jié)在一處,挨挨碰碰,似乎連池水都變得污濁了起來。
而金菊,卻過早的盛開了,不想連綿雨水,天涼風(fēng)疾,滿地黃花堆積,憔悴的,卻不知是哪宮哪殿的容顏。
吃早飯的時候聽說,新冊封的那名宮女恃寵而驕,犯了李策的忌諱,已經(jīng)被人打入冷室,李策雖然沒下令行刑,但是這女子得寵的幾日頗為囂張跋扈,這一次落難,幾宮的夫人聯(lián)手弄了點手腳。如今秋寒,冷室又偏僻無火燭,一番折騰下來,傷心擔(dān)憂,想來是難活了。
宮女們對此事的議論只是半晌,并沒有太多關(guān)注,顯然這種事在這里也是習(xí)以為常,并不如何驚異。
楚喬卻微微有一絲黯然,她對李策了解不多,見到的,也大多是他嬉皮笑臉的模樣,雖然明知此人不簡單,但是難免卻會掉以輕心。
他,畢竟是卞唐的太子,未來的一國之首啊。
吃完早飯后,就想找人去通傳見李策一面??墒乔锼脒€沒走,蟬兒卻騰騰的跑了回來,一邊喘著氣一邊叫道:“大夏公主進(jìn)城了!”
楚喬一愣,秋穗已經(jīng)搶先說道:“哪個大夏公主?不是剛剛被趕走嗎?這么快就回來了?”
“不是那個公主,”蟬兒急忙擺手,說道:“來的是大夏的八公主,一個人騎著馬來的,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了沁安殿了,皇上和太子都趕去了,據(jù)說,她是來和親的!”
楚喬聞言,神智頓時一凌,好似有什么東西在心底咔嚓一聲,不可抑制的震動。
那個昔日里嬌嬌弱弱的金枝玉葉,今日竟已經(jīng)這般勇敢了嗎?
苦難,果然是世間一切成長的最佳催化劑。
很多年之后,當(dāng)后世的史官翻開沉重的史典,仍舊會為當(dāng)年的這一變故而凝眉興嘆。任何一個稍微知曉那段歷史的人都不會忘記這個名字,那就是大夏的八公主趙淳。這個在之前記載中沒有任何風(fēng)采和異稟的女子,其發(fā)跡和崛起的速度,會讓任何一個須眉男兒望而興嘆,而其決絕和狠辣的手段,也最終令當(dāng)時整個社會陷入了一場覆滅般的血火之中,她的一生,就好似一顆璀璨的流星,驟而光照天地,驟而磨滅消散。
人們總是會感嘆,若是多年之后,沒有秀麗王的崛起,天下的局勢會不會因為這個女子而走向另外一條道路?
然而,歷史終究是歷史,無人可以改變,無論后世的是非功過如何評說,也沒有人可以掩蓋趙淳兒是當(dāng)年西蒙大陸上唯一一位可以與秀麗王比肩抗衡的女性實力派掌權(quán)者的這個事實。當(dāng)然,這其中并不包括最終隱退了的懷宋公主納蘭紅葉。總之,西蒙大陸的這一幅血火畫卷實在太過綿長,將星云集,光芒璀璨,兒女情仇血肉白骨充棟于其中,而趙淳兒,無一是其中閃亮的一筆。
讓我們集體銘記住這一天:九月之一,卞唐的崇明佳節(jié),百姓們登高望遠(yuǎn),祭奠逝去的親人,緬懷遠(yuǎn)離的故土,長街之上,酒氣飄香,商品林立,青白二色衣袍全城遍及,肅穆瑟瑟,沉重而古樸。就在這一天,城門轟然大開,大夏八公主趙淳兒在其妹妹被趕出皇城的第四日,星夜兼程策馬狂奔,獨身一人踏進(jìn)了這座古老的城墻,手持大夏皇帝諭令金牌,朗言道:我乃大夏趙淳,請見卞唐君上!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