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楚喬目光變得犀利了起來,她緩緩的說道:“為什么不可能?梁少卿,你也被人抓去當(dāng)過奴隸,你應(yīng)該最了解奴隸的心思,他們并非愚鈍的豬狗,并非沒有頭腦的木頭,他們是人,和你們這些貴族一樣,是有思想的人。他們也想要活下去,擁有自己的土地,擁有自己的房屋,擁有自己的家庭,為什么他們就要給別人做豬做狗當(dāng)牛做馬?他們也許現(xiàn)在還不敢,但那只是因為他們沒有這個希望,一旦有朝一日,一個政權(quán)旗幟鮮明的打出人民的旗號,你說這些人會如何?是拿起武器來保護(hù)自己的利益,還是繼續(xù)俯下身子去舔貴族的腳趾?”
梁少卿呆住了,這個話題是他們那些學(xué)子們從來沒有討論過的,眼前漆黑一片,可是他卻好似看到幾絲光明。
“民為本,百姓的利益,方是天下大勢的正統(tǒng)。民心所向,才是正統(tǒng)之道,書呆子,早晚有一天,你會看到憤怒的民眾擁有多么大的力量,在這股力量之前,什么門閥,什么氏族,什么帝國皇室,都會像是九月的枯樹一樣不堪一擊?!?br/>
整個地窖安靜了下來,梁少卿的呼吸有些急促,他反復(fù)的念叨著“民為本”這三個字,好似走火入魔了一般。
這時,旁邊突然傳來一陣哭聲,漸漸的,哭聲越來越大,那些剛剛瘋搶饅頭的人們都停了下來,他們向著這邊望來,雖然什么也看不到,但是卻好似有一把火在他們的心中燃燒了起來。
“這位姑娘,我們,真的會有自己的土地嗎?”
一個蒼老的聲音緩緩響起,帶著幾絲激動的顫抖。身處黑暗之中,楚喬也不再掩飾自己是女子的身份,那些人聽到她的聲音,自然認(rèn)出她是一名女子。
聽著那些哭聲,楚喬只覺得胸腔里有一股說不出的悲憤,她重重的點了點頭,堅定的說道:“會的,一定會的,就在燕北,只要你們到了那里,你們就是自己的主人。”
“燕北燕北”
有人在默默的念著,他們像是在海上看到了燈塔的旅人,默默的望著西北方的方向。
那里,大雪紛紛,戰(zhàn)火不斷,但是,在那片雪白的土地上,一個新興的政權(quán)正在冉冉升起,舉著民眾的旗幟,照耀著這些黑暗中的人們。
“小喬,我知道你是誰了?!?br/>
一個堅定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楚喬一驚,只聽梁少卿一字一頓的說道:“你是大同行會的信徒,對嗎?”
楚喬一笑,說道:“不對,我不信大同。”
“???”梁少卿一愣,皺起眉來:“可是你的說法和大同很像?!?br/>
“是的,是很像,只是我的更加現(xiàn)實一點?!?br/>
楚喬微笑道:“我只是希望,窮人可以有自己的土地,可以有衣穿,有房住,有怨有處訴,有苦有處說,世間有稍稍公正一點的律法,代表著大部分人的利益,殺人要償命,欠債要還錢,如此而已?!?br/>
梁少卿沉默半晌,突然說道:“對不起小喬,我不能和你同行了。”
楚喬一愣,問道:“你說什么?”
“我要去燕北了,我不能和你同行了?!?br/>
“你要去燕北?”
“是的,”書呆子沉聲說道:“雖然不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但是我要過去看看。”
楚喬頓時一笑,拍著他的肩:“希望能在燕北看到你。”
“你也要去?”梁少卿頓時大喜,連忙說道:“太好了,我們一起去?!?br/>
“不行,”少女緩緩搖了搖頭:“我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就在這時,菜窖頂上的蓋子被人一把打開,強(qiáng)烈的光線猛的照射而入,有女子的聲音冷漠的響起:“把里面的人都帶出來?!?br/>
楚喬聞言頓時一愣,因為這聲音,竟是這樣的熟悉!
陽光刺眼,乍一看到那人的時候,楚喬只感覺一陣無奈的好笑。
詹子茗的眼神自然而然的落在了楚喬和梁少卿這兩個穿著打扮和其他人迥然相異的人身上,默看了一會,恍然大悟,似乎是想起了他們是誰。
“五小姐,這些人,都是我們府上的逃奴,現(xiàn)在還有五人在逃,其余的老奴都已經(jīng)把他們抓回來了?!?br/>
竟然全都是詹府的逃奴?楚喬微微一愣,奴隸一般很少逃跑的,因為如果沒有錢沒有行走草書,很快還是會被人抓回來。詹府竟然一下子逃跑了這么多,出了什么事?
“這兩個人留下,其他的人,一起送走吧。”
那老奴答應(yīng)了一聲,就帶著人離去了。
詹子茗一身天藍(lán)色裙裝,打扮的十分素凈,她看了眼楚喬和梁少卿,隨即說道:“你們不是奴隸,可以走了。”
楚喬一愣,問道:“你就這么放我們走?”
“不然怎樣?”詹子茗淡淡的說道:“憑你的身手,我留不住你,與其讓你事后自己逃走,還不如我大方點放你走?!?br/>
說罷,詹子茗轉(zhuǎn)身離去,再看也不看他們二人一眼,顯得極有性格。
楚喬和梁少卿面面相覷,沒想到竟然這么容易就可以走了,是在大出自己所料。
一名仆人走上前來,見二人穿著不俗,也不怠慢,說道:“二位這邊請,既然小姐放你們走,你們就快走吧?!?br/>
“謝謝老伯?!?br/>
梁少卿有禮貌的問道:“請問這里是什么地方?”
“這是詹府啊?!蹦瞧腿嘶卮鸬溃骸斑@是我們詹家在唐京的宅子,位于城東,你們出門往西走,不一會,就能看到中央廣場了?!?br/>
楚喬點了點頭,這地方還挺偏僻的,想來詹府在卞唐勢頭并不太好。
“老伯,不知道府上發(fā)生了什么事?為什么這么多的逃奴呢?”
“這事我知道,”梁少卿突然說道:“我也是一批逃出去的?!?br/>
楚喬一愣,轉(zhuǎn)過頭來,問道:“怎么回事?”
“卞唐太子大婚,詹府為了逢迎上面,要獻(xiàn)出一百名奴隸做人祭,大家知道后,集體逃了。”
“人祭?”
“你不懂嗎?就是用生人做祭品,有土祭、火祭、還有天祭,說白了就是活埋焚燒和活活的喂鷹,以召喚先祖英魂,焚香禱告,告之喜事?!?br/>
“什么?”楚喬頓時停下腳步,面色巨變,幾乎說不出話來,手指著剛剛那群人離去的方向,大聲叫道:“你是說,那些人”
“是的,他們都是知道自己要做祭品了才逃跑的,我們已經(jīng)抓了很長時間了。”老仆人笑呵呵的說道:“還好都抓回來了,要不就連我這樣的老頭子都要去做祭品了,小伙子,你們兩個運(yùn)氣好啊?!?br/>
楚喬面如土色,嘴唇青白,突然,她好像想起什么一樣,一把抓住老人的衣袖,極聲問道:“那荊紫蘇呢?她在哪?另外兩個叫叫對了,叫錦廉和采嗪,她們有沒有被當(dāng)成祭品,有沒有被送走?”
老仆人面色驚慌,磕磕巴巴的說道:“荊、荊家的三個姐妹,早、早就送走了,是第一批,現(xiàn)在恐怕已經(jīng)到了眉山帝陵了?!?br/>
“轟隆”一聲悶響,好似有一個驚雷在腦海中炸裂開來一樣。
楚喬腦袋里一片黑,眼前花白,倉促間,說不出半句話來。
大夏此次顏面掃地,趙淳兒自己搞出了一個失貞事件,卻并沒有按照預(yù)期的效果抓住楚喬,也并沒有成功的挑撥大唐百官極力主戰(zhàn),反而壞了自己的名聲,偷雞不成蝕把米,可算是機(jī)關(guān)算盡,卻一事無成。
好在夏皇是個強(qiáng)悍的皇帝,一生子嗣極多,迅速派人又送來了一名公主和親,此次無論是大夏還是卞唐都用了心思,生怕再出意外。九月初六,眉山圣廟一片喧囂,按照大唐的慣例,在成婚之前,太子必須前來祭拜祖先,開壇活祭,詔告天下,以全禮數(shù)。
盡管這活祭的內(nèi)容在楚喬看來簡直是罪大惡極,但是在當(dāng)?shù)厝丝磥韺嵲谑翘匠5囊患隆浊€奴隸而已,加起來還沒有一匹好馬值錢,沒有誰會真正的放在心上。然而,卻沒有人知道,就在皇家的馬車漸漸接近眉山皇陵的時候,一場巨大的陰謀,正緩緩的籠罩在了帝國的上空。
目測前方距離岸邊不超過一千米,楚喬背著行囊,緩緩的移動到船尾,趁著船上的人不注意,偷偷的滑進(jìn)河水之中。
已經(jīng)入秋,夜里的河水十分冷,一千米說遠(yuǎn)不遠(yuǎn),等楚喬游到岸邊的時候,已經(jīng)微微有些氣喘。這段時間一直在生病受傷,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fù),實不宜做這樣大的運(yùn)動。
月朗星稀,此處,正是眉山縣的必經(jīng)河道,為了隱蔽,楚喬混上了一艘開往眉山的貨船,仗著水路輕快,不出一日,就到了這座位于卞唐最南端的皇陵所在。選了處僻靜之所游上岸,隱藏在影影棟棟的樹木之后,楚喬利落的換好衣衫,打開行囊,將隨身攜帶的東西一一取出。
鉤鎖、鋼針、飛刀、匕首、繩索、開鎖工具、迷魂香、還有一些干糧和盤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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