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這個世界,有誰會在你完全淪入煉獄中對你不離不棄?有誰會在你一無所有的時候同你相依為命?有誰會拋卻性命的誓死追隨?又有誰,會在受到冷落之后仍舊從不動搖的站在你的身邊?
燕洵,你何其幸運,但你又是何其的不懂珍惜。
諸葛玥灑然一笑,轉(zhuǎn)身就往外走去,外面大風(fēng)呼嘯,呼的一聲吹起他的斗篷,衣角翩翩,他徑直而去。得不到,莫不如灑脫放手,他諸葛玥的人生字典里,從無請求二字。
“諸葛玥!”楚喬突然大喊一聲,諸葛玥身軀一震,就停了下來,少女急切的奔來,腳步踏在雪地上,深深的陷進去。
諸葛玥回過頭去,微微皺起眉來:“還有事嗎?”
楚喬將腰間的破月劍解下,然后平舉在手中,遞交給他,面色鄭重的說道:“一路保重?!?br/>
諸葛玥看著她手上的劍,卻并沒有接過,更沒有將腰間的殘紅劍歸還的意思。楚喬微微有些尷尬,但是她仍舊固執(zhí)的舉著,眼神定定的看著他,就像是得不到糖果的孩子賭氣的不吃飯一樣。
“這是何意?”
楚喬咬著嘴唇,默想片刻,終于說道:“燕北和大夏的全面戰(zhàn)爭就要爆發(fā),到時候難免沙場相遇,我不會手下容情,你也不必再顧及我了,我們”
諸葛玥的表情突然就冷了下來,他低著頭,微微蹙眉,楚喬被他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說話的聲音也漸漸的小了下去。
“星兒,平心而論,若是沙場相見,你當(dāng)真會砍下我的項上人頭?”
諸葛玥的聲音是低沉和舒緩的,這一句話,似乎不是由喉間發(fā)出,而是隔著厚重的心跳一同傳了出來。楚喬的手心很涼,可是卻有細(xì)密的汗水流下,她的嘴里很干,深深地吸了口氣,壓下心底的不適,緩緩說道:“我不會殺你,但是我會盡我最大的能力擊敗你?!?br/>
一陣低沉的笑聲緩緩傳來,諸葛玥低著頭,輕輕搖了搖,他沒有說話,只是接過楚喬手中的劍,倒提著一步一步的踏在雪地上,轉(zhuǎn)身而去。
“可惜,我卻不能?!?br/>
沙啞的聲音回蕩在山頂上,大風(fēng)呼啦啦的吹過,瞬時間就將那聲音吹得支離破碎了。
非是不能,而是不愿,因為他總是知道,有些時候,對于他們來說,失敗就等于死亡。
而他,又怎能剝奪她賴以生存的唯一籌碼?
雪越下越大了,閩西山的東面,是一眾普通商旅打扮的商隊在安營扎寨,想來就是諸葛玥的人馬。楚喬站在神廟門前,望著男人的背影漸漸隱沒在漫天風(fēng)雪之中,只覺得身上一片冰冷,她獨自走進去,拿起地席上的酒壺,仰頭喝了一口,溫?zé)岬囊后w順著喉管流下去,帶著辛辣的香醇。
仰頭只見武神的雙眼凌厲的望著她,像是在責(zé)備她的莽撞和不顧大局,而在另一面,母神眼波溫柔,又似了解她的一切苦楚。她緩緩委頓在地,靠著高大的柱子坐下來,抱著膝,那么瘦,看起來宛若一個還沒長大的孩子。
生平第一次,她雙手合十的閉上了眼睛,疲倦的聲音回蕩在大殿之中,靜靜的道:“未來的路在哪里?我已經(jīng)看不清了?!?br/>
第二日啟程的時候,身后突然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但見白茫茫的雪原上,一騎快馬急促奔來,馬上的女子一身銀灰色狐裘斗篷,穿在她的身上略顯寬大,她由東而來,看到楚喬的大隊也不停歇,徑直而來。
賀蕭英挺的劍眉一豎,打馬上前,沉聲說道:“什么人?報上姓名!”
女子扭頭看了他一眼,眼梢一挑粲然一笑,竟然更加用力的揮了兩下鞭子沖上前來。賀蕭眉頭一皺,就上前去攔阻,卻見那女子柳眉豎起,語調(diào)清脆的說道:“吉祥,踢他!”
她胯下的戰(zhàn)馬好似能聽懂她的話一樣,驀然停住,長嘶一聲,在賀蕭靠近的剎那驀然人立而起,兩只前腿一下踢在賀蕭戰(zhàn)馬的馬腹上,賀蕭戰(zhàn)馬哀鳴一聲,噗通一聲就倒在雪地上。
賀蕭還算身手敏捷,在地上一個前滾翻就站住了身子,只是頭盔脫落,頭發(fā)上滿是積雪,搞得甚是狼狽。
“你是什么人?”
男人惱羞成怒,大聲叫道。誰知那女子卻看也不看他一眼,對著迎面而來的女子微微一笑,說道:“你就是楚喬?”
楚喬點了點頭,沉目望去,只見女子眉清目秀,肌膚吹彈可破,眼波溫潤,面容柔和,乍一眼看去,素顏如雪,黑眸如星,好似婉約的水蓮,清脆潔白,然而她的面孔上卻隱隱透著幾分英氣,目光純凈,形成了她自己獨特的氣質(zhì),她爽朗大方的打量著楚喬,絲毫不忌諱自己也在被人家打量。然而,吸引楚喬注意的卻不是她的長相,而是她身上披的這件斗篷,如果她記性不差的話,這件衣服昨天晚上還穿在諸葛玥的身上。
看到這里,她的眼梢微微一緊,眉心不經(jīng)意間,就已緩緩的皺了起來。
“我家少爺讓我把這個交給你。”
殘紅劍,端端正正的被包在一方劍袋之中,楚喬伸手接過,點頭謝道:“多謝你,不知姑娘高姓大名?”
“我姓蒙,我想我們很快就會再見面的,告辭?!?br/>
說罷,姓蒙的女子一拽馬韁,戰(zhàn)馬迅速掉頭而去,徒留下氣鼓鼓的賀蕭大統(tǒng)領(lǐng)站在原地憤憤不平。
“大人,這女人是誰?”
周圍護衛(wèi)的,都是西南鎮(zhèn)府使的精銳班底,都是最值得信任的手下,楚喬也不避諱,淡淡道:“想來,這就是這半年來威震夏燕戰(zhàn)場的蒙楓少將了?!?br/>
“蒙楓?蒙闐的那個小孫女?”
楚喬沒有說話,她低頭將殘紅劍拔出來,鋒利的劍鋒隱隱可以照出她烏黑的眸子。已有兩年未見此劍了,而這兩年,她使用破月,也已經(jīng)使的順手了。
葛齊在一旁小聲的問賀蕭:“她是蒙闐的孫女?我看著怎么不像?說實在的,我瞧著,卻有點像咱們白笙王妃?!?br/>
“可別亂說話!”賀蕭忙解釋道:“她是蒙將軍收養(yǎng)的孤女,從小就當(dāng)成男兒一樣養(yǎng)著,還跟著蒙家的男兒們一起去了尚武堂讀書呢。諸葛玥被提拔為兵馬都督之后,她也被派往他的手下當(dāng)差,這半年來在戰(zhàn)場上極為活躍,怎么跑到這來了?大人,我們要不要追上去查問清楚?興許有詐?!?br/>
楚喬沒說話,而是靜靜的看著那把劍出神,賀蕭叫了兩聲,她才回話,面色看起來很平靜,淡淡的說:“今天的事,大家最好都當(dāng)做沒看見。”
此話一說,眾人頓時了然,大軍繼續(xù)開拔。
而與此同時,蒙楓終于趕上了喬裝而行的諸葛玥一行,她偷偷的脫下斗篷,交給諸葛玥的貼身侍衛(wèi),然后換好衣服神態(tài)自如的走到諸葛玥身邊,說道:“東西送去了?!?br/>
諸葛玥好像沒聽著一樣,徑直就走了。蒙楓含笑的看著他的背影,腦袋卻在使勁的分析著,一般不等人家說完話就走的人有兩種,一是對此事根本不敢興趣;二就是害怕被人看穿了內(nèi)心的波動。她看著自己這個尚武堂的同窗,悠閑自得的吹著口哨,諸葛大都督在想什么,真是世人皆知啊。
“不虛此行,不虛此行?!?br/>
三日之后,楚喬終于到了血葵河下的燕北軍營。
卸下糧草之后,天已經(jīng)黑了,楚喬被留飯,吃好之后,和一些同僚閑聊了幾句,就回了自己的營帳。
一年不見,平安又長了一大頭,儼然已經(jīng)是一個大小伙子了。他樂呵呵的為她燒水,絮絮叨叨的說著話,十足親熱的模樣。
燕洵并不在軍中,如今比鄰血葵河修筑了一座關(guān)口,名為龍吟關(guān),和雁鳴關(guān)隔著一條河遙遙相望,燕北大軍全都囤積在關(guān)口之后,他已經(jīng)將軍部大本營搬到了關(guān)上,平時很少來此地了。
在雪地里跋涉了好些日子,好久沒能舒服的洗一個澡了。此刻躺在浴桶里,她舒服的只想睡過去,奈何還有公文要批復(fù)處理,只得迅速的洗了一個戰(zhàn)斗澡,就拖著疲憊的身子坐在燈下,細(xì)細(xì)的看了起來。
這一年來,大陸的形勢對燕北來說是喜人的。先不說大夏的四分五裂,就連卞唐和懷宋也屢生波折,宋皇和唐皇相繼駕崩,兩國內(nèi)政不穩(wěn),無暇他顧。在邊境上也和大夏屢次發(fā)生沖突,極大的牽制了大夏對西北的兵力投入,給了燕北以緩沖的余地。而且據(jù)探子回報說,夏皇的身體也每況愈下,整日依靠術(shù)士的丹藥支撐,脾氣暴躁,記性也不好,經(jīng)常因為一點小事大開殺戒。真煌城里人心惶惶,老臣們大多稱病在家,朝中大小事務(wù)全都交給了長老會來督辦,穆合氏和老巴圖倒臺之下,赫連氏又被鏟草除根,如今的長老會已經(jīng)名存實亡,嶺南沐家退出京都,如今的長老會,實則就是魏光和諸葛穆青的角斗場,其余的,不過是陪襯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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