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但是,盡管有這么多可怕的后果,但是趙氏皇族卻無法拒絕這個燙手的山芋。
先不說國內(nèi)的經(jīng)濟(jì)情況和西北的戰(zhàn)事,就看之前的幾次北伐來看,明顯燕北和懷宋卞唐之間,是存在某種潛在的聯(lián)系的。如今秀麗軍楚喬離開燕北,卞唐的關(guān)系破滅,那么懷宋呢?如果大夏再與燕北開戰(zhàn),懷宋會有怎樣的態(tài)度?而如果懷宋的長公主嫁與諸葛玥,那么這種情況會不會得到扭轉(zhuǎn)?
即便明知前面是個無法看清的迷局,大夏也不得不走進(jìn)去了。畢竟,目前所擔(dān)憂的一切問題在西北戰(zhàn)事面前都不算是問題,再有一個多月,冰雪消融,燕北的大軍便又要叩關(guān)了。
當(dāng)天下午,皇帝的圣旨、家族的密信、還有諸葛玥的私人情報消息,三路信使先后離開了真煌古都,一起向著暖水嶺而去了。
趙飏坐在大廳里喝著茶,陽光從外面照進(jìn)來,灑在他年輕英俊的臉頰上,看起來英姿勃勃。
十六皇子趙翔坐在一旁,正在百無聊賴的逗弄著一只會說話的鸚鵡。鳥兒上躥下跳,不時的輕啄趙翔手心里的稻谷,卻并不聽話的說話,氣的趙翔不時的罵它一句。
“十六弟,你對這事怎么看?”
趙飏突然開口問道,趙翔也不回頭,大廳里暖融融的,地上是厚厚的皮裘地毯,香爐里熏著上好的香料,十六皇子慵懶的問道:“哪件事?。俊?br/>
“懷宋公主和親一事?!?br/>
趙翔聞言登時轉(zhuǎn)過頭來,怒氣沖沖的說道:“諸葛家那老四運氣太好,死了一趟帶回了幾十萬的死忠軍隊,如今又有這么離譜的桃花運,簡直氣死個人。”
趙飏卻并不氣憤之色,不動聲色的說道:“只是運氣好嗎?”
趙翔沒有聽出兄長話里的意思,沉聲說道:“按理說,懷宋公主若是要和親,理應(yīng)選十四哥你的,再不濟(jì)也是老七,怎么能輪到諸葛玥呢?聽說青海那邊都叫他青海王,照我看,再用不了多久,他就要成了懷宋的攝政王了,將來懷宋的皇帝沒準(zhǔn)就姓了諸葛,十四哥,你說這樣算不算我們大夏把懷宋兼并統(tǒng)一了?”
趙飏撲哧一笑,說道:“這樣的統(tǒng)一法也夠窩囊的了,就怕將來的諸葛宋皇比納蘭宋皇更讓人頭疼。”
趙翔想了想,說道:“不過我看那諸葛玥雖然陰陽怪氣,但是人還不算壞,也算是忠君愛國?!?br/>
“忠君愛國?”趙飏斜著眼睛打量著趙翔,沉聲說道:“你這么看他?”
“我曾經(jīng)在尚武堂和他同窗過一段時間,此人心智堅韌,不和一般世家子弟同流,而且為人極有見解,我以為,他是王佐之才。”
“王佐之才?”
趙飏搖頭道:“他豈是屈居于人下之輩?不過就算他忠君愛國,忠的也不是你我這個君?!?br/>
趙翔面露迷惑之色,疑惑的看向趙飏。
趙飏也不解釋,只是淡淡道:“此事絕不會這樣簡單,定是有高手在背后推波助瀾,不過”
他突然冷笑一聲:“大家都以為這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諸葛玥卻未必如此以為,總算有人敢揭他的逆鱗了,我倒是想看看,這位青海王會對此事作何反應(yīng)?!?br/>
風(fēng)起青萍之末,或許一場風(fēng)暴就要來了吧。
日子似乎是偷來的。
沒人的時候,楚喬總是會不時的走神,她靜靜的看著太陽東升又西落,夜晚一次次的降臨,新年來了,新年又去了,時間從指間悄悄的流淌而去,甚至看得到涌動的脈絡(luò),像是清澈的水。
開始時的激動漸漸退卻了,生活重新開始轉(zhuǎn)動,她看著天空,鳥兒撲朔朔的由北飛來,翅膀穿梭過高遠(yuǎn)的天空,蜿蜒的滑過或青或白的痕跡,她想,它們大概是回家去了吧。
她住進(jìn)了諸葛玥于賢陽的別院,沒有什么借口和理由,諸葛玥只是問問她,愿不愿意和他一起過年,她想了想,就答應(yīng)了。
這真是很樸素的一個新年。
沒有奢靡的宮廷歌舞,沒有婉轉(zhuǎn)的伶人長調(diào),沒有錦繡的珍饈美食,可是卻有一份難得的安靜,一份心里的真正平和。
這幾天她和諸葛玥去了很多地方,走過幽長冷寂的小巷子,走過古老破舊的矮廟宇,吃過街邊的小吃,一起進(jìn)了人擠人的廟會,還在新年的晚上一起放了很長時間的炮竹。
那些炮竹聲噼啪作響,就像是兩年前的那個晚上一樣,她站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滿眼的煙火燈火,
一種久違了的快樂靜靜的將她包圍,周遭燈火闌珊,他站在人前,為她擋住擁擠的人潮,偶爾會皺著眉回頭來呵斥她,像是一個別扭的孩子。
煙火在他頭頂?shù)奶炜站`放,姹紫嫣紅的,余光映照在他的臉頰上,很漂亮。
是的,是很漂亮。
楚喬詞窮的想不出別的形容詞來形容她所看到的一切,她似乎突然被風(fēng)從戰(zhàn)場卷入這個光怪陸離的世界。她看到了和煦的陽光,溫暖的湖水,快樂的人群,還有卸去了一切掙扎和防備的諸葛玥,這個曾經(jīng)對著她橫眉豎目,對著她拔刀相向,對著她屢施援手,為了她險赴黃泉的男人,他此刻活著站在她的面前,皺著眉訓(xùn)斥她像個土包子,她突然覺得,時間是她從老天那里偷來的,每一秒,都是那么的珍貴。
世界都是火樹銀花的,她的眼睛,卻只裝得下一個人。
像是深沉的海水,在冰封之后從心底涌出來,溫暖著她冷卻的四肢和麻木的大腦。
生命在絕路開出了絢爛的花朵,五彩繽紛的開在腐朽的樹木上,她站在黃泉的彼岸遙遙的看著,她想,或許,那就是一種叫做新生的東西。
雖然,即便是眼睜睜的看著,也覺得離得那么遠(yuǎn)。
房門半敞,他站在院子里,藍(lán)紫色的衣衫上繡著大朵錦繡的金錦花,月亮的光華照在他的身上,有明晃晃的光華。
他看著她,似乎想說什么,卻許久都沒有開口。
月色有些凄迷,隔了幾條街的廣場上還有熱鬧的鑼鼓聲不斷的傳來,乒乒乓乓,那么喜慶,即便看不見,楚喬還是可以想象的出那些普通百姓們開心舞蹈的樣子。
時間好似過了很久,卻又好像只過了短短的一瞬,他開口說道:“睡覺去吧?!?br/>
楚喬點了點頭,很平靜的微微一笑:“你也是?!?br/>
房門一點點關(guān)上,連帶著將外面的月光也阻擋在外,一道、一線、一絲,終于,歸于黑暗。
她站在門口,手指按著門扉,外面的人久久的沒有離去,風(fēng)有些涼,嗚嗚的吹,窗外樹影晃動,猙獰的在窗子上投下?lián)u曳的影子。
更漏里的時間一點點的逝去,終于,有沙沙的腳步聲響起,很慢,卻還是漸漸的遠(yuǎn)了,越來越遠(yuǎn)。
窗外的風(fēng)突然就大了,連門都擋不住,順著門縫冷冷的吹進(jìn)來,楚喬將頭抵在門扉上,黑暗中,她緩緩的閉上眼睛。
諸葛玥回來的時候,月七剛剛收到了小非的家書,如今已經(jīng)貴為將軍的年輕侍衛(wèi)滿臉含笑,樂呵呵的將信件放在袖里。
月七心情很好的站在門外,見了主子也難掩臉上的喜氣。
“小非來信了?”
“恩,”月七呵呵一笑,說道:“海兒滿月了。”
多年的并肩作戰(zhàn),諸葛玥和月七之間名為主仆,實則已和兄弟相差無幾,想起臨走前小非剛剛又為月七誕下麟兒,不由得微微一笑道:“等我回去為你兒子準(zhǔn)備一份大禮?!?br/>
月七笑著說道:“多謝少爺?!?br/>
“墨兒可好?”
“好?!?br/>
月七清脆的答道,那個當(dāng)初被諸葛玥帶回去的歐陽墨現(xiàn)在由小非撫養(yǎng),對于這樣一個失去所有親人的孩子來說,也許這樣對他才是最好的選擇。
“跟著白夫子學(xué)針灸呢,天賦極高?!?br/>
“主人,”方褚由外面走進(jìn)來,月七外出領(lǐng)兵之后,方褚就成為了諸葛玥的貼身侍衛(wèi)。他出身青海,父母都是祖輩上犯了錯被貶出西蒙的罪人,被諸葛玥收服之后一路跟回了大夏,是個沉默寡言的人,但是性格堅韌,絕不是一般的平庸之輩,就連月七也對他另眼相看。
“楓將軍來信了?!?br/>
信件上火漆完好,諸葛玥面不改色的看完,隨后交給月七,待他看完沉聲說道:“你怎么看?”
“趙飏不會就這么善罷甘休的,一旦七殿下回國和少爺聯(lián)手,他這兩年來建立的勢力就會松動,魏光已然垂垂老矣,魏舒燁卻是個另有心思的,他不能不防著?!?br/>
諸葛玥淡淡的點了點頭,輕聲說道:“此人最識時務(wù),心生七竅,奈何也被蒙了心,這個時候還做這樣的打算?!?br/>
“我們該怎么辦?”
“照原計劃行事,吩咐許楊多留點心,這個時候他翻不起什么浪,與其擔(dān)心他,不如多費點神看著燕北的動向。”
月七點了點頭,諸葛玥又問道:“引渡的事進(jìn)展如何?”
“少爺放心,所有辰玥的生意都在緊急運轉(zhuǎn),昭明公和梁先生已經(jīng)暗中招募了大批各行各業(yè)的人才,卞唐大皇對我們所托之事很上心,親自派了孫大人協(xié)助,況且今年糧食大豐收,也不必再依附內(nèi)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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