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
就算已經(jīng)過去了那么久,每到夜里,她還是能想起最初的那些賣笑的日子。因為她的抵死不從,妓院的老板找了兩個壯丁來為她****,在那間破爛的柴房里,那兩個人獰笑著來扯她的褲子。他們離她這樣近,她可以看得到他們那泛黃的牙齒,可以聞得到他們滿嘴的酒氣,他們的力氣那樣大,手掌上全是黑漆漆的老繭,剛一踏進房間,他們就迫不及待的解開了褲袋,就那樣耷拉在腳邊,任那丑陋的東西露在外面。
所有的掙扎和求救都是多余的,縱然她曾經(jīng)跟隨諸葛玥學(xué)習(xí)過騎馬武藝,但是在那滿心不忿的情況下學(xué)來的幾招花拳繡腿,在迷*藥的驅(qū)使之下毫無作用。她只能木然的看著他們撕碎了她的衣衫,看著他們越來越近的臉,她的隔壁就是青山院的蘭兒,再隔壁就是諸葛玥奶娘的女兒知曉,所有的哭喊聲和獰笑聲都回蕩在耳邊。她以為經(jīng)過了這么多的變故她已經(jīng)足夠麻木和堅強,她以為她已經(jīng)有了足夠的勇氣和骨氣不去求這些無恥的人渣,可是當下身被刺破的那一刻,當疼痛席卷全身的那一刻,當恥辱的眼淚蔓延出眼眶的那一刻,她還是如青山院的其他奴仆一般,哭著喊出了那個男人的名字。
她哭著喊諸葛玥救我,她瘋狂的咒罵那兩人,說少爺會為我報仇的,你們?nèi)紩坏煤盟馈?br/>
然而,那些人只是無所謂的笑,然后殘忍的告訴她,諸葛玥早就死了,死在燕北了,如今他的尸體,已經(jīng)被獵狗填了肚子。
那一刻,她真的絕望的哭了,她突然想起了很多過往,他教她習(xí)字,他教她騎馬,他教她推演兵法,他教她練武防身,有的時候他只是叫她在身邊坐著,什么也不用做,不管她在旁邊是如何的冷嘲熱諷,他一概不理,只是會默默的喝酒,偶爾不耐煩的瞪她一眼。
他殺了臨惜,他害死了小七,他囚禁她十年,他打過她罵過她,他和她有不共戴天之仇。可是,他從沒這樣侮辱過她,他幾次將她從死亡的邊緣救回來,給了她一個安身立命的所在,盡管她的身份如此尷尬,盡管她知道這一切都本該是屬于何人,但是他的確是在保護她,在她最年幼的時候,在這水深火熱的年月,在她還是一個一無所有的孩子的時候,他保護著她,那么多那么多年。
在她遭受人生中最恥辱的一切的時候,她本能的叫著他的名字,沒有出息的盼著他能來救她。
可是,他終究不能了,他死了,為她的姐姐而死了,死在燕北的冰天雪地之上,死在了燕北大軍的鐵蹄之下。
那天晚上,她絕望的放聲大哭,像是一頭失去了母狼的幼獸,伏在骯臟的地面上,嗓音破碎如風(fēng)箱,令人膽寒。
可是,也僅僅就是那么一夜,那夜之后,不同于知曉的決絕自盡,不同于蘭兒的郁郁而終,她仿佛突然間開了竅一樣,開始學(xué)習(xí)琴棋書畫,學(xué)習(xí)如何引誘男人,學(xué)習(xí)在這個地方所要掌握的一切知識和技巧。既然已經(jīng)不能指望別人,那就只能依靠自己,既然已經(jīng)注定要一生在此地生活,那么就要想辦法讓自己過的更好,既然要做,她就要做最紅的姑娘。
于是,兩個月后,她親手設(shè)計陷害了那兩名曾經(jīng)侵犯過她的壯丁,她看著他們死在她的眼前,心里是說不出的暢快和瘋狂。
她以為她的人生就會一直這樣進行下去,像是一灘發(fā)臭的污水,會繼續(xù)骯臟的骯臟的臭下去??墒?她卻見到了他。
見到趙嵩的那天,她正陪著一名富商游湖,那名五十多歲腦滿腸肥的胖子天生就是個暴露狂,他在花船上,在眾目睽睽之下撕開了她的衣衫,她倉皇中不小心抓傷了他的臉,他大怒之下,竟然當場將她拋入湖中。
五月的真煌還是很冷的,湖面剛剛開化,湖水極冷。她穿著厚重的衣衫,手腳發(fā)寒,還不會游泳,只能就那么撲騰了幾下,就任由自己一點點的沉下去,陽光漸漸遠離了她,天地都是昏暗且蕭條的,看不見天,看不見云,冰冷的水從四面八方涌來,她的呼吸越來越緩慢,越來越緩慢,將死的那一刻,她突然在想,不知道諸葛玥死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樣的感覺,周圍都那么冷,只有心口有一絲熱,可是現(xiàn)在,連那一絲熱也要漸漸散去了。
然而,就在她馬上就要死去的那一刻,有人抱住了她的腰。她被人拉扯著一路向上,一路向上,不知道過了多久,她頓時破出水面,太陽明晃晃的照在她的身上,她大口大口的咳嗽著,死而復(fù)生的激動讓她開心的想要哭。趙嵩就站在她的身邊,正對著他渾身濕透的小書童說話,見她看來,只是轉(zhuǎn)過頭來,眼神很寧靜的看著她,似乎也有些吃驚,微微一皺眉,然后詫異的一笑說:“真是巧了,你和我認識的一位故人很相像?!?br/>
他當時明明是笑著說的,可是她卻分明感覺到他語氣中的落寞和傷懷,像是入冬時節(jié)因病而不能南飛的大雁,眼神平靜的,可是卻好似長出了大片大片荒蕪的野草,涼沁沁的,令人傷心。
她就這樣被他帶走了,縱然是一個落魄的親王,但是到底是皇親國戚。她有了一個清清白白的身份,有了一份她憧憬了十多年的自由,可是到最后,她還是自愿入了王府的奴籍。他知道之后,也并沒有阻攔她,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就尊重了她的選擇。
一晃眼,竟然過去這么多年了。
她也許說不清她對諸葛玥的感情,那份在經(jīng)年累月的積累之下,在仇恨和依戀的摩擦之下,已經(jīng)變得畸形和破碎的情感太過于復(fù)雜,她看不懂,也不想看懂??墒撬齾s清清楚楚的知道她對趙嵩的感情,無所謂報恩,無所謂感激,她就是想跟他在一起,希望他的眼睛能夠看到她,希望他的心能夠記住她??墒蔷瓦B這個小小的心愿,也不能滿足。
她的一生愛上過兩個男人,可是這兩個男人卻都愛著另外一個女人,而那個女人,卻是對她有過大恩的姐姐。
命運,真的是滑稽可笑。
所以,她才會在天長日久之下,對于那個記憶中總是堅強勇敢,總是一臉堅韌的影子有那么多復(fù)雜的情緒,以至于在她看到她的那一刻,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理智。
可是,那些都無所謂了,一切都已經(jīng)過去了,她就要跟著他走了,其余的一切,都已經(jīng)煙消云散了。
身份懸殊又怎樣?殘花敗柳又怎樣?心有他屬又怎樣?她就是要跟著他,任何人任何事都可以阻擋她,但是卻不能泯滅她為之努力的決心。
她揚起頭來,四年來第一次在他面前身著女裝,第一次用精心裝扮的妝容來面對著這個身份高貴但卻已然落魄的皇子。她的眼睛那般明亮,五官精致美麗,咧開嘴角,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笑著說道:“我沒鬧,我就是要跟著你?!?br/>
趙嵩很冷然的拒絕:“你跟著我干什么?快回去。”
小八看都沒看他一眼,徑直塞了把刀子給他,說道:“你一刀宰了我吧?!?br/>
趙嵩皺起眉來,對書童道:“阿江,趕她下車?!?br/>
“隨便。”小八很干脆的轉(zhuǎn)過頭來,揚了揚手里的文牒,聲音很是爽朗:“反正我已經(jīng)有了全套的通關(guān)文牒,我已經(jīng)有了合法的行走標書,我已經(jīng)不再是行動受限的奴隸,我有了盤纏和馬匹糧草,你趕我走可以,但是你不能阻止我在后面跟著你。我就一路跟著你去羌胡,你不要我,我就在你的周圍找地方住下來,你雖然是大夏的皇子,但是也不能阻止一個遵紀守法的小老百姓出門游玩吧?!?br/>
她很是坦然的望著他,表情很自在,絲毫沒有一絲局促和不安,也沒有半點驚慌和無措。她就那么仰著頭看著他,眼神清凌凌的,小小的下巴微仰著,帶著幾分倔強,也有幾分負氣,像是個賭氣的孩子,也像是一個任性的賭徒。
趙嵩突然有一絲心酸,他看著她,這么多年來,似乎第一次揮去了那個人的影子,而實實在在的看到了這個同樣倔強同樣固執(zhí)的女孩子。他的聲音有些低,像是秋風(fēng)掃過枯葉,帶著淡淡的蕭條和冷敗,靜靜的說:“你到底知不知道,就此一去,我再不是曾經(jīng)的大夏親王了?!?br/>
小八的心好似突然間被刀子劃破,絲絲的疼,她看著趙嵩落寞的臉,胸腔內(nèi)似乎有一團火在獵獵的燒著??墒撬齾s沒表現(xiàn)出來,而是很無所謂的冷哼一聲,不怎么在乎的說:“你是誰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不讓跟拉倒,我現(xiàn)在就走,大不了我一個人在后面跟著?!?br/>
說罷,翻身就要跳下車去。
這時,一只修長的手突然抓住她秀氣白皙的手腕,那人的指骨分明,手指修長而有力,微微有些白,掌心處布滿了繭子,雖是左手,可是卻異常靈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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