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在場的女子都珠翠錦繡,盛裝綾羅,笑盈盈的望著她,好似多年前的那一段過往不過是一場大夢,都不曾發(fā)生。
陽光明媚,天空明凈疏朗。因為天氣漸漸暖和,楚喬只穿了一身水色云紋廣袖深衣,云鬢低綰,發(fā)間插了一只寶藍(lán)色的玉簪,看起來婉約簡樸,卻又不失尊貴之氣。
見面、問候、寒暄、飲宴,一切都做的好似一場事先籌劃好的秀,該怎樣走路,該說什么話,該做什么樣的表情,楚喬一一詮釋的很好。宴會間眾人熱鬧非常,幾名荊家少女跟在楚喬身邊,她們這些人有些根本就不姓荊,有的只是因為家里的某一個親戚和荊家的某一個人有著八竿子打不著的姻親,就也被冠以荊姓,陪同在楚喬身邊,作為她的娘家人。
大部分的酒水都被這些娘親人給擋去了,宴后諸人去了惜花房喝茶,女人多了就熱鬧了起來。這些世家小姐平日里無非是賞賞花、刺刺繡之類的消遣,此刻坐在一起難免有些悶。就有人提議沒人賦詩一首,以應(yīng)今日的景。
楚喬當(dāng)然知道這是諸葛家的小姐們在給自己下馬威了,在外人看來,她一個奴隸出身的女子,家門早已敗落,憑的無非是一些機緣巧合,認(rèn)識了些當(dāng)世的大人物,才混來了今日的局面。此刻讓她這個出身行伍的賤民吟詩,自然是要出丑的。
果然,荊家的小姐們大多露了怯,除了一個父親在地方當(dāng)著小縣令的女孩勉強做了一首,其余的大多文理不通。諸葛家的小丫頭們看的掩嘴直樂,眼睛里滿是幸災(zāi)樂禍的笑意。
如果是剛到此地,楚喬也許還會有幾分和她們爭勝的心,可是如今,經(jīng)歷過種種生死,只覺得這些高門大戶的千金們手段拙劣無聊到極致。可是畢竟是第一次以這樣的身份來諸葛玥家中,也不想太給他丟人,以免回去被他笑話。只好隨意的挑了幾首印象中還不算太過于精妙的詩念出來,敷衍了事。
一名諸葛家的小姐笑吟吟的看著楚喬,說道:“早就聽說我們這位未來的四嫂是個文武全才的才女,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啊?!?br/>
楚喬懶懶的敷衍:“過獎了?!?br/>
另一名諸葛家的小姐眼波一轉(zhuǎn),笑著說道:“只是未來四嫂的名諱好難稱呼,我們幾個商量了許久,也不知道是該叫你荊小姐還是楚小姐,又或者,您曾經(jīng)是燕北燕王的家臣,如今又是卞唐的親王,是不是也可以姓燕或姓唐呢?”
此言一出,一旁的荊家小姐們臉色頓時就不太好看了起來。如今全天下都知道她在離開諸葛府之后就改了姓氏,她自己當(dāng)然無所謂,可是對于荊門本家,面子上就不太好看了。這個不知道叫諸葛什么的小姐在這樣的場合說起這話,還提起她曾為燕洵家奴的事情,明顯是要她下不來臺的。
她也不惱,只是靜靜一笑,緩緩說道:“小姐若是不知道該如何稱呼,不妨叫我秀麗王殿下?!?br/>
那小姐俏臉頓時一白,柳眉一豎,正想說話,頓時被諸葛晴攔了去,連忙說道:“大婚之日不遠(yuǎn)了,我們就叫殿下為四嫂,這樣親切?!?br/>
這時有侍女上前來添茶,去了幾分尷尬。眾人隨后聊起了一些閑話,比如誰家的小姐年前加了一戶人家,對方豪門大族,還以為是門好姻緣,不想剛剛兩月,那男的就連納了三房小妾。又比如哪門哪戶的小姐,失心瘋看上了一個寒門子弟,父母不同意,竟然不知廉恥的跟著逃了,至今生死不明。
對于她們的話題楚喬沒有半絲興趣,可是卻不得不強打興致的聽著,突然不知道是誰提起了趙徹,說他看上了東胡族長的女兒,也是個北地的胡人。
眾位小姐憤憤不平的說,定是那胡女施展了什么狐媚手段迷惑了七皇子,不過憑她的身份就想嫁進(jìn)皇室,簡直是癡心妄想。
趙徹多年來起起伏伏,如今終于得掌權(quán)勢,又和諸葛閥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是以這些小姐們難免對他有些幻想。楚喬聽在耳里,也沒有出言反駁,畢竟這個時代門第的偏見的確是鐵律,自己也犯不上為這種事情去和她們爭辯??墒侵澳莻€被楚喬斥了一句的小姐又陰陽怪氣的說:“七殿下殺戮太重,有違仁厚之道,聽說他當(dāng)初在北地茹毛飲血,簡直瘋魔了一般,他的母族又是犯過罪的,真不明白姐姐們?yōu)楹螌λ@樣推崇?”
諸葛玥和趙徹交好這件事在大夏已經(jīng)人盡皆知,在座的諸人并非人人都對趙徹有好印象,這樣說無非是因為楚喬在此罷了。她又跳出來這樣說,明顯是有些找茬了。
楚喬還沒說話,一旁的一名名叫諸葛繡的少女接口說道:“八妹說的是,父親常教導(dǎo)我們,做人當(dāng)心存善念,難怪當(dāng)初燕北兵變,大哥寧愿退守屬地,也不愿意手染血腥,爛遭殺戮?!?br/>
“窮兵黷武,打打殺殺,到底是寒門武人的事,七殿下如此身份,卻做出如此有違圣人教化的事,真是令人心寒?!?br/>
楚喬聽得微微皺起眉來,目光寒澈澈的,斜睨著這位八小姐,淡淡道:“哦?沒想到八小姐對圣人的仁厚之道這么有研究,那不知,如果舉國上下都如小姐這般想,敵人沖進(jìn)京城,將戰(zhàn)刀舉在你的脖子上,你該作何反應(yīng)呢?”
八小姐微微一愣,臉色微變,隨即說道:“我大夏雄兵百萬,雄關(guān)如鐵,賊寇怎么沖的進(jìn)來?”
“八小姐不是倡導(dǎo)仁厚之道嗎?若是邊關(guān)的士兵都能有小姐這樣的覺悟,那么大夏亡國之日不遠(yuǎn)了?!?br/>
八小姐眼睛一瞪,怒道:“寒門子弟,怎配懂得圣人教化!”
“照小姐這么說,懂得圣人教化的氏族顯貴,反而要靠著茹毛飲血的寒門子弟保護(hù)了?”角落里一個冷冰冰的聲音突然響起,眾人轉(zhuǎn)過頭去,只見竟是那個有個縣令做父親的荊家小姐,女子面容清冷,滿臉不在乎的說道:“什么仁厚之道,如今局勢何等混亂,西北戰(zhàn)亂幾年不停,邊關(guān)戰(zhàn)士死傷無數(shù)。殺戮一起,何來圣人教化?當(dāng)年若是沒有七殿下死守真煌,今日何來我們在此安享清平之世?”
那少女年紀(jì)輕輕,口齒卻極凌厲,幾句話將諸葛家所有小姐們震懾住,再無一人敢言。
就在這時,花房外有下人敲門道:“三小姐,表小姐來了?!?br/>
諸葛晴一愣,面色頓時巨變,連忙站起身來。正想出去,卻被那八小姐一把按住。八小姐得意洋洋的站起身,幾步就迎了上去,親自來開門,扯著一名女子的手腕就款步走了進(jìn)來。
那女子穿著一身月白色的茹裙,姿態(tài)高雅超然,許是外面的風(fēng)有些大,吹的她的鬢發(fā)有些微亂了。她伸手拂去額前的碎發(fā),對著諸位小姐一一行禮,神色恭順,卻全無謙卑之色。
諸葛晴面色有幾分不快,見她行完禮就要讓她下去,不想那八小姐卻拉著她的手走到楚喬身邊,笑吟吟的說:“蘇姐姐,這位您還沒拜見呢。這就是鼎鼎大名的燕北秀麗將軍,卞唐秀麗親王,我們諸葛府內(nèi)未來的四少夫人,我的四嫂呢?!?br/>
那名姓蘇的女子身軀突然一顫,猛的抬起頭來,曲了一半的膝蓋就那么凝固在那里,再也彎不下去。
周圍的千金小姐們面色有異,有擔(dān)憂,有害怕,也有幸災(zāi)樂禍。
楚喬不知道此人是誰,可是也覺得事有蹊蹺,站起身來扶她道:“不必多禮。”
那女子卻下意識的退后一步,沒有讓楚喬的手碰到她,目光漸漸平靜了下來,對著楚喬輕聲說道:“民婦蘇婠婠,拜見殿下?!?br/>
“蘇姐姐,赫連家早已敗了,四哥也把你從官奴局贖了出來,還說什么民婦啊,說不準(zhǔn)”八小姐眼波橫了楚喬一眼,笑吟吟的說:“蘇姐姐將來也有一日,能有與四嫂姐妹相稱的資格呢?!?br/>
“沁兒,不要亂說話!”
諸葛晴眉梢一挑,怒斥道:“表小姐難得進(jìn)府一趟,路途遙遠(yuǎn),一定是累了,陶書,帶表小姐下去休息?!?br/>
“慢著!”
八小姐拉著蘇婠婠的手,沉聲說道:“三姐,蘇姐姐從小和我們一起長大,和四哥更是交情匪淺,如今四哥大婚,我們姐妹在這里拜見四嫂,難道蘇姐姐沒有資格參加嗎?”
諸葛晴眼神惱怒,一只修長嫩白的手緊緊的攥著潔白的帕子。
“四嫂,你還不認(rèn)識蘇姐姐吧,她是二姨娘的親侄女,從小就和四哥一起長大的。若不是后來被指給了赫連家,四哥也不會獨身這么多年了,想當(dāng)年蘇姐姐出嫁的時候,四哥還帶著人攔了喜轎,打了新郎呢,這件事在真煌城早就傳成了佳話,大家都說四哥從小就是個情種呢?!?br/>
“八小姐,三小姐,我還有事,就不打擾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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