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她從未犯過這樣的錯誤,她明明有機會不讓這一切發(fā)生,即便發(fā)生之后她也應(yīng)該有機會將一切扭轉(zhuǎn),使事情向著對自己有利的方向轉(zhuǎn)變,可是她卻沒有做,危機的關(guān)頭還將燕洵拉下水。她大錯特錯,追悔莫及。
“姑娘!”
侍衛(wèi)頓時大驚失色,只見楚喬利落的爬上馬背,向著燕洵消失的方向狂奔而去。侍衛(wèi)一驚,急忙跟上,大聲叫道:“姑娘要干什么去?少主吩咐屬下帶你回城。”
“回去取卞唐太子的首級。”女子冷然說道,隨即躍馬揚鞭:“駕!”
漆黑的天幕下,一騎戰(zhàn)馬站在棧道上,馬背上的男子黑衣墨發(fā),保持著今晚分外流行的蒙面造型,身后是數(shù)不清的黑衣刀手。
清脆的馬蹄混合著嘈雜的雨聲遠遠傳來,斥候啪的一聲翻身跳下,跪在泥水之中,沉聲說道:“四少爺,我們順著線索找,沒有發(fā)現(xiàn)目標的蹤影,卻和目標身邊的女子交了手,死傷慘重。”
男子一雙劍眉頓時豎起,臉色冷酷,沉聲說道:“那個女子呢?”
下面的斥候頓時有些緊張,磕磕巴巴的說道:“我們明明就快要得手了,可是,不知道從哪里突然跳出來一群黑衣人,身手了得,將那女子救走了。”
“黑衣人?”
“是,不是驍騎營也不是綠營軍,更不是城防軍和卞唐的人馬。”
男子眉心緊鎖,久久不言,許久之后,沉聲說道:“那女子受傷了嗎?”
士兵一愣,小心的回答道:“這個,屬下也不是很清楚,不過她以一人之力殺了我們十多人,還有十幾個兄弟負傷,想必她自己也好不到哪去,就算我們不出手也未必能活下來。”
男子沉默半晌,突然揚鞭抽在馬股上,向著前方揚蹄而去。
短暫的時間之后。
悶雷,暴雨,荒原,鐵騎縱橫,布陣如海,刀劍如山,恢宏壯闊。
將士們?nèi)炕\罩在一片黑色的衣衫之中,兩陣對壘,沒有服飾上的標示,沒有家族軍隊的番號,兩方人馬也沒人打算上前自我介紹一番。
狹路的陡然相逢,讓兩邊的人馬一時間都有些微愣,幾乎是一模一樣的服裝打扮,幾乎是一模一樣的冷冽氣質(zhì),但是,只看列隊的方式和沉默的表情,就知道對面的人馬來者不善,是敵非友。
冷風(fēng)從他們之間緩緩吹過,時間無限緩慢又無限極速,冥冥中,無人敢當(dāng)先拔刀也無人敢發(fā)出一言,他們只是沉默的對持著,相距不到百步,任瓢潑的大雨潑灑在他們中間。
“咔嚓”一聲脆響突然響起,不知道是誰的兵器發(fā)出聲響。仿佛是傳染一般,緊隨其后的電光石火間,無數(shù)戰(zhàn)刀齊刷刷出鞘,冰冷的弓箭瞬間對準對方的人馬,戰(zhàn)馬輕嘶,人聲稍起,一陣短促的混亂之后,劍拔弩張,大戰(zhàn)一觸即發(fā)!
“吁!”
一聲馬嘶突然傳來,少女策馬而來,看到冷然列陣的兩邊頓時一驚,隨即極速向著一邊而去。
“對方是什么人?”
楚喬來到燕洵身邊,沉聲問道。
燕洵皺起眉來:“你今日行事所為大失水準,現(xiàn)在又這么快就將我剛剛所說的全部忘了嗎?”
“只有我能找到他,”楚喬沉聲說道:“你想除掉他,就不該趕我走。”
男人眼睛緩緩瞇起,微微偏頭:“你若是出事,我殺他又有何用?”
楚喬心下一痛,拉住燕洵的衣袖,低聲說道:“燕洵”
“阿楚,我現(xiàn)在心情很不好,你不要與我說話,我不想遷怒于你。”
楚喬一愣,只見燕洵打馬走上前去,背影筆直,卻帶著幾絲說不出的蕭索。對面黑暗中還隱藏著一只人數(shù)不少的隊伍,像是暗夜里的蝙蝠,在這個風(fēng)雨飄搖的夜晚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對面的人當(dāng)然也看到了楚喬歸隊時的身影,領(lǐng)頭的男子眉心緊鎖,長久的望著對面那片潑墨般的漆黑。突然間大風(fēng)吹來,雨絲斜飄,打在身上冰冷無比。男人眉頭皺緊,突然豎起一只手,輕輕一揮。
所有的刀兵頓時入鞘,箭矢低垂,對面的燕洵人馬感覺到對方不再有戰(zhàn)意,也放下了弓弩刀劍。
兩隊驟然相遇險些要拔劍動手的隊伍頓時收斂了戰(zhàn)意,他們并沒有說話,而是紛紛試探的打馬向前。見對方?jīng)]有異議,才向著自己的方向雷霆而去。
擦肩交錯的一瞬間,兩伙人馬互相觀望,卻只能看到一雙雙黑布之下的銳利眼睛。
“少爺,”侍衛(wèi)上前沉聲說道:“剛剛那名女子就是之前跟在目標身邊的女人。”
“恩。”
侍衛(wèi)一愣,面色有幾分著急:“我們十幾個弟兄就是折在她的手上的。”
“刺客還怕死嗎?”男子眼神冰冷,斜斜的抬起眼梢:“連目標都搞不清楚是誰,和無用的人胡亂動手,你能活到現(xiàn)在我真的很是奇怪。”
侍衛(wèi)一愣,頓時就說不出話來。突然只見密林上空銀色信號閃動,為首的男子眉頭一皺,就向著密林而去。
燕洵并沒有順著原路返回密林,而是向著真煌的側(cè)門而去,楚喬跟在后面疑惑的問:“我們不去了嗎?”
燕洵眉頭緊鎖,沉聲說道:“你沒看到剛才那隊人馬嗎?若是連他們都得不了手,我們也很困難。”
“燕洵?”
“不要說了,回府再說。”
大隊人馬來到真煌西面,一輛青布馬車已經(jīng)停在那里恭候。燕洵和楚喬帶著幾名親隨迅速下馬,進入車里,向著城門緩緩而去。
一路都有人秘密接應(yīng),神不知鬼不覺的從西側(cè)門悄悄進城,馬車在真煌城最大的酒樓妓院打了個轉(zhuǎn),就向內(nèi)城而去。
回到別院的時候已經(jīng)是凌晨,天邊泛起魚肚白,下了一夜的暴雨終于止歇,就要天明。因為卞唐太子被劫,整個皇宮一片死寂,只是在這樣的死寂之下,究竟有多少人能夠確實的安眠,就不可預(yù)測了。
悄悄的從西太園進入別院,馬車停住,燕洵看也沒看身后的女子就當(dāng)先下車,鐵青著臉,一邊走一邊撕開濕淋淋的衣服領(lǐng)子,煩躁的推開丫鬟遞上來的熱毛巾。
下人們噤若寒蟬,所有的一切無不在顯示著主人的心情十分火大,眾人驚恐的跪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出。
燕洵的確是有理由生氣的,他氣向來小心謹慎辦事穩(wěn)妥的楚喬為何會跟著李策那個摸不清深淺的狐貍出城,他氣她做決定之前竟然都沒有派人通知他一聲,他更氣她為什么這么長時間都無法逃脫,以她的身手和叢林作戰(zhàn)經(jīng)驗為何會受傷為何會被人逼到絕境?他無法想象自己若是晚到一步現(xiàn)在會是怎樣的局面,那片密集的槍陣她要如何逃脫?
很多話郁結(jié)在心里,燕洵非常生氣,他坐在大廳里,面色鐵青,嘴唇緊抿,就等著那個犯了大錯的人走進來自己為昨晚的一切做一個解釋并且承受她應(yīng)該得到的怒火。
這股火他醞釀了很久,絕對不能就這么不了了之。
燕洵在心底暗暗說道,幾乎將待會要說的臺詞都默背了一遍。可是他等了許久,就是沒見那犯了錯的人主動走進來。
出了什么事?
燕洵眉頭月皺越緊,難道她竟然都沒打算和自己解釋一下就一個人回房了?
等了足足有兩盞茶,燕洵再也坐不住了,騰的一下站起身來,大步就走出大廳。所有的下人們?nèi)耘f還跪在地上,沒一個敢抬頭說話,他迅速走到楚喬的房間,一把推開房門,準備好了的氣勢頓時沖口而出:“你給我出來!”
沒有回音,燕洵皺眉一看,里面空無一人。
他小心的走到澡房,輕輕敲在門扉里,仍舊無人應(yīng)答。
燕北世子真的有些生氣了,發(fā)生了這么多事,她竟然都沒有主動來跟自己解釋一下,難道她不知道自己得知她陷入暗殺中的時候是如何的心急如焚嗎?難道她不覺的自己的所作所為已經(jīng)嚴重的影響大局了嗎?難道她就不覺的她自己和卞唐太子他有些過從甚密了嗎?
走廊、書房、花廳、暖閣、院落
到處走了一圈,仍舊找不見人影。燕洵面色越發(fā)難看,難道她竟然連招呼都沒跟自己打一個就回尚義坊了?
“世世子”一個小小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燕洵轉(zhuǎn)過頭去,只見楚喬的貼身丫鬟綠柳小心的站在自己的身前,小心翼翼的說道:“您是不是,是不是在找楚姑娘。”
燕洵眉梢一揚:“她在哪?”
綠柳豎起手指,向著停在院子里的馬車輕輕一指。
燕洵一愣,皺眉走到馬車前,唰的一聲撩起簾子,頓時就愣在了當(dāng)場。
他的臉色由氣憤漸漸變得柔和了起來,似乎有幾分好笑,又有幾分無奈,還帶著幾分心疼,終于嘆了口氣,所有的怨言和怒火霎時間不翼而飛。
這一天一夜,楚喬真的太累了,太多的生死搏殺讓她耗盡了心血,身受重傷失血過多,之前如果還能勉強撐著,可是見到他之后,她的精神就松懈了下來,馬車還沒進城,就已經(jīng)睡得沉了。此時此刻,穿著搶來的夜行服,少女面色越發(fā)顯得蒼白,肩頭染血,渾身濕淋淋的,一頭秀發(fā)散落在肩頭,顯得很是狼狽。可是她的眉頭卻是舒展的,似乎終于回到了家,不再懼怕外面的風(fēng)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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