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一語提醒夢中人!賀蕭瞪大眼睛,看著燕洵高深莫測的臉孔,頓時回過神來!
西南鎮(zhèn)府使,已經(jīng)沒有回頭路了。
如果是別的部隊,誤打誤撞殺了巴雷和驍騎營的士兵,那么以一句不知內(nèi)情還可以解釋過去。但是作為本身就被帝國高度關(guān)注,屢次被懷疑匿藏燕北叛黨的西南鎮(zhèn)府使來說,就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逃的性命。帝國不會放過自己,長老會不會放過自己,圣金宮更不會放過自己,再回頭只有死路一條,男人的眼睛通紅,他狠狠的看著眼前一身紅袍的俊朗男子,一個聲音在腦海里瘋狂的叫囂:他全都知道,他是故意將自己引上死路的!
然而,他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片刻之后,男人眼中的戾氣緩緩消逝,換做了一副亡命徒一般的瘋狂。
上萬人匯聚在長街上,頭腦清楚的人頓時就明白過來事情的前因后果,他們只覺得大地似乎都在搖晃,一片空蕩蕩的畏懼。眾人仰著頭,望著賀蕭,望著燕洵,或者是望著蒼天,苦苦的為自己思索一條活命的路。
所有的出路都被堵死,退無可退,回頭便是死路一條,唯一的出路,也許就是拼死一戰(zhàn)!
賀蕭陡然跳下戰(zhàn)馬,對著身后的士兵們高舉雙手,厲聲高呼道:“兄弟們!有些話我憋了八年了,今天要說一說!當年,是誰搗滅了滄瀾王叛亂,于圣金宮一路沖殺救出了皇帝?是誰在白馬關(guān)萬里奔襲,解救了整個帝國的長老官員?是誰在燕北高原上抗擊犬戎人,讓北蠻子們不敢踏進關(guān)內(nèi)一步,保護了我們的父母妻兒?是燕北的王,是燕世城老王爺!可是忠臣最后得到了什么?是滿門抄斬,是斬首示眾!八年來,我們燕北一脈的軍人在帝都受盡屈辱,被驍騎營和綠營軍的狗崽子們瞧不起,這些,我們也都忍了!可是現(xiàn)在,帝國又要無緣無故的對老王爺唯一的血脈下手,以卑鄙的手段妄圖除掉世子殿下,作為燕北的軍人,我們服嗎?”
“不服!”
雷霆般的呼喝聲頓時響起,無數(shù)的士兵們舉起了手中的刀槍,那些關(guān)于燕世城所向無敵的神話,又一次在軍人們熱血的胸腔里奔涌了起來,多年來所受的壓迫也像巖漿一般的沸騰。他們嘶聲長呼,聲勢驚人!
“弟兄們!我們是燕北的軍人,今晚,我們殺了帝國的陰謀者,我們已經(jīng)和世子殿下綁在一根繩上,世子若是不在了,我們也沒有好下場!你們說,我們能坐以待斃嗎?”
“不能!”
“我們不能死!”
“皇帝忘恩負義!不配統(tǒng)領(lǐng)我們!”
“昏君亂命!我們反了!”
不知道是什么人喊出了最后一句,整個隊伍霎時間一片死寂。
終于有人喊出了這句話,緊隨其后的,仿佛是大火燎原,無數(shù)個聲音齊聲高呼:“昏君亂命!我們反了!”
“燕北的戰(zhàn)士們!”
燕洵坐在馬上,眼神冷冽的望著下面無數(shù)雙高舉的手掌,他的眼睛緩緩瞇起,聲音堅定的沉聲說道:“家父蒙冤已有八載,燕北凋零,被惡人踐踏,燕北戰(zhàn)士的關(guān)榮,也被腐朽的帝都摧毀!我們都是對帝國忠心耿耿的臣子,我們鎮(zhèn)守邊疆,和北蠻人抗爭,保護帝國內(nèi)陸的太平。可是時間久了,繁華和奢靡蒙住了帝國長老和皇帝的眼睛!他們忘了,是誰戰(zhàn)死邊疆,用熱血和白骨筑起保家衛(wèi)國的鋼鐵長城!他們忘了,是誰頂風(fēng)冒雪,將犬戎人抗擊關(guān)外!他們忘了,是誰在帝國的危難之際,一次又一次的救國于水火!”
“是我們!”士兵們齊聲高呼:“是我們燕北!”
“對!是我們!”長風(fēng)呼嘯而來,卷起燕洵獵獵翻飛的衣衫,年輕的男子一把扯掉身上的大紅華服,露出里面墨黑色的戰(zhàn)袍,那衣衫之上,竟繡著一只金碧輝煌的戰(zhàn)鷹,那是燕北的戰(zhàn)旗,金色鐵鷹旗!燕洵厲聲說道:“主上昏庸,不辯忠奸!他忘記了我們的功勛,不加嘉獎,反而痛下殺手!我們有功無罪,我們堅決不從!”
“堅決抵抗!誓死不從!”
無數(shù)個沙啞的嗓子齊聲高呼:“我們反了,誓死不從!”
燕洵一把拔出腰間的長劍,狂風(fēng)吹卷著他漆黑的戰(zhàn)袍,那只金色的蒼鷹獵獵翻飛,好像隨時都會振翅昂揚一般!
被困了八年的年輕世子發(fā)出獅子一般的怒吼:“戰(zhàn)士們!跟隨我!殺出帝都,回到燕北,我們別無選擇,唯有兵變,今日,我燕北一脈就此獨立!”
“殺出帝都!回到燕北!”
激蕩吼叫聲穿透長空,與此同時,一連串碩大的煙火在上空炸裂,漫天火樹,滿目繁華煙塵!
此時此刻,鶯歌院,女子一身黑色戰(zhàn)袍,站在漆黑的夜幕之下,在她的身后,跟隨著一群同色衣裝的黑衣人。一只雪白的長鷹飛過夜空,落在少女的肩頭,拆開信件,女子的眉頭輕輕皺緊,又再松開。
“戰(zhàn)士們!考驗?zāi)銈兊臅r刻到了!”
楚喬凌厲的轉(zhuǎn)過身去,眼神如雪,秀發(fā)如瀑,語調(diào)鏗鏘的沉聲說道:“燕北需要你們!大同需要你們!天下蒼生、萬千黎民需要你們!去吧,用腐朽的當權(quán)者的心肝,來祭奠我們新生的政權(quán)!”
呼嘯聲頓時響起,片刻之后,庭院里除了楚喬,再無一人。
柳綠小丫鬟跑上前來,緊張的說道:“姑娘,我們該走了。”
“不,”少女斬釘截鐵的搖了搖頭:“我們還有一件事沒有做完!”
七七五年上半年,注定是個多事之秋,震撼人心的事件接踵而來,奔流不息的歷史長河驚疑不定的回首眺望,擔憂的注視著大夏皇朝的各大世家和當朝皇權(quán),天下百姓的眼睛齊齊凝聚帝都,他們單純的頭腦可能還無法理解政客們的爾虞我詐,但是多年戰(zhàn)亂中求生的本能讓他們警覺的發(fā)現(xiàn):巨大變革的時代也許就要來臨,天邊殘云呼嘯,風(fēng)起云涌。
他們眺望著未來曲折茫然的道路,在為自己的明天而感到焦慮。
大夏皇朝傳承三百年,之前政權(quán)的建立更是可以追溯上千年的歷史。其間,經(jīng)歷了叛亂、外襲、分裂、國戰(zhàn)、內(nèi)訌、兵變等諸多災(zāi)難,但是大夏的皇權(quán)仍舊頑強的挺立至今。在世人眼中,這個鐵血尚武的政權(quán)是最堅固的象征,他們擁有強悍的國家軍隊,忠誠的紅川軍人,在紅川大陸這塊艱苦的土地上,他們的先祖用牙齒和血淚開辟出廣袤的國土,歷經(jīng)千年風(fēng)雪,無人可以動搖其分毫。無論是穆合氏這樣的氏族,抑或是唐宋等自稱正統(tǒng)的東陸皇室。
然而,沒有人能夠想到,正是五月二十日深夜,在帝都西南的偏僻一角,走投無路的一萬官兵們所發(fā)出的怒吼,卻險些摧毀了大夏皇朝長達千年的統(tǒng)治。
那一天,燕北的鷹旗迎風(fēng)招展,發(fā)出獅子一樣的怒吼,震撼了整個世界。
“公主殿下!”
女官穿著一身繁瑣的宮廷禮服,衣袖間有細細的青鸞圖騰,梳著高高的發(fā)髻,面色驚慌的疾步奔到內(nèi)宮門的正門,拉住少女的手臂,惶然說道:“大典就要開始了,您怎么還在這里?禮部的何大人宋大人陸大人都在公主府中等您,幾名誥命此刻還在百合堂上跪著呢!”
“苗姑姑,”身穿大紅吉服的少女驚慌失措的拉住了女官的手:“怎么辦?已經(jīng)過了時辰,他卻還是沒有回來,會不會出事?”
女官大約二十出頭的年紀,但卻顯得十分老成,她安慰的摟住趙淳兒的肩,柔聲說道:“宮外此刻百姓歡騰,難免擁擠,耽誤個一時片刻也是有的,你不必擔心了。”
趙淳兒咬著下唇,心底的擔憂卻怎樣也抹不去,她說服自己聽從女官的話,不去多做他想,跟在女官的身后,就向后宮走去。
黑暗中,女官的眉頭卻緩緩的皺了起來,皇家各項禮制都有其固定的時間,普通百姓怎么敢阻攔皇家的車駕,這里面,一定出了什么她們不知道的變故。
就在這時,一騎快馬突然響徹宮門,趙淳兒頓時回過頭去,只見一名士兵狼狽的奔進宮門,馬蹄急促,卻被宮門的守衛(wèi)攔住了腳步。
“我有重要事情要稟報皇上,放我進去!”
守衛(wèi)們不動如山,攔在士兵的身前,聲音低沉的說道:“請出示陛下的手諭或者令牌。”
士兵滿頭大汗,怒聲吼道:“事關(guān)重大,耽誤了你十個腦袋也砍不起!”
“什么事?”趙淳兒眉頭一皺,轉(zhuǎn)身就走上前去。
“公主殿下?”只看了一眼趙淳兒的服飾打扮,士兵就認出了她的身份,頓時一驚,疾步走上前來,伏在趙淳兒的耳邊急切說道:“公主殿下,大事不好!燕北世子燕洵在城南豎起反旗,帶著西南鎮(zhèn)府使的兵馬殺過來了!”
“嘭!”
淳公主手上的一只暖手抄頓時落在地上,年輕的天之驕女臉色颯白,嘴唇青紫,震驚的無法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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