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 31 章
此為防盜章 唐蘭芝的沉默, 讓屋內(nèi)的氣氛,更加難過起來。
顧安安難過的不是這個女人要離開了, 而是她根本不在乎這個家的每一個人,尤其是還有八歲的兒子, 唐蘭芝卻不管不顧。
她慘白著臉色, 閉了閉眼睛,“冬冬呢冬冬你不要了”,這可是唐蘭芝肚子里面掉下來的一塊肉,還是帶把的肉。
唐蘭芝有些慌亂, 手上的布袋子也下意識的捏的緊緊的, 囁嚅著,“我我會回來的。”,這話, 說的她自己都不信, 唐蘭芝娘家在省城, 是鋼鐵廠的職工,父母的職位都不低,只是當(dāng)年為了保住兩個弟弟不下鄉(xiāng),她被家里人給放棄了, 后來,就跟這廠里面的分配, 來到了最偏遠的顧家村。
說起來, 她對家里人是有怨的, 十幾年來, 都未回去過一趟,以前是沒條件,后來是有條件了,孩子也大了,她就沒了這個心。
但是這次顧衛(wèi)強的警告,徹底傷了唐蘭芝的心,在她看來,家里所有最好的東西,都應(yīng)該是給小女兒的。
她家男人要顧這個大家,行
她陪著。
但是
如今去城里面上學(xué)的名額,只能給大女兒,不能給小女兒,這不是在她心尖尖上剜肉嗎
唐蘭芝這才動了心思,下鄉(xiāng)知青回城,可以有一個家屬名額,她思來想去,這個名額,就給了小女兒,她雖然也疼小兒子,但是小兒子顧冬冬,是顧家四房的命根子,家里的老太太是不可能讓她帶走的。
倒是帶走了小女兒,老太太反正也不待見,反而會睜只眼睛,閉只眼睛。
至于顧衛(wèi)強,這個男人,在私下警告她不要亂打安安上學(xué)名額的時候,在一次次把工資上交給老太太的時候,在委屈她小女兒的時候,兩人的緣分便盡了。
顧安安睜開眼睛,眼里一片清明,身體猛的一震,語氣堅定,“走可以,把票留下,我明年要去城里上學(xué),冬冬要上小學(xué),這些都要花錢。”,若是,她沒看錯的話,唐蘭芝,把他們四房所有的票子全部裝到了她手上的布兜里面。
唐蘭芝有些猶豫,顧婉婉卻警惕的瞪著顧安安,覺得她獅子大開口。
顧安安趁熱打鐵,“我們沒了媽,已經(jīng)是全村的人恥笑的對象,若是連最后傍身的錢和票也沒了,就只能輟學(xué)了。”
沒了媽,三個字,成了唐蘭芝身上最后的一根稻草,把她壓的喘不過氣來。
她在怎么疼愛小女兒,卻否認不了,顧安安和顧冬冬兩人也是從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
眼見著唐蘭芝要答應(yīng)了。
顧婉婉立馬,“可以給你,但是你要送我們?nèi)ゴ蹇凇!?br/>
“行,沒問題。”,安安顧不得軟綿綿的身體,從炕上拿著棉襖,往身上一裹,就往外走去。
出來了,她才發(fā)現(xiàn),整個顧家都是靜悄悄的,沒有一點動靜,連向來鬧騰的顧冬冬都不在家,她瞅著緊閉的門,問,“冬冬他們?nèi)ツ牧恕?br/>
許是要離開這個家了,顧婉婉有些興奮,她翻了個白眼,難得好心情回答,“顧二麻子今天娶媳婦,奶他們?nèi)兔Γ踩チ恕!?br/>
聽到這,顧安安緊了緊身上的襖子,似笑非笑,“難怪”,難怪挑這個時候離家,想必她奶和冬冬,就是想著,家里有自己的親生母親和妹妹看著,這才出門的吧
顧婉婉頓時惱了,難怪什么
她恨恨的瞪了一眼顧安安。
腳下的步子,也跟著唐蘭芝快了一些。
顧家的房子位置很好,因為顧老爺子是村長,輪到顧家老二,又是顧家村的大隊長,故而,房子的位置在村子的正中間,但是唐蘭芝母女兩人心虛啊
怕遇見熟人,萬一走不成了,可怎么辦
于是繞了一個偏路,本就下雪了,路上又滑,頗為不好走,顧安安從來沒走過這種泥濘的小路,一路上滑倒了好幾次。
倒是脾氣硬,也沒吭一聲,她是打定主意,跟著唐蘭芝,去村口后,就把票子和錢都要到,那是他們姐弟兩人以后,安身立命的根本。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終于到了村口,一路上沒吭聲的顧安安,虎軀一震,手一伸,哼哼道,“給錢。”
唐蘭芝低頭就要解布兜。
顧婉婉一把按著布兜,她回頭,商量,“姐,我們這一路去省城,還挺遠,要花錢的地方還蠻多的。”
“所以呢”
顧婉婉跺了跺腳,她這木頭大姐,越來越油鹽不進了,她繼續(xù),“你和冬冬在家有爸管著,不用花錢的,倒是我和媽媽去了省城,萬一外婆不喜歡我們,到時候這些錢和票,可是活命的本錢了。”
唐蘭芝一聽,是這理兒。
她爸媽本來就偏心兩個弟弟,如今她領(lǐng)著閨女回去,自然要好好算計一番。
這樣一想,她解布兜的手也松了幾分,顯然不想給了。
顧安安可不吃她們這一套,什么歪理,“你們?nèi)コ抢锩嫦砀#瑓s讓我和冬冬在村子里面吃苦,就這,還要把家里家當(dāng)全部帶走,一點都不給我們留著,這算哪門子道理。”
“就說給不給,不給的話,我就要吼了。”,說著,她的手,直接伸到了唐蘭芝身上掛著的布兜上。
果然,顧安安一說要吼了,唐蘭芝和顧婉婉兩人頓時蔫了,她們是偷偷的背著顧家的人走的,若是安安這一嗓子下去,很有可能就走不了。
唐蘭芝這次倒是爽快,直接把布兜一解,從里面抽出了五六張票子,還有不少零散錢。
顧安安也不嫌棄,直接接了過來,撰在手上,吐出兩個字,“少了。”
顧婉婉瞧著唐蘭芝把錢和票遞給顧安安,她心都是痛的,沒想到,顧安安竟然得寸進尺,她張嘴就道,“你別太過分了。”
“我過分拋夫棄子就不過分了”,按理說,她原本是要去通知顧家人的,攔著唐蘭芝和顧婉婉不讓走的,但是老實說,她對唐蘭芝和顧婉婉的印象不好,她們的心也不在這個家了,留在顧家村干嘛
早晚都是要走的,反而少了這兩顆老鼠屎,家里說不定會安生一些。
顧安安這樣一說,唐蘭芝的態(tài)度又軟化了幾分,從布兜里面又拿出了一些,顧安安接的毫不手軟。
“安安”
身后傳來一陣熟悉的聲音,讓顧安安臉色身子一僵,她回頭,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吧嗒吧嗒往下掉,語氣委屈極了,“爸” ,說著,如同乳燕投林一般,往顧衛(wèi)強懷里撲去,抽抽搭搭,“爸,媽不要我們了。”
顧衛(wèi)強身子有些僵硬,安安的性格向來木訥,很少會這樣掉眼淚,哪怕是當(dāng)初她要讓名額給婉婉時,也選擇了一個最笨的辦法去院子里面跪著,也未服過軟。
越是這樣,顧衛(wèi)強心里越是難受,這孩子,得受了多大的委屈啊
還別說,顧衛(wèi)強生的不錯,是標(biāo)準(zhǔn)的國字臉,又常年在外面跑車,帶著一股村里人身上沒有的威嚴,他抬眼看向唐蘭芝,果然,她身上背著包袱。
連小女兒身上,也提著一個大袋子,裝的鼓包包的。
他沉聲,“這是要去哪”
這會,唐蘭芝也回過神來了,結(jié)巴,“衛(wèi)強,你你怎么回來了”,不是去跑長途了嗎
這句話到底是沒問出來。
顧衛(wèi)強又重復(fù)了一遍,“這是要去哪”
顧婉婉扯了扯唐蘭芝的胳膊,她小聲,“媽,想姥姥了,打算去姥姥家看看。”
顧衛(wèi)強安慰好了懷里的安安,他這才抬頭,看向唐蘭芝,“蘭芝,你來說,還回來嗎”
農(nóng)村里面生活艱難,回到城里面的知青,沒有一個在愿意回到農(nóng)村的。
哪怕是唐蘭芝也不例外,她之前沒走,是舍不得孩子,如今,心腸硬了起來,都說平賤夫妻百事哀,她和顧衛(wèi)強的感情早都在這大山里面,被菜米油鹽,一大家子的彎彎繞給耗沒了。
唐蘭芝沉默。
卻是最好的答案。
顧婉婉咬著唇點了點頭,毫不猶豫,“媽在哪里,我在哪里。”
顧衛(wèi)強擺了擺手,拉著顧安安,往回走,毫不挽留。
徒留唐蘭芝怔怔的站在雪地里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顧衛(wèi)強剛走沒幾步,從他前面飛奔過來一個小陀螺,正是八歲的顧冬冬,他一眼就瞧見了唐蘭芝大包小包的站在村口,當(dāng)即不顧一切的抱著唐蘭芝的大腿,哭的撕心裂肺,“媽媽,媽媽,你別走”,八歲的顧冬冬,知道唐蘭芝偏心,但到底是他的母親。
他跟所有的小孩子都一樣,渴望母愛。
唐蘭芝低頭,看著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顧冬冬,蹲下身子,一根指頭一根指頭掰開了顧冬冬的手,她眼眶里面閃著淚光,語氣堅決,“冬冬,對不起”,送小女兒去省城上學(xué)只是一方面,她會走,最大的私心還是在于她自己,不想呆在了農(nóng)村,不想在過苦日子。
她打聽過不少回去的知青消息,那些知青的日子過的都不錯。
如果可以選擇,誰又愿意留在這山溝溝里面。
顧冬冬坐在雪地里面,嚎啕大哭,眼見著唐蘭芝的身影越來越遠。
把一旁的顧衛(wèi)強看的,心都碎了。
他把雪地里面的顧冬冬一下子抱了起來,安慰,“不哭,爸給你找個漂亮的后媽。”
顧安安聽到這句話,差點栽到雪地里面,有這么安慰兒子的嗎
她小臉木木的,把手上撰著的一大把錢和票子,塞到了顧冬冬的懷里,霸氣,“走姐,帶你買糖去,讓你天天吃糖,頓頓吃肉。”,果然,有糖,有肉萬事足,小豆丁聽到了有糖吃,有肉吃,金豆子也止住了。
他怔怔的,“買糖,吃肉。”
顧安安眼睛亮晶晶的看著顧衛(wèi)強,一副求表揚的模樣,“爸,我把那女人的錢和票子,訛了一大半過來。”
原本媳婦跑了,本是個悲傷的事情,硬生生被大閨女這活寶給弄的,也顧不得難受了。
顧衛(wèi)強一手抱著小兒子,一手牽著大閨女,喊了聲,“不愧是我顧衛(wèi)強的閨女。”,或許,在顧衛(wèi)強的心里,唐蘭芝早晚都會離開這個家,許是有了預(yù)防針,倒也沒那么難過。
其實仔細說來,顧衛(wèi)強和唐蘭芝當(dāng)年之所以在一塊,則是遭到了唐蘭芝的算計,唐蘭芝是大城市里面來的文化人,模樣生的好,一張白皙的鵝蛋臉,水汪汪的大眼睛,一頭烏黑的辮子,唐蘭芝剛來到顧家村的時候,簡直是驚艷了整個村子的毛頭伙子。
顧家村的小伙子,紛紛到唐蘭芝面前獻殷勤,唯獨顧衛(wèi)強是個例外,那個時候,他剛學(xué)會開車,一門心思,怎么進入運輸隊,好留下來,哪里顧得上談戀愛。
因為運輸隊的關(guān)系,顧衛(wèi)強是村子里面唯一一個經(jīng)常往外跑的人,一來二去,不少知青都讓顧衛(wèi)強幫著從縣城里面帶東西。
唐蘭芝也不例外,按理說,顧衛(wèi)強和唐蘭芝這么近距離的接觸,他會對這個水汪汪,白嫩嫩的城里姑娘動心,但是沒有。
十八九歲的顧衛(wèi)強,在情感上壓根沒開竅,他刻苦踏實,因為和城里人比起來,他這個毫無根基的農(nóng)村人想要進入運輸隊,簡直是天方夜譚。
他把自己所有的心思都放到了運輸隊上。
然而,他卻忘了女人的心是最難測的。
唐蘭芝習(xí)慣了村里面的小伙子對她愛慕的樣子,冷不丁的遇上個木頭疙瘩,不搭理她,自然引起了她的注意。
還別說,經(jīng)過唐蘭芝這一番細細的考量,回城是無望了,若是想在顧家村好好生活下去,不用去地里面做繁重的農(nóng)活,那么嫁給顧衛(wèi)強是最好的出路。
他家顧老爺子是村長,而顧衛(wèi)強的二哥是現(xiàn)在大隊長,輪到顧衛(wèi)強自己,模樣生的周正,高高大大的個子,再加上,和村子里面的小伙子不一樣,顧衛(wèi)強的在運輸隊當(dāng)臨時工的工作,很有前景。
唐蘭芝就起了嫁給顧衛(wèi)強的心思。
愣頭青的顧衛(wèi)強,哪里是唐蘭芝的對手,一來二去,自然被唐蘭芝溫柔可人的樣子給俘虜了,兩人婚后,過了一番甜蜜的小日子。
但是時間久了,人的毛病就會顯現(xiàn)出來,唐蘭芝愛慕虛榮,偏心自私,顧衛(wèi)強雖然知道,但是也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畢竟,這個女人,給他生了三個孩子。
于公于私,他都應(yīng)該讓著她。
于是,顧衛(wèi)強,在外面工作越發(fā)賣力,要掙更多的錢,來滿足小妻子。
顧衛(wèi)強對外的公布的是,一個月工資三十七塊五,但是他跑長途,多少能接點外快,每個月的外快可比工資多多了,到手差不多能有七八十塊,除去交給周愛菊的那一部分,剩下的錢,他基本都是給自家媳婦唐蘭芝的。
但唐蘭芝是城里的姑娘,手本來就大,再加上家里有個顧婉婉,身體不好,衣食住行都是比著城里姑娘來養(yǎng)大的,顧衛(wèi)強賺的錢,基本都砸在了唐蘭芝和顧婉婉母女兩人身上。
這次的去縣城上高中的名額,錢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確實要看成績的,唐蘭芝手上的錢足夠讓顧婉婉也去縣城上高中。
但是她卻不可以這樣做,因為顧家還沒有分家,四房是一體的,每房里面去抽出一個去縣城讀書。
若是,他們四房供著兩個閨女去縣城讀書,唐蘭芝敢說,她會被妯娌給噴死。
故而,這錢捏在手上,也不敢拿出來花。
顧衛(wèi)強領(lǐng)著一兒一女往回走,路上剛好遇見才從二麻子家回來的周愛菊,還有大嫂二嫂幾人。
周愛菊向來疼愛顧安安,一眼就見到顧安安,衣服臟兮兮的,頭發(fā)也亂糟糟的。
她當(dāng)即邁著小腳,加快了步子,扯過顧安安的胳膊,關(guān)切,“這是咋的了誰欺負你了”
顧安安看到面前的老人,原本止住的淚又往下掉,但是她瞅瞅這么多人,又顧及著自家老爸的面子,不好意思說,老爸的媳婦跑了,不要他們了。
只是癟了癟嘴,到底是沒開口。
在顧衛(wèi)強懷里的顧冬冬,可沒這么多顧及,一看姐姐哭了,他也跟著嚎,邊嚎邊說,“我我媽不要我們了。”
周愛菊臉色一變,她瞪著眼睛,看小兒子。
顧衛(wèi)強苦笑,“媽,蘭芝回城了。”
“誰給她開的證明”,老太太一針見血,她早就知道,這個小兒媳婦,心大,留不住,故而特意交待老二,不許老二給小兒媳婦開證明。
這年頭,知青想要回城,必須村里面的大隊長來開證明,再加上,城里那邊的親人,來個接收證明,要兩邊都有證明才能離村的。
顧衛(wèi)強吞吞吐吐,“二哥”,他倒是看的明白,他還特意跟自家二哥打過招呼,若是唐蘭芝私下來找他開證明,只會他一聲,他也不會不同意的,哪成想這次的證明開的,他竟然一點都不知道。
人家要走,用這種小計倆,怎么也留不住,更何況,心不在了,留這里有何用
周愛菊氣勢洶洶的拽著顧安安,往回沖。
顧衛(wèi)強在后面喊著,都不頂用。
原本跟在周愛菊身后的兩個兒媳婦,大媳婦趙君雁和兒媳婦王大英,兩人互相看了一眼,老四媳婦,跑了
這可是大消息。
不過趙君雁向來不愛碎嘴,她知道后,最多回去跟自家男人提一口。
但是王大英不一樣,她做為大隊長的婆娘,自覺得高人一等,在村里面也算是說得上話的,什么小道消息,她也是第一手知道的,要知道,自己婆婆向來對老四媳婦高看一眼,如今可美了,人家壓根都看不上這山窩窩,直接回城了。
王大英有些幸災(zāi)樂禍。
她自然注意到了顧安安一身的狼狽,她故意,“安安啊,你媽可真狠心啊,看你都摔成這樣了,還是頭都不回的走了。”
顧安安撇了撇嘴,從接收的記憶里面,二伯娘不是啥好人。
周愛菊步子頓了頓,警告,“大英,管好你的嘴,不該說的,閉嘴。”
王大英敷衍的嗯了一聲。
周愛菊一走,村里面就傳開了,唐蘭芝那狠心的婆娘,不管自家閨女摔成了泥娃娃,也要離開顧家村。
而顧安安和顧冬冬,就成了泡在苦水里面的小白菜,沒娘的孩子。
顧家。
東屋的里側(cè),燒著熱乎乎的的暖炕,顧家的大人都窩在炕里面,沉默不言,明明是暖和的炕,周愛菊心卻涼了半截。
顧家老爺子,坐在炕沿邊,手里拿著個煙袋,時不時的抽上一口,抬著頭,望著窗外,仿佛周愛菊說了半天,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顧家老大顧衛(wèi)國則蹲在炕旁邊,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只有顧家老二顧衛(wèi)富則時不時反駁一句,“媽,那證明已經(jīng)開了,老四媳婦也走了,您在說這些,也沒用了。”
這下,可惹炸了周愛菊。
她一巴掌拍到顧家老二顧衛(wèi)富的頭上,罵罵咧咧,“不是你媳婦,你站著說話不腰疼,要是你家大英要回城,這證明你會開的這么利索不”
顧衛(wèi)富到底是做大隊長的,說起的話,也有理有據(jù),“開,怎么不開,夫妻本就是一體,我婆娘過的好,我比誰都開心,老四,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被點名問話的顧衛(wèi)強,他抬頭,深深的看著顧衛(wèi)富,半晌后,他才開口,“二哥的思想覺悟就是高。”,他愿意放走唐蘭芝是一回事,自家二哥私下開證明又是一回事,他不是說不愿意放走唐蘭芝,而是氣自家親親的二哥,開證明的時候,連跟氣都不跟他通,他起碼是唐蘭芝的男人,唐蘭芝心虛,奔高枝,不愿意說,他理解,但是顧衛(wèi)富,作為他的二哥,卻幫忙瞞的緊。
這事著實做的不地道。
到底是心里不爽利。
顧安安一雙黑黝黝的眼睛,盯著顧婉婉瞧,直把顧婉婉瞧的渾身都不帶勁兒,她才開口,“婉婉,如果你要這個名額,大可和姐姐說,何必讓媽來找我,你看,我在外面跪了半天,爸和奶還是不同意,這是何苦。”
她這話一說,周圍幾人臉色都變了,這以退為進的法子,還是顧安安小時候受到冤枉,顧媽媽教給她的。
周愛菊目光里面帶著審視,畢竟是教書了一輩子,肚子里面有墨水,想的也多一些。
唐蘭芝想要為話,卻被自家男人給拉著了,眼見著顧衛(wèi)強面色不善,到底是熄火了。
顧婉婉孤立無援,只能自己辯解,“姐姐,我沒有。”
旁邊的小豆丁翻了個白眼,“你就有,我聽著你跟媽說話,要把大姐的名額搶過來。”
顧婉婉的臉色越發(fā)慘白起來,仿佛在外面跪了幾個小時的是她,而不是顧安安一樣。
顧安安一字一頓,步步緊逼,“婉婉,你若是來問我要這個名額,我就是給爸和奶磕頭,也把這個名額讓給你。”
顧衛(wèi)強和周愛菊,明顯不贊同的看著顧安安,但是眼中的心疼,不加掩飾。
顧婉婉一屁股蹲坐到了木椅子上,仿佛抽掉了所有力氣,她眼中含著細淚,笑的勉強,“姐姐的成績好,理應(yīng)是姐姐去縣城讀高中。”
有了顧婉婉這句話,今天這場鬧劇,算是結(jié)束了。
至于去城里讀高中的名額,則落在了顧安安身上,她輕吁了一口氣,這一關(guān)算是過了。
她眼見著顧婉婉的臉色越來越白,心里咯噔一下。
該不會,要暈過去了吧
在顧婉婉暈過去的前一秒,顧安安反而倒了下去,旁邊的小豆丁雖然是男孩兒,但到底年紀小,有些扶不住,他吼了一嗓子,“爸,你快來,我姐暈過去了。”,顧冬冬和顧安安比較親熱,平時都直接喊姐的,除非顧婉婉也在,為了區(qū)分才會喊大姐,這會一急,很自然的就喊了聲姐。
顧衛(wèi)強一個箭步,抱著顧安安進了西屋的暖炕上。
而一旁準(zhǔn)備暈過去的顧婉婉,瞧著這一幕,被氣的,一口血憋在嗓子口,真真的是難受死了。
裝暈,一直是她的強項,那個木頭大姐,怎么突然變的這么精明了,是她錯覺嗎
唐蘭芝喊了好幾聲,顧婉婉才回過神來,她靠著唐蘭芝的肩膀,委委屈屈的喊了聲,“媽,姐是不是不喜歡我了”
小閨女蹙著眉毛,眼眶微紅的模樣,看的唐蘭芝心都要碎了,她回頭瞪了一眼西屋,“她敢要不是老大,你的身子骨會這么差這是老大欠你的。”
唐蘭芝這人,有三個孩子,老大顧安安,老二顧婉婉,老三顧冬冬,早些年,顧安安是老顧家的頭一個閨女,老太太稀罕的不行,就把安安給接到身邊帶著,好不容孩子大點了,唐蘭芝又有了老二,又因為顧安安的原因,導(dǎo)致老二顧婉婉成了早產(chǎn)兒,唐蘭芝心里本就有根刺,就更不愿意把顧安安給接到身邊了。
至于才出生的顧婉婉,她親自帶著,當(dāng)著眼珠子來疼愛,好多年沒動靜肚子,老是被妯娌笑話,沒能生個帶把的,唐蘭芝心里慌,在顧婉婉七歲那年,唐蘭芝的肚皮又有了動靜,生下了四房的男丁,顧冬冬。
但是啊
她一個人,又在學(xué)校里面教書,又要帶個病歪歪的孩子,哪里能顧得上小的,于是,等顧冬冬隔奶后,就再次扔給了周愛菊來帶。
這不,都說孩子跟誰長大,就跟誰親,顧安安和顧冬冬都是跟在周愛菊身邊長大的,自然跟老太太親近。
顧婉婉得到了自家母親的答復(fù),她心里竊喜,面上卻不動神色,“媽,我也想去縣城讀書。”,可以說,整個老顧家的心眼,都長在顧婉婉身上。
她打小就知道自己身體不好,怎么樣邀寵,才能讓自己過的更好。
去縣城讀書,只是踏出這個農(nóng)村的第一步。
唐蘭芝擰著眉毛,“別擔(dān)心,媽會讓你如愿的。”,只是要怎么做,她要好好琢磨一番。
得到了滿意的答復(fù),顧婉婉的心情頓時通暢了。
再說,被抱進西屋炕上的顧安安,她原本是打算裝暈的,哪成想,身子一歪,真的暈了過去,到底是這個身子底子薄,又在外面冰天雪地里面凍了幾個小時,不生病才怪。
顧衛(wèi)強把顧安安放到了床上,小豆丁自覺的把床頭的棉被給扯了過來,搭在顧安安的身上。
一不小心碰到了顧安安的額頭,小豆丁驚呼,“爸,姐身上好燙啊”
冬天穿的厚,顧衛(wèi)強又是個大男人,還真沒注意,經(jīng)過在家小兒子這一提醒,摸了摸大閨女的頭,燙的跟火炭一樣,燒心的慌。
他這一急,就有些慌神了,要說,安安這孩子,耐摔打,很少生病,這一下子病倒了,可不把顧衛(wèi)強給嚇著了,到底是關(guān)心則亂,他一拍大腿,就要抱著安安往赤腳醫(yī)生家跑去。
剛抱到一半,就被進來的周愛菊給一巴掌拍了下去,“放下。”,她手上還端著熱氣騰騰的搪瓷盆子,裝著大半盆子的熱開水,顯然是給安安用的。
“這孩子早先受了涼,你在抱著她出去在冰天雪地里面轉(zhuǎn)一圈,這不是要了孩子的命嗎”,說著她把自己腰間的鑰匙給解了下來,遞給了顧衛(wèi)強,“去把廚房立柜里面雞蛋拿六個,圖個吉利,給華子拿去,讓他來我們家看看安安。”,顧華子是顧家村的赤腳醫(yī)生,算起來和顧衛(wèi)強算是隔了房的兄弟,打小一塊長大,顧衛(wèi)強人機靈又能吃苦,去學(xué)了門開車的手藝。
顧華子則被自家的老爺子,鎖在家里面,把以前的老本行給撿了起來,成了村子里面的赤腳醫(yī)生,好歹算是門手藝,餓不死。
“哎,媽呀,你可真真是我的親媽。”,顧衛(wèi)強這會回過神來,有了主意,頓時恢復(fù)了平時在老母親面前那痞痞的樣子,顧家的條件雖然不錯,但是架不住人多,加起來有二十來口子,又沒分家,這六個雞蛋拿去請華子過來,算是頂好兒的診金了。
可見,自家老母親,是相當(dāng)疼愛大閨女的。
周愛菊沒好氣的瞪了一眼自家的小兒子,手上的動作卻不慢,解開了安安身上的衣裳,
安安燒的迷迷糊糊,但是卻覺得有人在扯她的衣服,作為根紅苗正的二十一世紀好姑娘,怎么能讓別人解自己衣服呢。
她閉著眼睛,牟足勁的抓著領(lǐng)口,就是不讓周愛菊來解開領(lǐng)子。
周愛菊瞧著安安都睡著了,還這一副牛性子,嘆了口氣,“也不知道你這丫頭的性格像誰”,像誰還不是像她周愛菊,要不然,她怎么能這么心疼大孫女。
老實說,周愛菊在出嫁前,家里條件也是不好,她父親早些年是私塾先生,她又作為自家的老大,那拗起來的性子,和安安一模一樣,護著弟弟妹妹的時候,也是一模一樣。
想到這里,周愛菊的的動作也越發(fā)輕柔起來,她拍了拍安安的肩膀,“乖,奶給你擦擦身子,不然這燒的難受。”
許是周愛菊的滿滿關(guān)心,在睡夢里面的安安察覺到了,手上撰著領(lǐng)口的動作也慢慢放了下來。
一盆子熱水擦了下來,小豆丁去了廚房,把西屋里面的炕燒的熱乎乎的,安安在被窩里面發(fā)了一身兒的汗。
顧衛(wèi)強帶著華子來顧家的時候,安安正是睡的迷糊糊的,小臉也跟著熱的紅彤彤的。
華子和顧衛(wèi)強兩人打小光著屁股一塊長大,顧衛(wèi)強的幾個孩子,他也算是看著長大的,說話自然沒了顧忌。
他伸手摸了摸安安的額頭,燒是退了一些,就是這孩子瘦的皮包骨不說,還黑的厲害,明顯是夏天曬脫皮了,還沒回過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