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神兵入夢來
皇城,金光寶殿,曹司空和國公陳平二人對皇帝行臣子之禮。
曹司空再拜皇上,恭敬說道:“啟稟皇上,我二人傍晚前來,實有一事。”
“說吧。”大唐皇帝李潛坐在龍椅上,一只手撐著下巴,看來處理了一天國事,他有些疲憊。
“驍騎將軍李玄廷雖然頗有戰(zhàn)功,但也不能無視皇權國法,他竟然在青天白日之下堂而皇之的騎馬帶刀穿過朱雀長街?”
“哦?他不可以嗎?”皇帝抬起頭來,看著下面站著的二人。
“這……”曹司空猶豫了一下,緩口氣再說:“可是他如此的囂張跋扈,又擁兵自重,小臣擔心有一天九王府坐大,會影響……”
大唐皇帝李潛終于聽不下去了,他大聲呵斥:“影響什么,嗯?”
曹司空啞口無言,國公陳平只是站在那,也不給曹司空搭腔。皇帝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長嘆一口氣,“如果你們也能干點實事,有些建樹,那朱雀長街任你們闖。”
果然,此話一出,二人對九王府的滿腔抱怨都硬生生給憋了回去。
“好了,老九的二兒子不是受了重傷嘛,李將軍心急也能理解,你們不要再提此事了。”
皇帝說完,閉目養(yǎng)神起來。曹司空和陳久平面面相覷,進退兩難之間,好在一旁的太監(jiān)總管高呈給二人使了眼色,示意他們可以先行告退,他們這才灰溜溜的退去。
等兩人走后,皇帝低聲道:“走了?”
“走了。”高呈如是說。
這時皇帝看四下無人,身子往后一靠,很是舒服的躺在了龍椅上,他眼睛微閉,學著道家宗門的吐納之法,調理呼吸氣海。
“打傷瀾兒的關外刀客查清楚了嗎?”
“回皇上,查清楚了,那刀客從陽關而來,常年于北庭活動,是漠北唯一的一個刀客。”說到這里,高呈想了想,又補充一句:“他今年正好二十……”
“二十?”皇帝忽然睜開了眼睛,他坐直身子,看向殿外長嘆一口氣,“笙珞遠走大漠也有二十年了吧。”
皇上自顧自說著,他冥冥中察覺到了什么,然后把目光投向高呈。以前皇帝李潛還是晉陽王的時候,高呈就伺候著,這么多年來,李潛做什么想什么,高呈總能第一時間知道。所以這會兒高呈也不說話,只是沖著皇上點了點頭。
“不會真的是他吧。”皇帝憂思起來。
李笙珞是李潛的妹妹,早年間她可是先皇最為疼愛的女兒,也是前朝公主。只是人各有命吧,若不是那年李潛帶著這位可愛俏皮的妹妹在長安玩耍,若不是正好到了八月中秋節(jié),若不是那巷陌佳人偏偏回眸,也不會看到一個帶刀的浪子。
這一看啊,就是一輩子。
“世人皆望皇城高,卻不知這皇城寸寸薄涼骨啊。”皇上莫名抽噎著嘀咕了一句,聲音不算大,卻剛好能叫高呈聽個清楚明白。
二十多年前,先皇賜婚將公主遠嫁吐蕃,以求和平,但那時公主心里已經有了浪子刀客百里殺,她跟百里殺情投意合,誓死不從,結果先皇盛怒之下下令全城誅殺所有帶刀江湖客,一時間滿城風雨,人心惶惶。但百里殺卻二人一馬從長安殺出了一條血路,最后帶著李笙珞遠赴大漠,銷聲匿跡。
后來,先皇因為此事奪去了李潛的護國將軍頭銜,并將他派去晉陽,幾年后先皇病重,太子李秀趁機上位。
話說此刻,高呈能體會到皇上的三分惆悵七分無奈,但他身為太監(jiān)無法言說皇家之事,話機一轉,他故意說道:“說來那刀客也是百年難遇的奇才,據說是天命武魂。他背一把樸刀苦行千里,與九王爺家的二公子過了百招,站在一邊的南柯上師看半天都沒看出來人家什么境界,誰能料到這刀客竟然在戰(zhàn)意最盛的時候,一步跨入真玄,之后不到半炷香的功夫,又以雷劫毀去肉身,羽化飛升了。”
“天天念叨,天天念叨,老高你煩不煩。”皇上斥道。
高呈露出一副奴才的諂媚樣,“奴才的意思是,若年輕刀客真是……真是那位故人的孩子,這也算是皇家之幸吧。”
皇帝沒說話,只是瞪了一眼看似阿諛奉承但卻很忠心的高呈,高呈也后知后覺知道自己說的話多少有些不妥,連連自己給自己掌嘴。
“晚些時候,你替朕走一趟九王府,把雪國進貢的天山雪蓮和南詔進貢的百年人參一并帶去,就說朕心里一直記掛著瀾兒。”
“老奴記下了。”
傍晚時分,晚風吹拂著護城河上飄曳的小船,小舟從上游飄到下游,那舟中歌妓的艷曲也是傳揚了一路,聽者皆沉醉不知歸途。護城河邊的望心湖和瀟湘閣里,多少達官顯貴把銀錢只換作了一晌貪歡。
燈火一如既往,九王府中,王爺王妃和李玄廷在大廳閑談,而此時他們不知道,幽靜無人打擾的李秋瀾房中正在發(fā)生著頗為詭異的一幕。
昏迷不醒的李秋瀾身體卻莫名其妙的飄了起來,他的身體由內而外透露著淡白色的光芒,但全身所有的經脈卻散發(fā)的是金黃色的光,兩種光交替熠熠生輝之間,從屋外看,仿佛有神靈顯現。
門外本來站著的兩位侍女此刻發(fā)現端倪,也不敢看門窺探,只是一人告訴另一人,“快去稟報王爺。”
一個侍女飛快跑向王府大廳,未及廳內,聲音就先傳了過來,“王爺王妃……”
大廳中人察覺到不對,也站起來,一起看著慌張的侍女,侍女碎步小跑著,一邊喘著粗氣一邊大喊,“公子房中金光熠熠,王爺王妃快去看看吧。”
九王李奕和驍騎將軍李玄廷對視一眼,二人直接沖出大廳,王妃則一路小跑和侍女跟在后面。
幾人穿過回廊,還沒走到李秋瀾房子周圍,就看到前方通明光亮,府里的護衛(wèi)和丫鬟下人也都簇擁著過去,看看是什么情況。
等眾人一并趕到門前,卻無一人擅自闖入,李奕和李玄廷也不敢貿然進去,李奕縱橫江湖廟堂多年,也從未見過此等異像,李玄廷如是,雖然他境界不低,卻不曾知道這充斥房間的金光從何而來,為何出現。
九王府外的長街上,有一隊人,中間坐轎子的正是太監(jiān)總管高呈,他掀開轎簾抬眼看著九王府上空那不知名的金光,轉頭就對前面抬轎的說:“再快點,再快點。”
……
域境。
云巔之上,寒風凜凜,蒼鷹呼嘯而過,驚醒了睡夢中人。
夢中人不是別人,正是李秋瀾。李秋瀾醒來,恍惚間卻被嚇了一跳,因為他此時正置身于蒼穹之上,腳下是山河萬里,云霧一片,而目光所及是橘黃色的大太陽。如果說這是夢,但他又能清楚的感覺到寒風穿身而過,這種涼意很是真實,但周遭一切又太過虛幻。
這時,一只白鶴從更高處俯沖而來,李秋瀾下意識后退躲避,卻一腳踩空,從云端墜落下去,疾風貼耳而過,他的身體不受控制的一直下墜。
但那白鶴似有靈性,它揮動雙翅,化作一柄白色寶劍,掠空疾飛至李秋瀾身下,將李秋瀾穩(wěn)穩(wěn)托起。
李秋瀾借力,一個翻身,雙腳踏在寶劍上,御劍而行,飛向云天。
待李秋瀾重回云天,寶劍卻飛向別處,好在這次李秋瀾提動真氣,使自己懸空立住。
一催動真氣,李秋瀾才發(fā)覺自己身體中似乎有無窮無盡的真氣,他的氣海從未如此浩瀚廣闊,真如這天地蒼穹一般,不可捉摸。
他讓真氣在體內流轉,真氣流轉之時,體內的一道道筋脈暗自爆響,噼里啪啦,有些像小鳥破殼而出的聲音。每一道筋脈爆裂之間,亦是重新生長,生長便是突破,一次次的突破令李秋瀾的周身氣海發(fā)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周身氣海配合著不斷重生的筋脈,真氣悄然流動李秋瀾全身。
一根根血脈充盈飽滿,李秋瀾運氣不斷沖擊奇經八脈,這種感覺他從未體驗過,竟是這么爽快,這么酣暢淋漓。在李秋瀾運功之時,那寶劍在他身體周圍不停翻飛旋轉,仿佛是在認主示好。
沖穴完成,李秋瀾下意識的伸出手去,結果那柄寶劍立即飛入他的手里,他欣慰的撫摸著寶劍,同時感受著自己體內的變化,不由得自言自語,“這便是五境嗎,聽大哥說上清境界便可以開啟域境,域境是不同于現實世界的第二世界,這么看來這里就是域境了吧。”
“你說的沒錯。”
李秋瀾小聲嘀咕著,忽然又傳來另一個聲音,他循聲音看去,只見自己前方的云層里不知何時半躺著一個人。
那人穿著一身極其素雅的白衣,看來仙氣飄飄,但等李秋瀾再定睛一看,嚯!他居然是那關外刀客陌西風。
“是你,那個刀客。”
“托你的福,我現在已經死了。”陌西風說話間,坐了起來,他坐在云層上面,雙腿在空中吊著。
李秋瀾不解,問他怎么回事。陌西風撓撓頭,“咳,我把刀封印以后,意圖引雷劫再破一境,可是太急于求成,走火入魔了。那可惡的九天雷劫炸毀了我的肉身,可是我卻沒能羽化飛升,結果就成了現在這般虛無縹緲的存在。”
自己把自己肉身毀了,現在卻沒有達成七境巔峰羽化飛升。聽完這話,李秋瀾實在想笑,但他的教養(yǎng)不允許他那樣,“所以你現在算什么?”
“屁都不算,算個鬼我算什么。”陌西風沒好氣的說。
“可是你為什么會出現在我自己的域境中。”李秋瀾再問。
“我愛在哪兒就在哪兒,我想去哪兒就去哪兒。”陌西風顯然不想好好回答他,但是接下來陌西風卻看著李秋瀾的寶劍,說了句實在話,“這劍名叫滄瀾,是上古神劍,也是你的本命劍,劍南道清涼山上藏經閣里有本塵封的秘籍《滄瀾劍譜》,你拿來好好學一學。”
李秋瀾聽完,明白是明白了,卻又疑惑陌西風是從哪兒知道這么多的,但他剛想問,這一抬眼,陌西風就不見了蹤影,李秋瀾只得空喊一句:“你為何要幫我。”
于蒼穹之間傳來一句話;“好好修行,日后指望你保護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