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第三十四章
    許知顏不知道于艷梅是怎么發(fā)現這事的,也許是因為程冽送她回家被撞見了,也許是她無意中發(fā)現程冽加裝大學生做家教從而順藤摸瓜發(fā)覺,但顯而易見,程冽在于艷梅心中不是重點。
    她無所謂他到底是不是大學生,無所謂他是不是在戀愛,于艷梅至始至終關心的是她的女兒戀愛了這件事,她不允許,不想看見,更不愿意重蹈覆轍。
    這對于艷梅來說也都是遙遠的往事,但血淋淋的過往永遠被刻在心尖上,時間只是給其覆蓋了層灰塵而已。
    許知顏不是很清楚細節(jié),但大約了解,所以她有時站在于艷梅的角度能夠理解她,理解作為一個母親世界坍塌后的崩潰。
    她是在初三畢業(yè)那年來到許家的,她不是許志標和于艷梅的親生女兒。
    在此之前她也不是生活在盧州,是盧州邊上一個更小的城市,一個很普通的縣城。
    初三那一年是她迄今為止的人生里最天翻地覆的一年。
    在被許志標和于艷梅領養(yǎng)之前,她有一個看似完美的家庭,和藹可親的父親,溫柔賢惠的母親,只是在年紀尚小的時候她始終不明白為什么她的父母對她總是不冷不熱,總是眼懷失望的看著她。
    但小孩子哪里想的到深層面,花花世界能輕易的分散她的注意力。
    稍微長大一點,開始懂事開始變得敏感,揣摩著父母的心思,渴求他們的疼愛,就像小時候調皮程冽一樣,她小時候也不是那么安靜乖巧。
    她喜歡去幼兒園和小朋友一起搭積木玩滑滑梯,喜歡去了小學后在大操場上跑步,和同學擠小賣部,玩卡片打彈珠。
    成績平平的她讓父母更失望了,有時候偷聽墻角,總是會聽見父母說再試試吧,看看能不能生一個。
    那些多嘴的嬸嬸阿姨喜歡開玩笑說你爸媽要給你生小弟弟了,因為重男輕女,她們從不說生小妹妹。
    小時候的她占有欲很強烈,不想讓多出來的孩子分走原本就稀少的可憐的愛。為了討好父母,她丟掉那些玩具故事書,什么都不去關注,哭著忍著拼命學習。
    從小就對她百般挑剔的奶奶依舊如此,她的努力她的懂事并沒有為她帶來什么
    。
    這種無形的壓力鑄就了她的性格,她不喜歡自己變差,不喜歡被別的同學超越,為了父母稀有的贊賞,她只能拼命往前走。
    到了初中,她突然明白自己為什么在這個家那么不受歡迎了,因為她是領養(yǎng)回來的孩子,這些家人都不是她的家人。
    渴望有自己親孫子的奶奶,期盼能生育屬于自己孩子的父母,她只不過是個無奈之舉,是要永遠排在最后的一個可有可無的存在。
    發(fā)現這件事后她一個人在房間里哭了一整夜,天是黑的,夜晚是寂靜的,外面的燈火象征著溫暖,十三四歲的她第一次覺得墻壁是冷的,天也永遠不會亮了。
    可第二天太陽到底會正常升起,世上所有悲痛欲絕的人依舊要抬起頭面對赤|裸的白日。
    她的父母還在嘗試受孕,去了很多大城市的醫(yī)院,醫(yī)學在不斷發(fā)展,在她初二那年兩個人終于懷上了孩子。
    沒有人和她說,沒有人在意她的感受,大家都圍繞著這個新生命,期盼他的誕生。
    但她仍不死心,有時候騙自己是自己聽錯了,她就是爸爸媽媽的孩子,只不過因為她是女孩而已。等弟弟出生了,她一定會幫著好好照顧,這里還是她的家。
    初三那一年她早出晚歸,學習很緊張,根本顧不上其他的,而那個小寶寶家里人根本碰都不讓她碰,叫了十幾年的奶奶第一次露出花一樣的笑容,抱著小孫子樂的睡不著覺。
    她想,那就這樣吧。
    可是她沒想到,他們連收留著她都不愿意,中考成績出來的那一天,她收到了高中的錄取通知書也收到了一份新的戶籍。
    在她為中考沖刺的時候,她被‘賣’了。
    炎炎夏日,她站在日光底下,出了一身冷汗。
    十五歲的許知顏已經有些長開了,細眸鵝臉,頗有姿色,她就頂著這張白凈清澈的臉龐,面無表情的看著這些大人交易。M.
    她的父母安慰著她,讓她去了新的家庭好好生活,那個城市比這里好,更適合她。
    她像被掏空了一樣,木訥的收拾著行李,又有人說不用帶太多,你要什么新爸媽都會給你買。
    忍了那么多年,她心里的不甘委屈怨恨在這一刻爆發(fā),她撈起桌上的獎杯朝那個人砸了
    過去。
    有人說這孩子瘋了,有人說她真可憐。
    直到坐上許志標的車她都沒有說一句話,沒有和那些人告別,沒有哭,沒有笑,細長的眸子里只有不屬于這個夏天的冷漠。
    看著匆匆而過的山水,她明白,她從出生開始就注定了這個命運,被拋棄被遺棄。
    來到完全陌生的城市和家庭,她花了很長的時間去適應,也許是性格基礎已經被奠定,她沒有吵鬧也沒有反抗,憑著本能活著。
    許志標話不多,在她來到這個家后給了她三千塊,當金錢先行的時候就已經擺明了他們的關系。
    慢慢了解下來她發(fā)現這對夫妻確實很奇怪,許志標很愛于艷梅,什么都讓著順著,他很會在陌生人里周轉,但面對她,許志標很難憋出一兩句話,嘆氣聲是最多的。
    于艷梅更是奇怪,總板著一副臉,似乎比她還憂愁。
    最奇怪的是這個家里不成文的規(guī)定,于艷梅對一日三餐幾近變態(tài)的要求,對她怪異的疼愛。
    有一次她實在沒胃口,拒絕吃晚餐,于艷梅忽然大喊大叫起來,瞪著眼,告訴她她必須吃。
    許知顏沒見過這種陣仗,被嚇到,但她保持著面上的平靜,眼里是于艷梅任何尖銳語言都劃不破的冰冷。
    許志標安撫好于艷梅后,第一次和許知顏長談,說于艷梅的病,說事情的起因。
    他們有一個女兒,長得很漂亮,就是在照片墻上的那個女孩,比許知顏要大八|九歲,但七八年前去世了。
    女兒早戀,分手了,哭的死去活來,絕食不上學,夫妻兩個人帶她去看醫(yī)生,帶她去旅行,但還是越來越消沉,最后身體突然壞起來,去醫(yī)院一查,胃癌晚期。
    也就十五六歲的年紀,像花一樣的年歲。
    于艷梅很愛她,女兒的突然離世讓她變了一個人,生了場大病后開始變得不愛說話,不愛動彈,許志標一度也覺得自己撐不下去了,但他必須撐下去。
    夫妻倆煎熬了幾年,他提出去領養(yǎng)一個孩子,一是為了防老二是為了讓于艷梅能夠轉移注意力。但又怕領養(yǎng)到性格不好的,如果年紀太小,他們沒有精力去照顧,這個時候正好于艷梅老家那邊說了許知顏的消息。
    說這個女孩性格乖巧
    文靜,成績又是一等一的好,而且正好是十五六的年紀。
    和許知顏的原父母商量過后,開始辦理起了一系列手續(xù),他自私的盼望著自己的妻子能夠慢慢好起來。
    說了那些往事后,許志標也說知道許知顏不習慣這里,但請求她多忍讓一些。
    他們不是真的疼愛她,不是真的想要個女兒好好生活,這一點許知顏在最開始就感受到了。
    但這一切又在意料之外。
    當時許知顏聽到這番話,第一次笑了,她扶著陽臺的欄桿,秋風瑟瑟,笑容如清冷明澈的月光。
    她悲哀自己的命運,又無可奈何。
    為了讓生活不再有波瀾,為了讓于艷梅不發(fā)病,她默認了許志標的意見,順從著他們定制的生活,接受著于艷梅固執(zhí)的想法。
    許墨光喜歡的顏色,她接受,許墨光喜歡的衣服,她也接手,把胃癌都歸結于飲食,于艷梅偏執(zhí)的健康飲食,她也接受。
    她沒有地方去,沒有人愛,退一萬步來說,這樣死氣沉沉又互不干擾的生活,也算難得可貴。
    但她是個人啊,活生生的一個人啊,有時候還是沒辦法做到絕對的服從,就如每天睡前的牛奶,她喝不了牛奶,卻還是要接受。
    買了那么多盆栽,日復一日的用牛奶澆灌,生命力再強,也還是負荷不住。
    她有時候想,自己會不會也有一天撐不住了呢?
    她看不見自己的未來,不清楚自己到底要做什么,不知道自己到底為了什么而活,活著的意義又是什么。
    來到德育高中,她選擇了一個角落位置,她不想認識新的同學,不想去和別人有過多的接觸,所以陳玫和楊倩蕓那么說她,她都認了,她知道自己也有錯。
    更多的也是不想去爭辯,結果無非就是那樣,只要不去在意,就不會太多感觸,也不會因此崩潰。
    只要不去在意。
    在這種茫然的狀態(tài)下,她能做的只有讀書,她有時能感受到,自己骨子里還埋著一份勁,她還沒徹底放棄自己,她不愿意落人一步,不想失去屬于自己的最后一樣東西。
    又或者說她心底是有恨的,恨丟棄她的人,恨許志標領養(yǎng)了她,又恨自己不得不接受現在的生活,于是滋生出一種微弱的叛逆
    。
    她不想什么都順從,所以秉著這份叛逆,她裝著沒有好好讀書,讓許志標明白不是什么都可以照他期盼的發(fā)展。
    許墨光的隨大心愿,是她最后的底線。
    后來在于艷梅一次又一次的強硬要求下,這份底線也快要難以堅持。
    然后,她遇到了程冽,這個處處是溫柔的男生。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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