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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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握在手上,卻沉重似鐵。
寧雅心亂如麻,越看那條信息越覺得刺眼,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屏幕自動暗了,她將手機放回去,起身平靜離開。
出去后又找了一圈,仍然沒見自己手機的影子,估摸時間來不及,她索性放棄尋找,拿了件外套就出門。
初秋的清晨有些冷意,寧雅在路邊隨便買了份早餐,到了醫(yī)院后再拿出來,卻揣著心事食之無味。
今天莎莎不在,也沒人在她耳邊嘮嗑,突然間清凈得很,情緒更加低落無措。
好幾次手伸進口袋,沒摸到手機,又是一陣無端的煩躁。
八點一過,她去了趟病房區(qū),跟病人家屬溝通,又將醫(yī)生的叮囑再傳達一遍。
待了大概五分鐘,有同事推小車過來,順帶了句話給她:“護士站有人找你。”
寧雅正跟家屬聊著天,隨口應(yīng)了一聲。
同事走過去,扭頭又說一句:“我看著好像是你男朋友,不對,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你老公了。”
寧雅愣住,心不在焉地哦了聲,這邊又跟家屬解釋幾句,對方終于徹底明白以示感謝,她才脫身緩緩走出病房區(qū)。
這一段路并不遠,幾十米就到了,可寧雅并不想這么快過去。
早上看到的那條信息內(nèi)容,到現(xiàn)在還像根刺扎在她腦子里,胡思亂想做不好事。
盡管很想當著他的面問清緣由,可她終究不是個心直口快的人,遇上這種不清不白的事,第一時間只會慌亂龜縮。
幾步路不遠,拐個彎就到了。
寧雅一走近,就見護士站外側(cè)立著個高大的男人,耐心沉默地等著,里邊幾個同事正暗中悄悄打量。
他正好回過頭來,看到她了,勾了勾嘴角,迎面走來。
寧雅想扯出一絲笑容來應(yīng)對,沒成功。
“你怎么來了?”她甚至心虛,他會不會知道她已經(jīng)看到了。
他到了面前,站得很近,伸出一只手,遞給她:“忘記拿了。”
寧雅低頭,正是她沒找著的手機。
“哦。”她絲毫未覺般接過來,直接放進口袋,“早上來不及,沒看到。”
“心情不好?”他盯著她看。
寧雅視線飄到路過的人身上:“沒有。”
他歪著頭看過來:“不問我從哪兒找到的?”
她索然無味地問:“哪兒?”
他抿著唇笑:“嵌進沙發(fā)里面去了。”
寧雅明白他指什么,大概就是昨晚她坐沙發(fā)上看手機,他突然間興致大發(fā),纏著她在那兒做起來,以至于后來輾轉(zhuǎn)地盤神思紊亂,都不記得手機掉哪兒了。
她倉促地扯了下嘴角,催他一句:“你去公司要遲到了吧?”
他臉上并無焦色,突然說:“你不對勁。”
寧雅心里突突跳,自認為笑得很尷尬:“哪有不對勁啊。”
他卻連掩飾的機會都不給,說:“我看你心里有事。”
寧雅心煩意亂地絞著雙手。
他目光下移,她又分開,變得無處安放。
兩人都沒吭聲,靜靜在站在拐角對峙著,身邊走過幾人。
他瞅了她幾秒,忽然拿出自己手機,快速在上面點了幾下,然后拿著屏幕放到她眼前。
寧雅定睛去看,卻見到早上那條信息,時間內(nèi)容都一致。
她啞然,心里打鼓,抬頭去瞧他。
他同樣看著她,當下解釋清楚:“我跟她沒關(guān)系,以前沒有,以后也不會有。”
寧雅張了張嘴,不知道從何說起,她心底的確存在質(zhì)疑,但沒想到由他先說出來,在她還沒準備開口,就讓她閉了嘴。
她抿抿唇,既然如此,再問點什么:“她是誰啊?”
“業(yè)務(wù)上有來往,單方面有意思。”他下保證似地說,“以后我會少跟她接觸。”
他的回答干脆果斷,找不出讓人挑刺的地方,讓她一時間沒了任性跟別扭的借口,像是當場要把話說開。
寧雅暗想,如果他沒說,自己又不提,誤會自然建立起來,矛盾真是個要不得的東西。
“你怎么突然跟我說這個?”她心虛問道。
“你早上看的時候,我有醒過來。”
她自然沒料到,一時間局促不已,畢竟偷看在先,不是好的行為。
她不知怎么說下去,支支吾吾:“我不是故意……”
他執(zhí)起她的一只手,目光落在她低著頭的臉上,并無責備:“我希望,以后不管有什么事,當著我的面跟我說清楚。”
她抿了下唇,輕輕點頭。
“還有手機。”他提醒道,“時時刻刻都要帶著。”
……
誤會消除,寧雅的心情明朗不少,但仍有那么一絲晦暗籠罩在某個角落,說不清道不明。
直到過了幾天后的一個下午,她被臨時叫去主任辦公室,對方忙著交差一部分任務(wù),讓她給幾個有疾病搶救記錄的病人回電問訪。
寧雅依照叮囑,拿著名單回到護士站,翻頁一個個回訪。
前幾個還好,都說目前病情有所穩(wěn)定,或是去了別的醫(yī)院,暫時沒有什么嚴重的情況。
到了第六個,打了一通沒人接,寧雅去看當時記錄,是先天性心臟病突發(fā)搶救,時間在三個月前,那會兒她還沒來急診報到,并沒有任何印象。
對方的信息只留了姓名跟手機號,她重撥了一遍,然后在等待的途中關(guān)注到姓名那一欄。
易霆。
也姓易,寧雅想。
過了一會,這次對方接了,卻是個女的:“您好,易總在開會,我是他的秘書,請問您貴姓?”
易總?
寧雅蹙了下眉,隨即清起官方語氣:“你好,這里是省第二人民醫(yī)院急診科,關(guān)于幾個月前的看診記錄,我們想做一次回訪詢問,如果易先生暫時沒時間,麻煩能轉(zhuǎn)告一下,望屆時有空回一次電。”
對方很客氣地記下:“好的,我會轉(zhuǎn)告。”
“謝謝。”寧雅掛掉電話,卻遲遲沒回過神。
易霆是誰,她突然間冒出一絲好奇,好像這個人她該認識似的。
打開網(wǎng)頁,她隨心所想地將易霆這兩個字輸進去,跳出無數(shù)同名同姓的人,她緊接著不知想到什么,又輸入易鈞他家的公司簡稱,再次搜索一遍。
這回,內(nèi)容更精簡了,卻也昭示著兩者有著直接的關(guān)系,易霆的確是易家公司的人,而且他們都姓易。
寧雅猛然間想到易鈞偶爾提過的他哥,雖然沒有打過照面,卻知道他上頭有個親兄弟,只不過大多時候在國外出差。
說不準就是他,那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回來了,可如果真是,那這份病例報告,他家人應(yīng)該也都知道吧。
寧雅有些忐忑,深知這病情不是那么省心。
她繼續(xù)去瀏覽圖片,找來找去卻找著幾張群眾照,也只看到易鈞,沒見到什么所謂疑似他哥的人。
她關(guān)掉網(wǎng)頁,略過易霆,繼續(xù)回訪后面的人,內(nèi)心卻越想越覺得哪兒不對勁。
當天沒接到任何易霆的回電,寧雅也暫時忘卻這號人物。
深夜回到家,看見易鈞仍舊沒睡在等著她,她照常上去給了一個擁抱,突然間想起來問了句:“你哥是不是從國外回來了?”
他替她關(guān)門,淺淺應(yīng)了聲:“嗯。”
“什么時候回來的?”寧雅鮮少聽他提起,也沒打過照面,連個大致印象都沒有,“你哥是不是叫易霆?”
“嗯。”他問,“你怎么知道?”
她走到廚房倒了杯水喝,直接將醫(yī)院那件事說了一遍,包括上網(wǎng)查找得來的發(fā)現(xiàn),最后嘆道:“你哥還真神秘啊,平時都沒聽你說起,而且我找的幾張照片全是你,都沒發(fā)現(xiàn)哪個是他,你們長得差別很大嗎?”
“不是。”他否決。
寧雅又倒了一杯,不明白:“什么不是?”
“恰恰相反,小雅。”他喊著她的名字靠近,突然用鄭重的口氣告知她,“你在網(wǎng)上看到的人就是易霆。”
寧雅握著水杯,茫然地眨了眨眼,擰眉遲鈍:“什么……意思啊?”
他才解釋完全,給她一個徹底顛覆的信息:“我們長得一樣,是雙胞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