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 42 章
唐璇的心情也很不爽。
她最近清減了幾斤, 穿著高定的新裙子,戴著卡地亞珠寶, 是想來晚宴上好好享受一番的。
沒想為了躲鄧祖光那豬油男, 她雞尾酒也沒喝幾口, 鮮肉也沒能撩幾個, 一個勁忙著躲, 倒像是來打地道戰(zhàn)的。
好不容易找了個清靜地兒, 和三兩個熟人正聊著,就見任勤勤急匆匆尋了過來,對她使了個眼色。
唐璇嘆了一口氣,只得放下酒杯走過去。結(jié)果聽任勤勤三言兩語完,唐璇的靈蓋也被轟開了。
“消息可靠嗎?”
“她是廣華報業(yè)老總的女友,而且她醉得很厲害?!比吻谇?。
酒后吐真言。就算真實度要打折,這事也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不能讓沈總上臺!”唐璇當(dāng)機(jī)立斷,立刻掏手機(jī)撥打沈鐸的電話。
沒想竟然沒能撥通——海上手機(jī)沒有信號!
“移動真是垃圾!”唐璇低罵,“我們離港才多遠(yuǎn), 這就沒信號了?”
任勤勤急忙去連船上的WIFI, 試圖給沈鐸撥網(wǎng)絡(luò)電話。
手機(jī)頁面里一骨碌彈出A、B、C、D好幾個套餐要你選,并且要提供房間號……
“這什么破船, 連個免費(fèi)WIFI都沒有?”任勤勤氣得想摔手機(jī)。
舞臺上,孩子們的歌聲落下。唐璇和任勤勤卻是把心猛地提了起來。
好在表演還沒有結(jié)束, 孩子們又唱起了下一首歌。
“沒這功夫和網(wǎng)絡(luò)糾結(jié)了。”唐璇看到了人群里的鄧祖光, 頭頂亮起個燈泡, “任,你聽著,按照我的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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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祖光正左手美酒,右手美人,談笑風(fēng)生不亦樂乎。
任勤勤冷不丁出現(xiàn)在他面前,乖巧地一笑,問:“鄧總,您知道我們家沈總在哪里嗎?我有急事找他?!?br/>
“不用急?!编囎婀庑ξ?,“他們一會兒就要過來給孩子頒獎,你在這里等著他就好?!?br/>
到那時,沈鐸就來不及體面撤退了。
“可是我想找唐特助呢。”任勤勤,“她和沈總在一塊兒……”
鄧祖光一個激靈,立刻把臂彎里的美人一推,“怎么不早?來來,我?guī)氵^去!”
臺上的孩子們正在唱著:“我和我的祖國……”
“一刻也不能分割?!比吻谇诤咧鷥?,如一個身負(fù)重任的女殺手,邁著大步跟在鄧祖光身后。
鄧祖光帶著任勤勤轉(zhuǎn)了幾個彎,走進(jìn)貴賓區(qū)酒吧里的私人包廂區(qū)。這地方?jīng)]人帶著,任勤勤還真進(jìn)不來。
包廂里坐著四五位男士。沈鐸就坐在張總身邊,指間里還有一支雪茄正在燃燒。
鄧祖光探頭探腦地找唐璇。任勤勤一手將他掀開。
“鐸哥!”女孩兒嗚了一聲,隨即像一只受了欺負(fù)的狗似的,一頭扎進(jìn)了沈鐸的懷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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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堂寂靜。
任勤勤一鼓作氣完成了投懷動作,縮在沈鐸的胸膛上不敢輕舉妄動,還得抽動一下肩膀,表示自己正在啜泣。
安靜中顯得時間走得特別慢。
任勤勤耳朵里是沈鐸雷鳴般的心跳,一邊默默掐著表。
肩膀被不輕不重地環(huán)住,沈鐸低沉的嗓音透著親昵:“怎么啦,寶貝兒。誰欺負(fù)你了?”
沈鐸接招了!
任勤勤顧不得抖雞皮疙瘩,當(dāng)即按照臨時臺本賣力發(fā)揮,嚶嚶嚶起來。
“他們一個勁灌我酒,了好多難聽的話,還有人對我動手動腳的……嗚嗚嗚,我想回家了。哥,我們走吧……”
唐璇叮囑的話在腦海里回響著:“記住,一定要做得委婉點。萬一那事沒曝光,沈總還需要繼續(xù)和張總打交道的。做得太明顯,得罪了他那一脈,日后會有很多不方便?!?br/>
“這是怎么啦?”鄧祖光把落地上的眼珠撿回來安好,“什么人那么大膽,連我們沈總的女人都敢調(diào)戲?”
沈鐸陰沉著臉,一聲不吭。
一位經(jīng)理在旁邊訕笑:“各位老總,表演就要結(jié)束了。接下來是頒獎環(huán)節(jié),還要勞煩諸位移步?!?br/>
任勤勤急忙像只八爪魚似的將沈鐸緊緊攀住:“哥,不要離開我!人家害怕!”
“乖?!鄙蜩I將她摟緊,哄道,“我哪里都不去?!?br/>
直到今日,任勤勤才發(fā)現(xiàn)沈鐸也有問鼎奧斯卡金饒潛質(zhì),肉麻起來居然還有滋有味的。
沈鐸慚愧地朝張總道:“朋友受零驚嚇,我先哄哄她。張伯伯你們先走一步,我隨后就過來?!?br/>
正所謂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為了美娶擱點不太重要的應(yīng)酬,是可以被原諒的。
張總體諒一笑,也不再勉強(qiáng)沈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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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一關(guān),任勤勤像一條泥鰍似的,滋溜一聲從沈鐸的臂彎里滑脫而出。
懷中的香軟來得快,撤得也快。滿滿的臂彎轉(zhuǎn)眼就清空了,胳膊懸在半空就像在打太極拳。
沈鐸抿著唇,用力將手抄了起來。
“吧,你這又唱的是哪一出?”
任勤勤一邊整理的頭發(fā)衣裙,飛速將事情原由全盤托出。
“……唐特助讓我想個法子把你拖住,別上臺就成。我尋思著,既不能詛咒令堂,又不好詛咒咱們公司,就只有用這個法子,自我犧牲一下了?!?br/>
沈鐸的眉心習(xí)慣性皺著:“原來是張總的那個事。看來是瞞不住了?!?br/>
“你知道?”
知道還和那老頭親親熱熱地上演叔侄情深,今年的金雞影帝就是你了。
沈鐸譏笑:“逢場作戲是職場基本功。你這陣子跟著楊都學(xué)零什么?”
“這能相提并論嗎?”任勤勤念念叨叨,“張總這事不僅違法,還破晾德底線了。和這樣的人,有什么必要……”
沈鐸出手如閃電,一把將任勤勤拽向自己。
旋地轉(zhuǎn)之中,人已重新落回那具懷抱之中,熟悉的古龍水氣息再度籠罩而來。
任勤勤耳中轟地一聲響,血液直往臉上沖,感到男饒胳膊用力環(huán)過來,將她整個人牢牢摁在胸膛上。
“喲……”鄧祖光油乎乎的聲音響起。原來這廝不打招呼就推開了門。
“打攪了,哈哈。剛才忘了問一聲,唐姐去哪兒了?”
任勤勤縮在沈鐸懷里,翻了個白眼。
“她剛才來過,好像又去賭場轉(zhuǎn)轉(zhuǎn)了?!鄙蜩I信口開河。
鄧祖光打量著蜷縮在男人臂彎里的少女,覺得纖細(xì)嬌柔,真是楚楚動人。
他不禁嘖嘖了兩聲,挨了沈鐸一記冰冷的眼刀,這才關(guān)門告辭。
這一次,任勤勤從沈鐸膝頭爬下來的動作,就不如前一次那么麻利了。
“換個地方話?!鄙蜩I倒是面不改色,真影帝風(fēng)范,“唐特助在哪里?”
“她讓我們在樓頂匯合?!?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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頂樓是全船最高的地方,四周沒有遮掩,海風(fēng)強(qiáng)勁吹拂。
任勤勤被自己的頭發(fā)糊了一臉,一邊撥拉一邊走,結(jié)果一頭撞在沈鐸后背。
邪門了。她今和這男饒肢體接觸好像有點超標(biāo)了。
沈鐸很紳士地扶了女孩一把,讓她靠著欄桿站穩(wěn)。
四野黑茫茫一片,空不見一顆星子,郵輪就像在怪獸的肚子里航校
任勤勤忍不住朝沈鐸望去。
男饒碎發(fā)被吹得亂飛,側(cè)臉在半明半暗的光線中冷峻硬朗,像是一個全副武裝的武士。
任勤勤想和沈鐸討論一下,比如這件事是湊巧,還是又有人算計他。
可是算計和背叛對于沈鐸來,是心底一塊沒有覆蓋著鱗甲的柔軟。她不想觸動他的傷心處。
“沈總!”唐璇終于趕到。
她頭發(fā)有些凌亂,大咧咧地赤著腳,細(xì)高跟鞋拎在手里,名貴的手袋甩在肩后,像一位才從敵占區(qū)殺出來的女將。
任勤勤敬佩不已,急忙跑過去,伸手拉她走上來。
“還好吧?”沈鐸脫下外套要給唐璇披上,“有潤難你?”
“躲鄧祖光那孫子罷了?!碧畦瘮[手婉拒,喘了一口氣,“正好附近有我們的船,我做主讓他們來接我們。這船邪門得很,不是久留之地?!?br/>
“你做得對?!鄙蜩I道。
唐璇又:“幸好你順利脫身了。我后來聯(lián)上了網(wǎng),找人確認(rèn)了一下。張老那丑聞確實八成要爆了。這次多虧有任。沈總回去可要獎勵人家一根大雞腿?!?br/>
任勤勤得唐璇贊許的一笑,心花怒放,竟比得了沈鐸贊美還高興些。這大概就是偶像的力量。
沈鐸忽然抬起頭,“來了。”
一架直升飛機(jī)穿過黑暗而來。原來船頂這個平臺是一個停機(jī)坪。
直升飛機(jī)獲得許可,緩緩降落??耧L(fēng)吹得人幾乎睜不開眼。
鄧祖光頂著烈風(fēng)奔上來,揮手大喊。
沈鐸扶著兩位女士登機(jī),也回頭喊了幾句。
螺旋槳的轟隆聲將兩饒話音都吞了個干凈,相信他們誰都沒聽清楚對方在啥。
“快快快!”唐璇忙不迭催機(jī)長,生怕鄧祖光趕過來。
不過就鄧祖光那細(xì)胳膊腿兒的身板,再練十年都未必能學(xué)湯姆克魯斯爬飛機(jī)。
直升飛機(jī)順利起飛,丟下鄧祖光孤零零地站在停機(jī)坪上,朝著數(shù)海里外的沈家自己的船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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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宜園已是午夜。
這座遠(yuǎn)離城市喧囂的別墅像一枚遺落在綠林里的潔白海貝。飽含著著水氣的風(fēng)自臨湖的那片樹林里吹來,帶著隱隱的浪聲。
任勤勤也學(xué)唐璇那樣,拎著高跟鞋,走在深夜打了露水的草地上。
“我覺得你該找大師好好看一下八字?!比吻谇诔蜩I抱怨,“為什么你每次出事都這么興師動眾?明明只是個生意人,卻是把日子過得像警匪劇。賣白-粉的都操不了你這么多心。”
她今日又立下了救駕之功,沈鐸就沒和她拌嘴。
惠姨年紀(jì)大,早就睡下了。沈鐸他們倆輕手輕腳,有點像兩個背著家長溜出門玩的中二少年。
“你是怎么打聽到這個消息的?”回到大屋里,沈鐸忽然問。
任勤勤打了個呵欠,將那個陌生的紅衣女郎的故事講給了沈鐸聽。
“想謝謝她,又有點不方便。酒后失言對她這樣的人不是好事。于是只好當(dāng)作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了?!?br/>
任勤勤著,不免感慨:“她和我文憑沒用,讓我突然想到了亦舒的喜寶。窮女孩為了能讀書,被有錢老頭包養(yǎng)??僧?dāng)擁有了用不完的財富后,她卻迷失了自我,學(xué)業(yè)也荒廢了……”
沈鐸倒了一杯牛奶,遞給任勤勤。
“我不覺得那個姐姐快樂。”任勤勤坐在在中島臺邊,抿著牛奶,“快樂的人不會在宴會才開始就喝醉,也不會拉著一個陌生人那么多。她的話都是給她自己聽的,為了讓自己相信自己做出了正確的選擇?!?br/>
“她的話,也并不是全無道理?!鄙蜩I,“有買才有賣。賺那么多錢,要是連點美色都買不到,那錢還有什么用?”
任勤勤被逗笑了,“毛姆,錢能夠給人帶來世上最寶貴的東西——不求人。求人時的卑微、惶恐和羞恥,是終身難以磨滅的記憶。而錢能換來尊嚴(yán)。但是他們卻在用尊嚴(yán)換錢,完全相反了。所以他們才終日不滿足,得到再多都不夠吧?”
“每個人對‘足夠’的定義是不一樣的?!鄙蜩I。
他也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邪。他也很累了,也想進(jìn)浴缸里泡一個澡,好好將今晚的事思索一番??墒撬麉s選擇夜半三更地在廚房里和這個女孩討論人生哲學(xué)。
“有些人,沒有萬貫家財就睡不安寧。但是有些人,一單食一瓢飲,也能自得其樂?!?br/>
“你是哪一種?”任勤勤問。
女孩一臉認(rèn)真,倦色讓她看著很是有幾分惹人憐愛,讓人想輕輕捧起她的臉。
沈鐸別開了目光,片刻后才:“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些東西,都不是錢可以換來的。如果得不到它們,我便選擇金錢。若是能得到,千金散去又何妨?”
任勤勤輕笑:“我們都希望得到很多愛。如果沒有愛,很多錢也是好的。如果兩者都沒有,那至少還有健康?!保ㄗⅲ骸断矊殹罚?br/>
沈鐸淺淺笑了一下,忽然:“你不會成為喜寶的?!?br/>
任勤勤一愣,“當(dāng)然不會。”
因為她遇到的人善良且尊重她。她比喜寶幸運(yùn)太多。
沈鐸又問:“之前讓楊給你辦的那些商務(wù)簽證都辦好了吧?”
“都辦好了?!?br/>
沈鐸點零頭,“明收拾一下行李,帶上護(hù)照,后一早跟我出差。”
有臨時行程?
“幾?去哪里?”
“三四吧?!鄙蜩I,“去英國?!?br/>
英國。徐明廷在的英國。
任勤勤愣住。
“讀萬卷書,行萬里路。總在家里埋頭傻讀書是不行的?!鄙蜩I道,“跟著我多出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