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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震宇端坐于闊大的老板臺后面,目光威嚴而又陰鷙的望著站在老板臺前的阿慧阿美;阿慧阿美皆保持肅立姿勢,兩手交放腹前,垂首緘默不語,同時惴惴不安的淌著眼淚?! ≡S久,李震宇方重重的呼了口氣,緩語說道:“你們說的黃克敬摹仿我的筆跡簽名、故意隔離使我不聞外情、偷偷轉(zhuǎn)移公司財產(chǎn)甚至保養(yǎng)那個名叫鄔辛旻的女人的情況,其實我全都掌握得一清二楚……” “你全都掌握得一清二楚?”阿慧阿美吃了一驚,抬起頭來,俱各滿臉訝異的表情?! ±钫鹩铧c了點頭,語調(diào)極其沉靜:“是,——不過個中隱情,也就沒必要告訴你們了。我最痛心的是,你們兩個涉世未深的小姑娘竟然也趟進這池渾水,和他們合起伙來蒙我坑我;你們先是出賣了我,投靠黃克敬,接著又出賣了黃克敬,投靠鄔辛旻……” “李總,我們……我們也是迫不得已?。狐S克敬用小恩小惠利誘威逼我們,鄔辛旻用不雅視頻要挾威逼我們……”阿美趕緊抹著眼淚解釋說道?! ±钫鹩钫酒鹕韥?,走到辦公室北墻的巨幅落地窗前,背著雙手沉聲說道:“不過在最后時刻,你們畢竟還能找我坦白情況,正所謂迷途知返,懸崖勒馬;念在這點情分上,我就不再深究了。你們走吧,帶上你們的東西走吧!” 阿慧阿美仿佛不相信自己耳朵似的,哽哽咽咽的叫道:“李總……” “走吧!”李震宇擺了擺手,但卻并未轉(zhuǎn)過身來?! “⒒郯⒚乐坏每缜皟刹?,拿起老板臺上放著的信封和U盤,轉(zhuǎn)身朝向門口走去。 “等等!”李震宇忽然急促的喝道。 阿慧阿美登時嚇得滿臉煞白,渾身哆嗦?! ±钫鹩钷D(zhuǎn)身過來,面無表情、一字一頓的說道:“記住,剛才所說事情務必保密,不準對外泄露只言片語,否則就只能請你們?nèi)ハ蚓秸f明情況了……” “保密,我們一定保密!”阿慧阿美連聲答應著;抖抖索索的走至門口處時,阿美復又轉(zhuǎn)身過來,忐忑說道:“李總,那鄔辛旻騙取密碼的事情……” “這個我自會料理的!”李震宇轉(zhuǎn)身望著落地窗外,頭也不回的答道。 阿慧阿美這才放心的推門而去。 半分鐘后,李震宇陰沉著臉回坐老板臺前,伸手去撥臺上的固定電話;一連撥打兩遍,話機卻均無聲無息?!霸趺椿厥??”他小聲嘀咕著,雙手捧起話機打量許久,又彎下腰去查看老板臺下的電話線路?! ±习迮_下的電話線路亦無異常。李震宇又推門走出辦公室,信步走到位于樓道拐角處高高固定于墻面上的電話線路集成盒前,抬眼望去,發(fā)現(xiàn)通往自己辦公室的那根電話線路的水晶插頭被人拔了出來?! 半y道有人搗鬼?”李震宇心里“咯噔”一響,暗自嘀咕說道;正要叫人搬上梯子過來將水晶插頭重新插好的時候,手機卻叮叮叮的連續(xù)響起接到信息的聲音,打開看時,竟然全是“固話無人接聽,手機暫時無法接通。到底怎么回事?收到信息后請速回話,十萬火急!十萬火急?。 薄 ±钫鹩钸B辦公室也沒回,便立即將電話回撥過去;手機聽筒剛剛嘟了兩下就接通了,一個急切的聲音說道:“怎么回事,打了半個下午的電話,竟一直聯(lián)系不上你???” “發(fā)生什么事情了嗎?”李震宇語調(diào)平靜的問道?! ÷犕怖锏穆曇粽f道:“下午一時二十二分,那個女人連同兩個男人乘商務車離開禾襄,直奔省城而去。我們的人偷偷潛入房中,發(fā)現(xiàn)電腦上有網(wǎng)購省城至莫斯科機票的歷史記錄,用的正是三個人的身份證……” “這么說來,鳥兒是要遠走高飛了?!崩钫鹩钐罂戳丝幢恚合挛缥妩c十五分;他面色冷峻,嘴唇由于激動而微微的顫抖著,說道,“他們現(xiàn)在應該還沒有趕到省城機場。立即聯(lián)系省城方面的朋友,在機場高速出口處攔截他們!” “好,好好!”聽筒里的那個聲音連連答應著,掛了電話?! ±钫鹩钍掌鹗謾C,嘴角掛著譏刺的冷笑,自言自語的說道:“一切都將結(jié)束,——是該起網(wǎng)捉魚的時候了!”叫人過來插好固定電話線路的水晶插頭后,便漫步走回了辦公室?! 霸趺椿厥?,固定電話無人接聽,那是水晶插頭被人拔了出來,可手機怎么也暫時無法接通呢?”坐在老板臺前,李震宇想起剛才的信息,忽然生出疑惑;重新摸出手機看時,——屏面左上方的中國移動竟然全無半點信號?! ±钫鹩蠲靼妆蝗税邓懔耍⒖屉娫捳衼碡攧詹康娜w員工在辦公室內(nèi)的窗簾后、墻壁上及老板臺下展開了地毯式的搜索;十多分鐘后,一名財會人員從門板后面扣下一款火柴盒大小的精密儀器:“李總快看,手機信號屏蔽儀!” 關(guān)掉信號屏蔽儀,李震宇再摸出手機看時,屏面左上方的中國移動信號立刻滿格;他吩咐財務部的員工退出,然后倒了杯茶,獨自坐在老板臺后陰沉著臉慢慢的啜飲著?! 包S克敬啊黃克敬,為了這份產(chǎn)業(yè)你真可謂絞盡腦汁,譎計百端,損招迭出啊!”李震宇忍了又忍,終于忍不住的罵出口來,“可你知不知道,這份產(chǎn)業(yè)本來就該屬于你的???” 接下來,李震宇又由黃克敬聯(lián)想到了鄔辛旻,重重一拳擂在老板臺上:“哼,幾個初出道的黃毛丫頭、混賬小子,就想在我李震宇面前玩起心眼來了?,F(xiàn)在,你們就等著哭吧!” 再接下來,李震宇的腦海里浮現(xiàn)出了這樣一幕圖景:商務車減速駛下機場高速出口,正要駛進機場,卻被擋在道路中間的兩輛轎車攔住了;商務車立即后倒,正想掉頭逃逸,不想后面也有兩輛轎車擋在道路中間;商務車只得緩緩停下,車門打開,從里面走出了臉色煞白、神情沮喪的鄔辛旻和白毛黑皮…… 李震宇的嘴角,慢慢掠過一絲得意而又冷酷的笑。 “嘀鈴鈴——”電話鈴聲驟然響起;李震宇迫不及待的抓起話筒,里面?zhèn)鞒鰜淼囊琅f是剛才的那個聲音:“我們的人在省城機場高速出口處攔截到那部商務車了……” “好!”李震宇剛剛歡呼出聲,聽筒里面卻傳來一句:“可是……” “可是什么?”李震宇乍然一驚,厲聲追問道。 那個聲音答道:“車里根本就沒有我們要找的人。駕車的司機師傅說,他們在中途便下車了,吩咐他空車趕往省城機場接一個人……” “調(diào)虎離山,——我們中了他們的調(diào)虎離山計了!”李震宇立刻醒悟過來,連連拍著腦門叫道,“他們故意在電腦上留下歷史記錄,又故意將直奔省城的行蹤暴露,就是為了給我們制造錯覺,就是為了給他們爭取時間?!麄円欢ㄖ型緭Q車,然后掉頭南下,趕往鄰省機場去了……” 聽筒里的聲音說道:“我們立即電話通知鄰省的朋友幫忙堵截!” 李震宇抬腕看了看表:下午六點十分,不由滿臉沮喪的悲聲呼道:“沒用了,這陣飛機早該起飛了,只怕都快飛出中國國境了……” 掛了電話,李震宇渾身癱軟的坐在老板椅內(nèi),雙目呆滯,表情憤恨,口中喃喃說道:“李震宇啊李震宇,你玩了一輩子的鷹,沒想到到頭來竟被鷹給玩了??杀?,可悲?。 薄 ∑讨罄钫鹩钣忠卉S而起,面上現(xiàn)出窮兇極惡表情,嘶聲吼道:“都是你,黃克敬,都是你個不成器的混賬東西,先是拔了老子的電話線,后是在老子的辦公室里安裝屏蔽儀,害得老子坐失良機,害得老子方寸大亂,結(jié)果白白放走了那伙詐騙犯……” 一通聲嘶力竭的發(fā)泄后,李震宇復又坐在老板椅內(nèi),面現(xiàn)悔恨悲觀之色:“這樣也好,吃一塹長一智,就當是花錢買個教訓。黃克敬啊黃克敬,希望你從此能夠領(lǐng)教世情的復雜,體會人心的險惡吧!” “嘀鈴鈴——”二十分鐘后,電話鈴聲再次驟然響起,驚得李震宇心顫肉跳,許久方才醒悟過來,伸手拿起聽筒,里面?zhèn)鞒龅囊琅f是那個聲音:“現(xiàn)在又有更嚴重的情況了!” “都到這種地步了,”李震宇憤怒得腮幫繃緊,牙齒咯咯咬響,“難道還能有更為嚴重的情況嗎?” “有的。就在今天下午四點,‘宏發(fā)’公司和北京一家借貸公司簽訂了借款協(xié)議;按照協(xié)議規(guī)定及發(fā)展趨向,只怕三個月后‘宏發(fā)’的掌門人將不再是你了,也就是說三個月后除了你的私產(chǎn)你將一無所有了!”聽筒里的聲音說道?! ±钫鹩钪庇X一陣眩暈,差點栽倒在地;他手按臺面,努力保持冷靜,問了一句:“到底怎么回事?” “黃克敬大概根本就沒有外出參加自駕游活動,那天乘車出發(fā)的很可能是替身,但也可能是他先乘車出發(fā)然后連夜又潛回了禾襄……”話筒里的聲音說道,“今天下午,我們的人在市公證處看到了他的身影……” “那怎么三個月后‘宏發(fā)’的掌門人將不再是我了,那怎么說三個月后除了我的私產(chǎn)我將一無所有了?”李震宇鐵青著臉,迫不及待的問道?! 拔覀兊娜嗽诳吹近S克敬的身影后,很快便通過關(guān)系打探到了情況:下午四點,黃克敬代表‘宏發(fā)’和北京一家借貸公司簽訂協(xié)議:該公司為‘宏發(fā)’提供一點三億元的無息貸款;條件是‘宏發(fā)’如果三個月內(nèi)不能按期還款,則將‘宏發(fā)’及其名下資產(chǎn)的所有權(quán)全部償付給該公司。黃克敬下午在市公證處出現(xiàn),很明顯,就是為了請公證人員對這紙協(xié)議進行公證!”聽筒里的聲音解釋道?! ∫稽c三億元的無息貸款,三個月的償付時間,這不是明明挖好陷阱讓“宏發(fā)”跳嗎?這不是明明把“宏發(fā)”往火坑里推嗎?李震宇實在控制不住了,使勁的猛拍臺面嘶聲吼道:“為什么不早說呢?啊,你們?yōu)槭裁床辉缯f呢?” 聽筒里的聲音說道:“我們也是剛剛得知的消息!” 李震宇感覺天旋地轉(zhuǎn),一股腥甜的液體在嗓眼里翻滾激蕩,幾乎就要噴薄而出;他手持聽筒僵立許久,直到里面?zhèn)鞒鲟洁降拿σ?,這才恨恨的將聽筒摔向話機,同時一屁股跌坐到了老板椅內(nèi)。因為用力過重,聽筒從話機上脫落掉下,又被電線懸住,在老板臺和地板間的空中來回悠動著?! 肮植坏媒裉煳业淖鶛C、手機統(tǒng)統(tǒng)都被做了手腳,原來竟是為了提防我得知協(xié)議簽訂的消息呀?!崩钫鹩铍p目死滯,口中喃喃說道,“黃克敬、鄔辛旻,看來我老李還真是太低估你們了!” 憤懣痛恨之際,李震宇重整話機,撥打了黃克敬的手機號碼;聽筒傳出提示音道:“你所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后再撥。你所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后再撥!……” 李震宇呆坐片刻,忽然一躍而起,自言自語的說道:“不行,我要面見黃克敬,我要立刻面見黃克敬;我要告訴他事情的真相,我要告訴他為了這份產(chǎn)業(yè)他原本不必費如此大的心思的……” 主意已定,李震宇隨即便匆匆下樓,叫過司機,兩人坐進車內(nèi);轎車一路揚塵,徑朝城東方向疾馳而去。 轎車停在黃克敬和鄔辛旻曾經(jīng)租住過的獨家小院門前,李震宇剛剛下車,便看到蒼茫暮色里,兩名警察正押著錢興胤迎面走來;錢興胤也看到了李震宇,掙扎著回頭叫道:“李總拉我一把,李總救救我吧……” “錢興胤,這正是你應得的下場!”李震宇冷笑著說了一句,看也不看錢興胤一眼,徑直朝前走去?! 《昼姾?,李震宇坐在了一座家庭旅館二樓房間的窗前;從這里望去,獨家小院內(nèi)的一切動靜盡可收于眼底,他吩咐司機自己駕車回家,然后自言自語的說道:“黃克敬,從現(xiàn)在開始,老子就要守株待兔的等你啦!”</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