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冬日太陽已升至半空,微微帶著暖和的光芒自客廳陽臺射入,暖融融地灑落一地。剛進房間時,我就已經(jīng)脫下了厚重的羽絨服。
衣服被陳沉疊好放置于沙發(fā)上。
他自己穿著睡衣,看上去一副不緊不慢的樣子,但剛才和夏慕打電話時承諾的30分鐘我還記得。
“你要不先去換衣服,我慢慢吃飯?”
我給他提建議。
陳沉看著我,勾唇。伸手從旁邊的紙巾盒中抽出一張紙。
遞到我手上。
見我另一只手還拿著東西,沒辦法自己動手。
便自然順暢地捉過我的手,細致地擦起來。
他垂著眼,睫毛翹起一定弧度。陳沉的鼻梁是我一直以來都在羨慕的,高挺有型。最最特別的是,他的鼻梁尾部翹起了一點。
像是滑雪的選手興致所至,在最后關(guān)頭秀了波操作。
鼻梁的主人此時卻分外淡定,微彎著脊背,大手捉住我的。
紙巾仔細擦過。
擦干凈后,他順手將廢紙在掌心揉成了一個紙團,以進籃的姿勢扔進了垃圾桶。
“不急,我等你。”陳沉說。
“好吧……”
我嘴里這樣應(yīng)著,但吃飯的速度明顯快了不少。
近乎是狼吞虎咽地吃完了早餐。
我抹了把嘴,沒管桌面的一片狼藉,急著催促陳沉:“我吃完了!”
他站起來,椅腳劃過瓷磚發(fā)出一聲嘩啦。
我感覺自己的頭頂被輕拍了一下。
陳沉的聲音盛著笑意,“吃得好?!?br /> “……”
那個,他剛剛是在夸我嗎?
看著陳沉走了,我才開始收拾桌子上的東西。
收拾的時候,我才理解了陳沉說的話——
我確實,吃的好多?。?!
但我真的冤枉。
因為急著想讓陳沉走,所以不管有沒有吃飽,只是一個勁兒地往里塞。
今天早上吃的飯,相當于平時我兩頓的量了……
與此同時,我感覺到肚子脹得離譜。
撐著收拾好了東西,目送陳沉出門后,我直接就倒在了沙發(fā)上。
用了十分鐘才緩過神來。
倚在沙發(fā)上,點開了手機。
李子欣:「我真的要畫吐了!」
李子欣:「結(jié)構(gòu)圖怎么會這么多?。。。。?!」
滿屏的感嘆號表達著她無法收斂的崩潰。
我憋著笑回她:「你們小組呢?」
李子欣:「草,可別提了……」
接著我在微信上和李子欣討論了半個上午的課題。
從手機里抬起頭已經(jīng)是一小時后了。
因為我的圖在來陳沉這邊之前已經(jīng)完成了一大部分,所以不像李子欣那么焦慮。
打字也口渴,我放下手機,順手去茶幾上拿了一瓶礦泉水。
擰開。
酒店里集中供暖的溫度有點高,在冬天里非但不冷,反而有些過于熱。
小半瓶水下去,身體清涼不少。
準備重新窩進沙發(fā)里去時,視線里闖進了一個白色殼的華為mate。
是陳沉的手機。
對了。
想起來了。
早餐的時候,他說過把手機留給我,讓我輸入三個關(guān)于夏慕反應(yīng)頗大的“李同學(xué)”的問題,他回來后給我解答。
要不是看到手機,差點就忘了。
我坐回沙發(fā)。
他的手機鎖屏很簡單,自從高三畢業(yè)后我倆一起買了手機后,就從未換過。
山峰跌宕而過,天空菁藍清澈地不像人間,屏幕下方,一道藍色河流蜿蜒,徐徐緩緩地流向山腳……
是無法用語言形容的震撼。
看著這張絕美的風景圖,我福至心靈。
用自己的手機拍下來,再放進識圖軟件上——
果然。
稻城亞丁。
陳沉他到底有多向往這里啊。
我想到昨晚。
他邀請我暑假同去稻城的事,心底一陣暖絨絨。
我好像被規(guī)劃進了不遠的未來。
識完了圖,我將自己的手機放下。
重新打開陳沉的手機。
他的手機密碼是□□號的前六位,我一直知道。
順利打開了手機,我沒有隨意翻。
單刀直入地打開了備忘錄。
腦袋靠后倚在沙發(fā)靠背上,像是考試對著空白試卷怎么都想不起來答案一樣,開始對著天花板發(fā)呆。
要問什么問題呢……
-
晚上,秦曉雪給我發(fā)消息,說是她們項目完成,為了慶祝,決定團隊聚餐。
在酒店樓下租了塊地方,邀請我一塊去。
收到秦曉雪的消息不到三分鐘,我還拿不準要不要去,畢竟我只是個外人。
這時,陳沉的消息來了。
陳沉:「下來,吃飯?!?br />
我……
好干脆,好喜歡。
換好衣服出門。
跨出房間門的下一秒就被冷風灌了個正著,樓道兩側(cè)的小窗開著,雖說是為了透風,但的確凍得我一個激靈。
剛才隨手穿上羽絨服,還沒來得及拉上拉鏈。
此時凍得牙齒打顫。
想去204取圍巾,但又反應(yīng)過來秦曉雪沒有給我房卡。
算了。
出了大門,野風更甚,根本不講道理地往懷里脖子里鉆,爭先恐后地要將我凍成冰塊。
早上出了門后,我就一直待在陳沉房間,沒下過樓。
晚上比早晨更冷了……
我捂緊衣服,朝著秦曉雪發(fā)的定位走去。
酒店專門劃分了一片空地,就是供客人用來自助的。沿路也有路牌,所以我很方便地就找到了他們燒烤的地方。
遠遠望過去,就看到了煤炭煙徐徐升起。
那里圍了一堆人,看著很暖和的樣子。
我加快了步伐。
走到了那處,四處張望著找熟人。
還沒找到,我的后背就被拍了一下,然后就是夏慕素來咋咋?;5穆曇簦骸傲置妹脕砝玻 ?br /> 那三個字的稱呼,我甚至沒反應(yīng)過來,就被夏慕喊得全場轉(zhuǎn)頭。
感受到或探究或不解或好奇的目光都放在了我身上,我捂住了臉。
“來了?”
正羞赧時,一道清冽沉靜的聲音救了我,聲線打擊我耳膜的同時,我便抬起了頭。
看著陳沉向我走過來。
他的腰上裹著圍裙,場上的打光明亮,能明顯看到上面的油污。陳沉的手上戴著毛線手套,也是臟的,衣袖向上挽了幾圈,露出精壯白皙的小臂。
他走到我面前,臉上揚著笑。
轉(zhuǎn)向夏慕時,卻嘴巴抿平,抬腿往夏慕的屁股上踢了一腳,訓(xùn)他,“亂跑什么?去那邊幫忙!”
“哦……知道了?!毕哪睫D(zhuǎn)身要走。
“等一下?!?br /> “咋了,陳狗?!?br /> “李——”陳沉眸底的火焰跳動。
意識到陳沉又在拿李同學(xué)那件事威脅自己,夏慕癟了下嘴。
陳沉沒怎么在意,隨手將雙手的手套脫了,扔到夏慕懷里,又讓他再等一會兒。
朝我這邊湊過來,低聲道,“幫我解下圍裙。”
“好。”
我走到他身后,伸手拉掉了背后系著的活結(jié),再將解下的圍裙交給夏慕。
陳沉:“會烤肉么?”
“老子什么不會?!”
“那就好,去吧?!标惓翛_他甩了甩手,意思是他可以走了。
夏慕被他這樣子激了一下,看他那樣子估計是覺得吵不過陳沉太丟臉,于是他將我當做了發(fā)泄點。
“林雨。”
我抬眼看他。
夏慕神神秘秘地朝我走過來,還用余光打量著陳沉,而后在我耳邊說了一句話。
“真噠?”我被他的話嚇了一跳。
夏慕在自己的胸膛上拍了一下,意思是你放心,保真。
說完,我倆同時扭頭瞥了眼陳沉。
接著又同步捂嘴笑。
陳沉:?
躲開了吵鬧的燒烤區(qū),陳沉帶我找了個安靜的座位坐下來。
燒烤時燎人的煙火氣遠離,這里的空氣明顯好多了。旁邊綠化帶的灌木都沒了葉子,只剩下光禿禿的樹枝,冬日總是干燥,隨處不見活躍的生物。
不對。
此時,唯一算得上活躍的動物,就是人類。
這么冷,還要克服一切困難吃燒烤。
到底是堅持呢,還是固執(zhí)呢?
答案無從而知。
我被自己的想法逗笑。
“夏慕跟你說了什么?”
“???”
我看著陳沉認真提問的表情,意識到他以為我在笑剛才夏慕告訴我的事情。
其實不是的。
本來夏慕說的話已經(jīng)被扔到腦后了,而很不幸的是,經(jīng)過陳沉這一問,我又想起來了。
救命。
更好笑了。
我必須彎著腰,手掌死死地抓住凳子把手,才能勉強克制住想笑的沖動。
陳沉見我這個樣子,嘆了口氣,“真拿你沒辦法?!?br /> 是一種無奈又寵溺的語氣。
我被這個聲音甜得似乎磕了個糖,這下嘴角是再也壓不下去了。
忍不住,我干脆不忍了。
從臂彎里抬頭,盯著對面的陳沉笑起來。
陳沉的目光定住,和我對視了一會兒,眼神慢慢變得和緩,眼角彎起,也忍不住似的,笑開了。
幾秒后,他將腦袋轉(zhuǎn)去一旁。
留了個側(cè)臉給我。
仿佛這樣我就不知道他笑了一樣。
“幼稚?!蔽艺f。
陳沉不可置信地轉(zhuǎn)頭回來,眼睛睜大,伸出手指指向自己的胸膛,“你在形容我?”
我哼了聲。
這樣溫柔的夜晚,我的膽子奇異地大起來。
“對啊,不然還能是誰?”我指著燈光旁聚集的小蟲子,開玩笑道,“難不成我說的是這些飛蟲嗎?”
“……”
陳沉一時間沒說話。
我知道,他是懶得反駁了。
將目光重新轉(zhuǎn)回環(huán)境,看見亂飛亂撞的小蟲,一旁忙碌的人們,我感到身心前所未有的放松。
對了。
一個想法闖進大腦里。
我轉(zhuǎn)身問,“陳沉——唔?!?br />
柔軟的觸感印在唇上,是風插都插不進的緊密,我的鼻梁被撞到,吃痛一聲,但發(fā)出的聲音卻是悶悶的。陳沉的雙眸觸手可及,近到眨眼時,我們的睫毛都在打架。
陳沉閉著眼。
我睜著。
嘴上的觸感無法忽視,我的手甚至不知道往哪里放。
簡單的碰觸,卻帶來了山崩地裂般的震撼,感知迅速積聚在唇上相交的那一面。
嘴唇被撞的有些疼,那一絲微不足道的麻意卻迅速席卷全身。
頭腦發(fā)蒙。
陳沉含糊的聲音響起,浸潤了我已然一片潮濕的心。
“一天不見了,我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