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0 章 番外5
茭白沒想過還會見到馮河。</br> 那天他在實驗室練習打針,同組的幾人和他一起對著一具橡膠人發(fā)揮熱情,你扎一次,我扎一次,待會兒在胳膊上綁海綿,再互扎一次。</br> 老師過來跟茭白說,外面有人找他。</br> “誰啊?”茭白拿出手機看看,既沒信息也沒電話,那就不是通訊列表上的人。</br> 茭白打開教室的門,入眼就是愁云慘霧的馮河。</br> 這讓茭白有一瞬的頓然,上次接觸這人的時候,他還是“陳望”。</br> 如今的馮河跟那時相比,像兩個人。他渾身上下沒有一絲清傲,每根頭發(fā)絲都在透露一點——他的□□就要滅了。</br> 茭白兩手抄在白大褂的口袋里,當初要不是他無意間發(fā)現(xiàn)陳望的執(zhí)念,通過原著的劇情對馮河打蛇打七寸,從而讓對方正視陳望的感情,鄭重拒絕,并給了祝福,這才讓屏障卡引發(fā)失效的預兆,搞不好他現(xiàn)在依舊活在“陳望”的人生當中。</br> 馮河拘謹?shù)刈鲋晕医榻B:“白少,您好,我姓馮,馮河。”</br> 茭白抬了抬下巴。</br> “抱歉在您上課的時候把您叫出來。”馮河衣著簡樸,收拾的倒是不邋遢,他卻還是窘迫,眼前的醫(yī)學生和他的年紀差不了多少,他們過的是兩種人生。</br> “我不認識你,有事嗎?”茭白說,“沒事的話我就回實驗室……”</br> “有事!”馮河的音量拔高,又弱下去,“有事的,我有事。”</br> 上課的時間點,走廊上沒什么人晃動,挺靜的,馮河再次出聲,補充他的個人信息:“我是沈寄的愛人。”</br> 見茭白沒露出憎惡的神情,馮河的呼吸才稍微順暢一點點,飛快往下說:“前年快入冬,他知道了您沒死的消息,從那天起他就一病不起。”</br> 茭白本來在看對面墻上的結構圖,聽到這句,他才收回視線。</br> 馮河跟茭白幾乎一般高,卻覺得此時的自己矮了一截,他的聲線微抖,臉色發(fā)白,苦澀地說出一句話:“一日夫妻百日恩。”</br> 茭白“噗嗤”笑出聲:“馮先生,你是不是磕了藥過來的,腦子不清醒?”</br> 馮河難堪得攥了攥手指:“你們的事,他喝醉了會說,我知道一些……他已經(jīng)和你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你們不屑找他麻煩,給他下絆子為難……所以我才敢來找您……”</br> 茭白沒再聽馮河所說,他想起一件舊事。當年沈寄能逃走,是因為沈而銨故意放水。</br> 以沈寄的職場閱歷,不會不知道是他兒子放長線釣大魚。</br> 那筆資金沈而銨至今沒拿回來。</br> 說明沈寄還在等機會,等一個沈而銨在工作上大意,或者他出事的可能。</br> 時間一長,泡在水里的魚快死了,鉤子也爛了生銹了。</br> 實驗室門口只有馮河一個人的聲音,他說他男人多么凄慘,如何頹廢消沉,說著說著就難以抑制地抽噎,心疼上了。</br> 昔日生來富貴的天之驕子,商界領軍人物,竟然淪落到這樣窮困潦倒的地步,朋友親人全都棄他不顧,他被酒精腐蝕了身體,生活快要不能自理。</br> “求您去見他一面。”馮河對茭白深深彎腰。</br> 茭白無法理解馮河腦子里裝的是什么,戀愛腦他也不是第一次見了,都一個模式。</br> 就馮河這樣,八成是把他當年的話聽進去了,卻又因為沈寄,因為所謂的感情,再次放棄了夢想。</br> 馮河不起身,腰彎得更低,他的喉嚨里有可憐的祈求,聲音里帶著哭腔:“白少,您救救我愛人,讓他如愿吧,他真的很想見你……我看得出來,他悔過了,我替他跟您道歉……要是您覺得以前的事還是過不去,那隨便您怎么對我,只要您能夠去見……”</br> 洗得掉色的運動衣被一只手拽住,扯開,馮河來不及阻止,鎖骨到胸口的淤青暴露在了茭白眼皮底下。</br> 茭白在馮河掙扎前就松了手:“他打的?”</br> “他喝多了不清醒,不是故意的,醒來會跟我道歉,比我還難受。”馮河垂眼整理運動衣。</br> 茭白嗤笑:“你好了傷疤忘了疼,我可不會。”</br> 馮河認為自己的感情遭到了侮辱,他咬緊下唇,臉色很差。</br> “對了,為了不想再見到你,聽你說那些惡心巴拉的話,我就提醒你一句,”茭白笑著說,“他的病根不在我,在上流圈,在權勢。”</br> 說完就進了實驗室。</br> 馮河僵在原地,如同被人按進冰桶里,七竅都浸了冰水,頭腦陣陣刺痛,整個人都清醒了過來。</br> 要是沈寄回去了,回到原來的紙醉金迷社交圈,他的世界就不會只有我一個人了。</br> 就這樣吧。</br> 只要那個男人在床上躺一天,他就守一天。</br> .</br> 茭白下了實驗室,接到戚以潦的電話,說是給他買了個禮物,在戚氏,等他放學過來拿。</br> “今天又不是什么節(jié)日,送什么禮物。”茭白古怪道。</br> 戚以潦的辦公椅向后滑出半米:“不要?“</br> “要啊,干嘛不要。“茭白對幾個同學點點頭,他拿著手機下樓梯,”你等著,我放學就去找你。“</br> 茭白去戚氏的路上沒琢磨禮物,菊花靈是不定期送的,沒法預料它的出場時間,可那是給他的東西,戚以潦不會用它制造驚喜。</br> 那禮物十有八|九就是老戚自身。</br> 三流狗血偶像劇里都這樣,脖子上系個領帶蹲大紙箱里,一打開,哇哦,啊哈。</br> 所以當茭白走進戚以潦的休息室,看到小紙箱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是,好家伙,我男人變小了?</br> 紙箱里沒動靜。</br> 茭白蹲下來,單手把紙箱撥開,他看見了戚以潦送他的禮物。</br> 那是一只貓。</br> 奶貓,白毛,金眼。</br> 世界靜止了幾秒,茭白喃喃:“是貓啊……”</br> “是白貓!”茭白激動得蹦起來大叫,他一直想養(yǎng)貓,只是因為學習壓力大,時間不夠用,擔心照顧不好才壓下了那個念頭。</br> 今年“我好想做鏟屎官”的渴望比以往強烈,最近他的手機上都是貓照,可能被戚以潦看見了。</br> “哎呀,“</br> 茭白蹲下來,一把捧起小白貓:“我的小戚啊。”</br> 后面想起聲音:“你叫它什么?”</br> “阿拉伯數(shù)字,七。”茭白不慌不忙地解釋。</br> 戚以潦用給小孩把尿的姿勢抱起他,抱著他往床那走:“換一個。“</br> “那就seven。”茭白rua貓,臉埋進它軟乎乎的白毛里,“seven,爸爸好喜歡你。”</br> 戚以潦:“……”</br> “貓是我親自給你買的。”戚以潦靠在床頭,他把茭白放在自己腿上,雙臂圈著。</br> 茭白垂頭蹭懷里的小貓,十分糊弄道:“感恩。”</br> 戚以潦的面部漆黑:“貧嘴。”</br> 話音剛落,背對著他的茭白就忽然轉過來,把貓往他身上一放:“你抱著貓,我給你們拍照。”</br> 戚以潦不配合,很嫌棄:“我不和貓合拍。”</br> 茭白腦闊疼:“那加上我。”</br> 于是新加入的家庭成員被迫入鏡。</br> 茭白抱著貓,戚以潦抱著他,一家三口的第一張合照在床上完成。</br> .</br> 以前茭白并非每天都回蘭墨府,如果太忙了,他就在章枕那過夜。有了貓以后,茭白天天回去,做實驗的時間都擠出來了一點,用來養(yǎng)貓。</br> 蘭墨府的醋味越來越濃。</br> 戚大被聞醋聞得心慌的兄弟們推了出來,他向白少送上了慎重的提醒。</br> “不會吧?”茭白在前院修建花草,“誰會吃一只貓的醋。”</br> 戚大心說,你男人。</br> 茭白沒當場領悟,他忙得很,蘭墨府有好幾個院子,一個園丁都不雇,老變態(tài)說要跟他一起修整院子,原先每周都干,這段時間不知道搞什么,不干了。</br> 貓在花叢里玩耍,茭白叫它小心點,臉上不自覺地露出似老父親似情人的微笑,很溫柔。</br> 周圍的保鏢們:“……”</br> 戚大接了個電話,迅速進前院:“白少,戚爺晚上不回來吃飯。”</br> “干什么呢?”茭白拿著鋤頭鋤草。</br> 戚大有種見到曙光的感覺,白少知道問了,大進展!</br> “戚爺有應酬。”戚大說。</br> “知道了。”茭白繼續(xù)鋤草,嘴里吐槽雜草怎么這么多。</br> 戚大那張硬漢臉上寫滿了懵逼,就這樣?沒了嗎?</br> 茭白叫戚大去給他切個西瓜。</br> “好,我馬上去。”戚大一言難盡地離開了。</br> .</br> 當晚茭白在地下二樓的實驗室練縫合,徒然回過味來,他給戚以潦打電話。</br> 戚以潦接得很慢,接了也不開口。</br> 茭白擼著趴在桌上的貓:“叔叔,你還沒應酬完啊?”</br> 電話那天,戚以潦靠著椅背吸煙:“怎么?”</br> 飯桌上的人發(fā)覺他的語調和神態(tài)都異于平常,便意識到是誰打的電話,嘈雜聲瞬間消失。</br> 手機里的背景音突然沒了,茭白本來不緊張的,這會兒他莫名吸了吸氣:“我一個人無聊,你回來陪我。”</br> “無聊什么,”戚以潦漫不經(jīng)心地彈了彈煙灰,“你不是有貓?”</br> 茭白忍著爆粗口的沖動:“貓是貓,你是你,不一樣。”</br> “不一樣?你一放學回家就喊貓,又是親又是抱的,給它洗澡梳貓,蹲地上看它吃糧喝奶,睡覺也要抱著它,手機相冊里都是它的照片。”戚以潦像是剛意識到一般,用恍然的口吻道,“這么細說起來,我和它的待遇是不一樣。”</br> 茭白:“……”</br> “那你回不回來?”茭白理虧心虛,索性簡單粗暴地問。</br> 戚以潦沉默不語。</br> “不回是吧?”茭白心平氣和,“行,你忙吧,我不打擾你了。”</br> 嘴上這么說,茭白卻沒掛斷。</br> 戚以潦也沒,他顯然是在等年輕人的第二招。</br> 茭白硬完了,就上軟招了:“我喜歡金眼白貓,是因為你,我覺得那種貓像你。”</br> 戚以潦似笑非笑:“是嗎?”</br> “當然啊。”茭白說,“我是愛屋及烏。”</br> 年輕人說得太認真,字里行間都滲滿了沉甸甸的回憶。戚以潦夾在指間的煙送到唇邊,一時忘了吸。</br> “我不跟你廢話了,我現(xiàn)在去洗澡。”茭白冷哼,“你自己看著辦。”</br> 戚以潦等那頭掛了才放下手機,他將煙掐滅,站起身,充滿歉意地笑道:“各位,不好意思,我愛人叫我回去,我就不多待了。”</br> “這頓記在我的名下,下次有時間再聚。”戚以潦拿了西裝外套,風度翩翩地離開。</br> 飯桌上的老總們?nèi)及底运煽跉猓@位進包間就跟棄婦一樣,身上的氣壓低得要命。</br> 他還時不時地看一眼手機,每看一次,眉間的陰霾就更重一分。</br> 現(xiàn)在可算是走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