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1 守株待兔
許紹城掀了掀眼皮,語氣不咸不淡:“怎么?”
葉行舟深吸一口氣,好讓之后的話能不停頓地說完:“我昨天晚上在溫斯坦碰見沈玥了!”
許紹城平靜的臉上出現(xiàn)了裂痕。
他錯愕地微張著嘴,大腦因這爆炸性的消息有短暫的幾秒空白。
“你說……什么?”
一整晚都滴水未進(jìn),干澀的嗓子猶如一把破裂的提琴,發(fā)出的聲音刺耳難聽。
葉行舟把先前的話重復(fù)一遍,大約是調(diào)整好了情緒,語氣平穩(wěn)了許多。
“我昨天晚上送一個當(dāng)事人回酒店——我特意給他訂的溫斯坦。”他回憶著當(dāng)時的情景,“在前臺排隊辦入住,我一轉(zhuǎn)頭,就看見了沈玥的那個哥哥——叫陸什么來著?”
“陸晨。”許紹城接過他的話。
“對對對!就是他!我正準(zhǔn)備過去打招呼,再仔細(xì)一看,他還攙著個人!”
陸晨攙著的那個人,葉行舟不說,許紹城也能猜到是誰。
體內(nèi)的血液仿佛停止了流動,許紹城的手腳一點點地變得冰冷。
他對她回國的事一無所知,陸晨昨晚與他在會所偶遇,也不曾透露半點消息。
他們反常的疏遠(yuǎn)令他恐慌。
他不敢去想原因。
他怕自己無法承受。
一把扯下椅背上的西裝外套,許紹城起身往外走。
但不知是起來那一下太猛,還是心中的不安太甚,兩條腿倏地一軟,幸好他眼疾手快地?fù)巫×俗姥?,才避免了在葉行舟面前狼狽地摔倒。
“你還好嗎?”葉行舟忙跑過來扶。
許紹城謝絕了他的好意:“沒事?!崩渲槍⑺氖謸蹰_。
“我出去一趟,今天應(yīng)該不回來了。你幫我通知一下白燊,重要的事情找副總處理,不重要的等我回來再說。”——白燊是許紹城的秘書。
“你現(xiàn)在要去溫斯坦?”葉行舟抬起手腕,看一眼表盤上的時間,“才5點呢,沈玥八成還沒起?!?br/>
“回家洗澡。”許紹城簡短地回答。
他的身上全是昨晚在會所里沾染的酒味,以及難聞的香水味。
專心工作的時候倒沒怎么注意,這會兒只覺得異常刺鼻。
葉行舟不放心:“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他怕許紹城不夠冷靜,沖動之下說出什么難聽的話,把沈玥刺激到。
“不用?!痹S紹城斜著眼睨他,“你要沒事干,可以幫我頂一天班?!?br/>
“別!”葉行舟連連擺手,“我事可多了!一會兒還得回事務(wù)所去見當(dāng)事人呢!頂班的事兒你還是找別人吧!”說完也不等許紹城反應(yīng),腳下抹油一般,一溜煙地跑走了,生怕被他捉住“做苦工”。
許紹城跟在他后面離開。
早上5點的辰遠(yuǎn)大廈,辦公區(qū)域之外,幾乎看不見人。
許紹城無所顧忌地一路小跑,封閉溫暖的室內(nèi),都被他帶起了一陣涼爽的風(fēng)。
早高峰前的京市,向來暢通無阻。許紹城將車開到限定的最高速度,用最短的時間回家洗了個澡。
站在衣柜前,看著里頭一排排的襯衫西服,他第一次犯了難。
明明是相差無幾的款式,但他比了又比、挑了又挑,花了近半小時,才搭出自己最為滿意的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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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的地方離溫斯坦不過幾分鐘的車程。
大約是近鄉(xiāng)情怯,許紹城在馬路上多繞了好幾圈,直到?jīng)]那么緊張了,才把車開進(jìn)溫斯坦的停車場。
然而當(dāng)他踏進(jìn)酒店大堂,心臟仍舊不可抑制地噗通狂跳。
他雙手插兜,面無表情地拒絕了大堂經(jīng)理熱情的迎接,自顧自地在供客人等待休息的沙發(fā)上坐好。
他挑了一個視野最好的位置。從他的角度,恰好可以看到所有從電梯、手扶梯上下來的客人。
“守株待兔”事實上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對于此刻的許紹城來說。
他的掌心早已沁出一層薄汗,交疊的雙腿緊繃,隔著一層布料,都能清楚地看見優(yōu)美的肌肉線條。
隨著時間的流逝,從樓上下來的人漸漸變多了。
每當(dāng)電梯到達(dá),許紹城便會挺直背脊,仔細(xì)辨認(rèn)出來的每一個人,眼睛一眨都不敢眨。
不知道過了多久——像是有一個世紀(jì)那么長,終于在擁擠的人群之中,他看到了兩張熟悉的面孔。
許紹城“唰”的一下站起來,邁出的步伐難得的有些扭捏遲疑。
但他還是走了過去。
陸晨在沈玥之前發(fā)現(xiàn)了他,停下腳步,眉眼間有些驚訝:“許總?”
沈玥也跟著轉(zhuǎn)過頭來,在看到許紹城的瞬間,面上的表情變得僵硬,眼神也變得復(fù)雜。
這樣的反應(yīng)……
許紹城呼吸一滯,胸口有些憋悶,心臟也跳動得越來越快。
“早?!彼銖?qiáng)擠出一絲笑來。
“早啊?!被貞?yīng)他的是陸晨,“許總這么早在這兒等著,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重要的事”自然是沒有的,但他也不能說出實情,否則這種類似于“癡漢”的行為,容易將人嚇到。
于是他說:“上班的時候剛好從溫斯坦經(jīng)過,想起葉行舟昨晚說在這里遇見你們,就進(jìn)來碰碰運氣?!?br/>
他的神色沒有絲毫異樣,讓人無法分辨話的真?zhèn)巍?br/>
陸晨與他開玩笑:“所以見到我們,對許總來說是幸還是不幸呢?”
許紹城毫不猶豫:“當(dāng)然是幸運?!薄蟮男疫\。
“你們現(xiàn)在去哪?”他開始主導(dǎo)話題。
“醫(yī)院?!标懗看?。
許紹城的視線下意識地移動到沈玥的腿上,“你怎么了?”
他眼里的擔(dān)憂作不得假,但一想到他作假的那些事,沈玥就無法給他一個好臉色。
她抿緊雙唇,視線飄向別處,一眼都不愿看他,更別提接他的話。
她的排斥那樣明顯,明顯到許紹城無法忽略,也就無法自欺欺人。
他的心迅速沉下去,垂在身側(cè)的雙手也用力地握緊。
“跟玥玥沒有關(guān)系?!标懗康某雎暣蚱屏藢擂蔚某聊拔覀冞@趟回來,是為了處理謝鶯的身后事。她還在醫(yī)院里,我們要去把她接出來,送到墓園火化埋葬?!?br/>
沈鑫與沈瑤兩父女如今都在監(jiān)獄,謝鶯早年就與娘家人斷了往來,醫(yī)院不知道從哪兒打聽到沈玥與她的關(guān)系,輾轉(zhuǎn)了好幾道,終于在兩天前把電話打到了沈玥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