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5 恨我一輩子
    沈玥給許紹城打電話。
    “嘟”聲響了很久,在自動掛斷之前,才終于接通。
    “玥玥?”許紹城似乎刻意壓低了聲音,問:“睡醒了?”
    電話那頭非常安靜,以至于沈玥無法判斷出他現(xiàn)在究竟在哪里。
    “嗯。”她問:“你去哪兒了?”
    “我?”許紹城猶豫幾秒,“我在醫(yī)院?!?br/>
    沈玥一下子從沙發(fā)上彈起來:“你怎么了?”
    “不是我?!痹S紹城頓了頓,聲音更輕了:“是魏婷。”
    “魏婷?!”沈玥急急忙忙地往房里跑,一時沒注意膝蓋撞上茶幾,疼得她直跳腳??杉幢闳绱耍矝]能讓她停下。
    “你們在哪家醫(yī)院?我現(xiàn)在就過去!”
    “別——”許紹城出聲阻止,“魏婷睡了,一時半會兒醒不了。我馬上就回家,等明天我再和你一起過來。”
    “啊……”沈玥蔫蔫地把拿出來的衣服重新掛回去,“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
    許紹城在半個小時以后回來,還給她帶了M記的外賣。
    油炸食品的香氣從紙袋里源源不斷地冒出來,沈玥的肚子明明很餓,此刻卻半點食欲也無。
    “魏婷怎么了?”她拉著許紹城的手,擔(dān)憂的心情溢于言表。
    “你先吃東西。”許紹城把裝著食物的紙袋放進她手中,“我慢慢跟你說。”
    沈玥應(yīng)付任務(wù)般地咬一口漢堡,還沒咽下去,就急不可耐地催促:“快說呀!”
    “我下午去找魏婷了?!睘榱私o她緩沖的空間,許紹城從最開始說起,“給她看了一些證據(jù)?!?br/>
    “這跟她進醫(yī)院有什么關(guān)系?”沈玥卻不想聽這些廢話。
    “后來我打算送她回家,她躲我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一跤,孩子沒了?!痹S紹城的表情凝重,語氣透著濃濃的愧疚。
    沈玥手里的漢堡砸在了地上。
    “什、什么?”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再說一遍……魏婷她……怎么了?”
    她的眼里蓄滿了淚水,在將落未落的邊緣。
    許紹城將她擁入懷中,“對不起?!彼硢〉穆曇舴葮O小地顫抖,“是我害了她。”
    沈玥的手緊緊地抓住他的衣襟,臉埋在他的胸口,哭得身子一抽一抽。
    “是我……”她的嗚咽清晰地傳入許紹城的耳中,“是我害了她,不是你。你……”她仰起臉,淚眼婆娑地看他,哪怕難過到了極點,嘴里仍舊說著安慰他的話:“你不要自責(zé),跟你沒有關(guān)系?!?br/>
    許紹城將她擁得更緊了些。
    “紹城?!鄙颢h很少會這樣親昵地叫他的名字。
    許紹城身體重重一震,輕“嗯”一聲。
    “我想去醫(yī)院陪她?!鄙颢h說。
    她口中的這個“她”,不用想就知道,指的只能是魏婷。
    “她肯定很傷心……被喜歡的人背叛,被好朋友欺騙,現(xiàn)在就連孩子……”沈玥的喉頭哽住,后面的話說不出來。
    “太晚了?!痹S紹城試圖勸阻她,“我給她請了護工,你別擔(dān)心她。你好好睡一覺,明天一早起來我就送你過去,好不好?”
    沈玥倔強地搖頭,“我睡不著的。”
    她已經(jīng)睡了一整個下午,現(xiàn)在一點倦意都沒有。
    更何況她心里還擱著事,與其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不如去醫(yī)院陪著魏婷。
    “她夜里可能會醒?!鄙颢h說,“我想讓她睜開眼的時候,看見身邊還有熟悉的人。”
    她住院的次數(shù)不少,實在太懂自己一個人躺在病床上,沒有親人、朋友陪伴的孤寂感。
    魏婷這兩天受了那么多刺激,沈玥擔(dān)心她會在無邊的寂寞中逐漸崩潰。
    許紹城知道自己拗不過她,便沒花心思與她糾結(jié)。
    “那你把東西吃完?!?br/>
    她沒吃晚飯,下午又只吃了兩個雞腿,再去醫(yī)院里熬一個晚上,他擔(dān)心她的身體受不住。
    “……好。”沈玥費了極大的力氣,勉強把他買回來的食物吃完——幸好漢堡掉到地上臟了,否則她絕對撐不下去。
    **
    醫(yī)院是沈玥慣常去的那家,離她們的公寓很近。
    魏婷住的病房是單人的,護工支了張折疊床在旁邊,這會兒也已經(jīng)睡下了。
    聽見開門的聲響,護工警覺地爬起來。
    見到許紹城,她立刻堆起滿臉的笑,問:“許先生,你怎么又回來了?”
    “今天晚上不用你在這兒了。”許紹城說,“錢我會照付,你收拾一下回家吧?!?br/>
    “為什么?”護工不解,“是我哪里做得不夠好嗎?許先生,你只管提出來,我會改進的!”
    許紹城給她開的工資是其他雇主的兩倍,她自然不想丟掉這份工作。
    “你誤會了?!痹S紹城指了指自己身側(cè)的沈玥,“我的妻子想要留在這兒照顧魏小姐,你明天早上再過來?!?br/>
    護工高高提起的一顆心這才落回原位。
    “好的?!彼焖偈帐昂米约旱臇|西,“許先生,要有什么事,可以隨時給我打電話?!?br/>
    等護工走后,許紹城又把折疊床重新鋪了一遍。
    “你要新的床單和被子嗎?”他問沈玥。
    “不用了?!鄙颢h無心去在意那些,此時此刻,她的所有注意力都在魏婷的身上。
    病房里沒有開燈,只有一點點微弱的燈光從外面透進來。
    沈玥離得極近,才能在黑暗之中看清魏婷的臉。
    如許紹城所說,她睡著了。
    不知道是因為麻醉藥的藥效,還是因為剛剛流產(chǎn)元氣大傷,她睡得極沉,但呼吸又極輕——就好像壓根不存在一樣。
    沈玥沒有流產(chǎn)過,不知道身體上的傷有多重。
    可她知道,失去自己的孩子,一個母親的心會有多疼。
    她握住魏婷的手,感受到掌心的冰涼,眼淚再度控制不住地落下。
    許紹城不知何時走到了她的身邊。
    “你今天哭得夠多了。”他心疼她,卻又在這個時候無能為力,只能故作兇狠地威脅她:“再哭眼睛就要瞎了?!?br/>
    “瞎了就瞎了。”沈玥一點兒也不在乎。
    事實上,她倒寧愿她真的瞎了,就不用親眼看見這許許多多的災(zāi)禍,更不用一次又一次地難過心傷。
    “你說……”她輕輕嘆一口氣,懷著滿腹的惴惴不安,問許紹城:“婷婷會不會恨我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