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黃雀 (二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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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黃雀(二下)
剛剛經(jīng)歷了一連串的大戰(zhàn),洺州軍的損失頗重。所以接下來數(shù)日,程名振便將心思全都放在了撫恤死者,修生養(yǎng)息之上。為了防止瓦崗軍半路掉頭殺回,王伏寶又刻意多留了幾天,一邊跟著杜疤瘌東鱗西爪地了解洺州一帶的具體情況,一邊幫助程名振重新整飭防務(wù)。
甭看他大字不識幾個,根本沒讀過什么吳子、孫子,在用兵方面卻頗有些心得。很多原來被程名振疏忽的地方,被他粗粗幾眼便看了個清楚。王二毛等人問起整改的辦法,他也能說得頭頭是道。
幾個洺州軍老將不服,擺開米堆算籌跟王伏寶紙上談兵,每次都被王伏寶用很少的兵力殺得大敗虧輸。伍天錫輸?shù)糜炔桓市模岢鲆醴鼘毺嶙h比試武藝。王伏寶欣然應(yīng)戰(zhàn)。雙方在步下交手時,伍天錫憑著過人的膂力能略站上風(fēng)。待跳上了馬背,則被王伏寶利用嫻熟的騎術(shù)耍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身上三番五次中招,自己卻連對方的甲葉都碰不到。
這下,《 洺州軍的將領(lǐng)們終于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了。自家教頭固然稱得上文武雙全,但只論沖鋒陷陣的本事的話,恐怕照著王伏寶尚有一段距離。好在教頭果斷選擇了投靠竇建德,否則,如果王伏寶在洺州軍最虛弱的時候領(lǐng)軍來攻,還真夠大伙喝一壺的。
接連十幾日在一塊廝混下來,洺州軍的將領(lǐng)們跟王伏寶都混成了好朋友。此人性子豪爽,行事磊落,心胸開闊,也的確值得大伙深交。恰恰程名振將清漳城內(nèi)的雜事也處理得差不多了,便帶著王伏寶去平恩、洺水兩地巡視。一則讓地方上的官員和百姓知道平恩三縣已經(jīng)易主,二來也有讓王伏寶更深入地了解洺州軍的意思,以免日后竇建德那邊因為對洺州的不了解而出錯誤指令。
王伏寶猜到程名振心里還不踏實,所以也不推辭,將帶來的弟兄們都安置在清漳縣的校場。自己單人獨騎跟著程名振四處游蕩。此刻時令已經(jīng)接近中秋,氣候十分宜人。兄弟幾人邊走邊聊,餓了就打幾只野味,渴了有上好的米酒,一路上倒也落得個輕松愜意。
彼此之間交流得越多,二人心中對另一方愈佩服。程明哲佩服的是王伏寶的膽氣和兵法上的悟性。王伏寶亦對程名振治理地方的本事佩服得五體投地。
“兄弟,當(dāng)哥哥的真不是夸你。如果大隋的狗官有你一半兒的能耐,天下就沒人會造反了!”看了平恩縣附近那齊整田地和一排排人工開鑿的引水溝渠后,王伏寶大聲感慨。“這么安寧的地方,哥哥我走遍河北都沒見到過!怪不得四郡的官兵都拿你無可奈何,先在人心上,他們就根本不站上風(fēng)!”
“王兄過獎了!”程名振在馬背上輕輕拱手,“我這也是被逼得沒辦法了,才不得不自己當(dāng)起了地方官。否則,光是弟兄們和家眷的口糧,就得把我給逼跳了井!”
“如果平原郡各地能像你這邊一樣就好了!”王伏寶沒有理會程名振的謙虛,目光越飄越遠(yuǎn),臉上的表情也充滿了神往。
“竇天王不是一樣說要還地方以安寧么?”程名振聽得微微一愣,皺著眉頭追問。那天盧方元臨死之前所說的話肯定是試圖挑撥離間,一點兒也不值得相信。但對于竇建德的為人,程名振真的沒太多把握。
提起這個話題,王伏寶就忍不住要嘆氣,“唉,老竇才剛剛接過大權(quán)幾天?哪可能立刻見到效果?況且那邊的情況遠(yuǎn)比你這邊復(fù)雜,還有高開道,楊公卿、徐元朗等人在旁邊盯著。老竇的任何想頭落到實處前都要折騰好幾回!”
竇建德只是提出了一些設(shè)想,而程名振這邊卻讓他看到了實際。這才是令王伏寶既佩服又羨慕的原因。他不想刻意掩飾豆子崗內(nèi)部的派系與紛爭,因為這些深層面的東西程名振早晚都會接觸到。提前讓他有個準(zhǔn)備,也利于他在竇家軍內(nèi)容身。況且,王伏寶不相信因為現(xiàn)了竇家軍內(nèi)部存在的問題,程名振就會改變主意。通過連日來的觀察,他相信程名振跟自己一樣是個說話算數(shù),敢作敢當(dāng)?shù)暮脻h子。
果然,程名振聞聽實情后非但沒有懊悔的表示,反而設(shè)身處地替竇建德謀劃起來,“那王大哥有空時得多提醒一下竇天王,百姓們的耐心很有限。只要你讓他們失望一回,下次他們就很難再相信你了!”
“這個,老竇自己也曉得。他常跟我說,當(dāng)頭的就是底下人的效仿目標(biāo),如果當(dāng)頭的滿嘴跑舌頭,底下的人肯定也是說話不算話。上下互相騙,日子眼瞅著就得過黃湯!”王伏寶點點頭,非常贊同程名振的提議。
從王伏寶的轉(zhuǎn)述中看,竇建德是個難得的明白人。他所說的話雖然粗鄙無文,但句句都說到了點子上。可那為什么多年來他在豆子崗毫無建樹?以至于連釀幾壇米酒的余糧的拿不出?光從時間不足上解釋,好像未必能完全說得通!
“高大當(dāng)家在世時,對老竇也很猜忌!”見程名振沉默不語,王伏寶繼續(xù)解釋。“為了不成為大伙的攻擊目標(biāo),老竇只好將很多真實想法藏起來。”
類似的經(jīng)歷程名振也有過,所以他理解起來并不費勁兒。只是當(dāng)年他在張金稱麾下時,并沒選擇隨波逐流,而是遠(yuǎn)遠(yuǎn)地避開去,另辟一片天地去實現(xiàn)自己的理想。
“不過你放心,老竇那個人做事向來不會半途而廢。他現(xiàn)在最大的麻煩是沒有合適的人手幫忙,弟兄們都是江湖出身,殺人拼命都不含糊,救人的本事卻誰都沒有!”王伏寶想了想,接茬補充。“你來了后就好了,可以幫助老竇出謀劃策。眼下他身邊的那幾個讀書人,要我看,根本都不是當(dāng)宰相的材料!”
“那我可不敢!”程名振趕緊擺手,大聲表白,“我初來乍到,寸功未立,怎么能奢望如此高的職位?竇天王看得起我,讓我當(dāng)個縣令就足夠了。這些年天天打仗,能有個機會安頓下來,踏踏實實做點兒事情,我就心滿意足!”
“真的?我還想跟老竇說,讓他找你當(dāng)大納言呢?你這人心腸好,本事也好!”王伏寶不太相信,斜著眼睛追問。
“騙你做什么?”程名振坦然而笑。他知道王伏寶雖然人很聰明,卻是個直來直去的性格。如果自己不把話說清楚了,日后他極有可能跑竇建德面前替自己討要“宰相”的官職來做。那樣的話,恐怕引的誤會就大了。不禁會影響到自己一個人的前程。
況且此刻竇建德還沒以帝王之業(yè)為目標(biāo),只是說要替官府行使職權(quán),恢復(fù)地方秩序而已。爭什么宰相、納言之類的虛銜未免過早。還不如老老實實地在平恩蹲著,守住自己起家的根本,以待天下之變。
當(dāng)然,這些內(nèi)心深處的想法他不能全部向王伏寶坦白,只能撿其能夠接受的,并且于雙方都有好處的話來說。“竇當(dāng)家現(xiàn)在還沒有稱帝,咱們這么早就說什么丞相、納言的鬼話,不是存心讓自己落人笑柄么?我猜想,短時間內(nèi)竇當(dāng)家也不會稱帝,他連天王的名號都準(zhǔn)備去掉,怎么會再撿起一個皇帝的帽子來給自己惹麻煩?”
“那倒也是!”王伏寶輕輕點頭。“他要當(dāng)了皇帝,大隋朝非把全國的兵馬都調(diào)過來不可!白白便宜了李密和其他人!不過那也是早晚的事情!老竇這人不錯,他來當(dāng)皇帝肯定比楊廣小子強。到時候哥哥我就當(dāng)大將軍,替他開疆拓土,你來做大司馬,專門給我籌集糧草,運送輜重!”
轉(zhuǎn)眼間,程名振的未來已經(jīng)被王伏寶給規(guī)劃了三次。大丞相、大納言、大司馬,都是朝堂里數(shù)一數(shù)二的高職。大伙聽到這兒,終于明白王伏寶是怎么回事了。敢情這老哥根本不知道丞相、納言和司馬三個職位之間的差別,只想著高官需要最有本事的好人來做。而程名振在他眼里,恰恰就是這么一個有本事的好人而已。
“那到時候我就去給王將軍當(dāng)先鋒官,逢山開道,遇水搭橋!”雄闊海拍打著胸脯,毛遂自薦。
“我來做行軍長史!”王二毛不甘落后,笑著接茬。
“我來當(dāng)司庫參軍,專管鎧甲兵器!”雄闊海湊上前,笑呵呵地“爭”走一個肥差。
既然是說沒邊際的笑話了,眾人心里也沒了忌諱。七嘴八舌,轉(zhuǎn)眼之間,就將王伏寶麾下的重要職務(wù)瓜分一空。王伏寶也不推托,躊躇滿志地四下拱手,“說好了,說好了,到時候大伙誰也不準(zhǔn)反悔。老子早晚有當(dāng)大將軍的那一天,你們誰敢不來帳下聽令,老子拎著刀子找上你們家去!”
“王兄盡管放心,到時候大伙巴結(jié)你還來不及,怎有躲在家中不出頭的道理?!”程名振適時打斷眾人的喧鬧,把話頭岔向他處。“王兄臨來之前,竇天王跟你提起過沒有。咱們的最近一步目標(biāo)是什么?”
“這個……”王伏寶搔搔頭皮,臉上涌起了幾分澀然的笑容,“好像真沒提起過。或許是我走得太匆忙,他來沒來得及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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