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回夢者
無祁邪指尖輕點(diǎn)劍柄頂端,那漆黑長劍頓時(shí)化作了一座黑色大碑,以長劍為碑,永生永世鎮(zhèn)壓冥族。
他就靜靜的看著這座大碑,輕嘆一聲道:“這也算是我無祁邪為這人間留下的最后一件禮物了吧。”
他伸出食指,指尖如鋒,一筆一劃的認(rèn)真在那座大碑上刻畫著未知名的文字?
直到那文字刻滿整個碑面,他才面無表情的收回了手指。
做完這些,這位帝子居然發(fā)起了呆,漆黑的眼瞳微微迷茫。
他遙遙側(cè)首,靜靜看著這人間大地,目光所對之處,正好與旁觀者陵天蘇對了個正著。
陵天蘇頭皮陡然一麻,他沒有心,心自然不會亂,但在這漆黑的瞳孔注視下,他仍是有些緊張。
可反應(yīng)過來后,他覺得自己不應(yīng)該緊張,因?yàn)樗硭?dāng)然的認(rèn)為,這位神帝之子應(yīng)該看不見他才是。
誰知那漆黑瞳孔微微閃爍,那俊美的美容上竟然浮現(xiàn)出一絲微訝神色,“哪里來的半妖?也敢窺測神冥大戰(zhàn)。”
陵天蘇神情迷茫,半妖?是在說他么……
手掌下意識的撫上心口,此時(shí)的他,什么都不記得了……
無祁邪劍眉微微挑起,卻不顯輕挑:“你的心,不見了……不對,你不是這個時(shí)代的人,你是回夢者。”
他似乎發(fā)現(xiàn)一件極為有意思的事情。
回夢者,乃是一種極小的概率,接觸到一絲未來意境,然后根據(jù)自己的夢境,靈魂脫離軀殼,脫離五行,脫離天地之力的束縛,以靈體狀態(tài),回到過去。
陵天蘇眼睜睜的看著無祁邪的身體又虛幻一分,卻見他絲毫不在意般的說道:“既然你我有緣,你又是第一個見到我長劍化碑之人,那么這碑中機(jī)緣,那便賜予你吧,還望你好好珍惜。”
他屈指一點(diǎn),一道無絲毫殺意的劍芒落在陵天蘇胸膛之上,然后消失不見。
他不在去看那意外闖入戰(zhàn)場的半妖少年,重新將視線落在這片大陸之上。
面臨死亡那一刻,他無比平靜,甚至居然生出想要用僅剩的時(shí)間,去看看這個他重未接觸的人間世界。
如此也未嘗不可,他孑然一身,身無長物,一襲黑衣消失在這蠻荒之地。
隨著無祁邪的離去,眼前景象逐漸崩塌,陵天蘇隱隱感覺到,自己也即將離開這個世界,身體仿佛被無數(shù)無形的絲線牽引,將他帶離遠(yuǎn)方。
陵天蘇怔怔的看著眼前這個支離破碎的世界,他看到那一片片破碎的世界碎片,皆回放著無祁邪僅剩的生命。
一塊碎片之上,無祁邪化作了一個普通凡人,在荒僻小村中成了一位教書先生,窗外趴著無數(shù)村間少女,癡癡觀望。
一塊碎片之上,無祁邪化作了一個簡簡單單的花匠。
一塊碎片之上,無祁邪縱情山水之間,化作了一名歷覽群山好風(fēng)光的游客。
一塊碎片之上,無祁邪化作了一名市井間最普通的酒客,他喝著凡酒,看著落雨。
明明此刻陵天蘇沒有心,可面上卻露出了一個會心的笑容。
他看得出來,此刻的無祁邪普通到了極致,不再是那位高高
在上的神帝之子,此刻的他,卻比任何時(shí)候,都要來得輕松。
偶爾陵天蘇會看到這樣的碎片畫面,由于無祁邪并按照規(guī)定時(shí)間墮入輪回,更殘忍的殺害了同族,虛無神界派出了大量的神衛(wèi)追殺。
而此刻的無祁邪,沒了佩劍,不過是隨意在凡間小攤上,花了兩文錢,買了一把在普通不過的白紙傘。
他再度成為那個冷酷無情的無祁邪,面臨昔日同族,他毫不手軟,大殺四方,黑衣之上,不沾一絲血跡,反而是那凡間白紙傘,逐漸染紅。
他就這樣日復(fù)一日,時(shí)而過著普通人的生活,時(shí)而化身殺神,大殺四方。
可他逐漸累了,當(dāng)他看到兵荒馬亂時(shí)代中,一位眼盲少女險(xiǎn)些被士兵戰(zhàn)馬踩死,他救下了她。
不是動了惻隱之心,不過是剛好碰到,順手為之。
少女在他懷中瑟瑟發(fā)抖,可憐無助,當(dāng)他看到她眼眶中的空洞,微微一嘆,撐開手中早已被神族鮮血染紅的紙傘,替她遮住了這一片風(fēng)雨……
他覺得……自己時(shí)候消失了。
他把自己的眼睛和紙傘留給了這位匆匆過客般存在的少女。
然后他的身體連同黑衣,如同冰雪般消融,化作點(diǎn)點(diǎn)星芒。
就在此時(shí),那少女緩緩睜眸,瞳孔漆黑如夜,但她……卻看到了光明的世界,以及那張俊美無雙的面容。
他的眼眶之中,空洞漆黑,她頓時(shí)明白過來,這位神秘的陌生男子,不僅救了她,竟然還將自己的眼睛給了她。
看透了世態(tài)炎涼,人性涼薄,少女即便是在那戰(zhàn)馬馬蹄之下,面臨死亡也不曾流淚,不知是不是重新得了眼睛的緣故,淚水竟然不受控制的布滿了整個臉頰。
她放聲大哭,撲在了那位即將消失的陌生男子懷中,感受著他即將逝去的生命。
被一個小女孩飽了一個滿懷,無祁邪失了眼睛的面容上,竟然閃過一絲無措。
這畫面略顯得有些可笑。
叱咤風(fēng)云,面對千軍萬馬都面不改色的神帝之子居然會在一個泣不成聲的女孩子面前手足無措。
他笨拙抬起消失了一半的手臂,擦拭著她面上的淚水,卻發(fā)現(xiàn)流淌出的淚水比他擦拭掉的還要多,源源不斷,怎么也擦不盡。
他實(shí)在是對這個小姑娘有些沒辦法,無奈的嘆了一口氣,道:“別哭了……我總是要消失的,那眼睛由你這存活之人保存,倒也不會消失,你不如替我好好保管這雙眼睛。”
少女似懂非懂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只是神情依舊悲傷。
無祁邪微微一笑,他突然發(fā)現(xiàn),自從來到了這人間,他臉上的笑容也多了幾分,他道:“其實(shí)你長的很漂亮,待我走后,你不妨找個水潭,看看自己,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這是他在這世上說的最后一句話,撐開的紙傘沒了支撐,孤寂的落在了雨地上。
少女呆呆的看著被地上雨水打濕的紙傘,猛然驚醒一般,瘋魔似的抱起地上的紙傘,將其收攏,然后視若珍寶般的抱在懷中,任由那瓢潑大雨打濕自己。
畫面到此結(jié)束,眼前光明盡數(shù)被黑暗吞噬,恍惚間,陵天蘇感覺到一只柔軟小手,正擦
拭自己的臉龐。
睜開沉重?zé)o比的眼皮。
映入眼簾的是,小姑娘正趴在自己的胸膛之上,冰涼的小手正在他的臉上擦拭著什么。
看著這張熟悉的面容,他竟然生出一種恍如隔世的情緒,一時(shí)之間,竟想不起來她是何人。
痛苦的閉上眼睛,無數(shù)記憶在極短的時(shí)間里灌入腦海之中,吃力的消化著這些記憶。
再度睜眼時(shí),才認(rèn)出這小姑娘是自己的妹妹葉離卿。
她瞪著木訥的大眼睛看著他,道:“哥哥,你哭了……”
陵天蘇用手摸了摸臉頰,卻摸到一手濕潤,他不禁苦笑,這還真是一個令人痛苦的夢境呢。
他側(cè)首看了看窗外,看似經(jīng)歷了一番漫長悠久的夢境之旅,而窗外的天空不過是灰蒙蒙清晨,還未天亮。
忽地,他好似猛的想起什么,右手猛然緊緊抓著胸口,知道確切的感受到那真實(shí)的心臟跳動,他這才松了一口氣。
心還在,那果然是夢。
“你怎么爬我身上來了?”
陵天蘇看著自己身上的葉離卿,有些無語,上半夜你不是還睡在墻角落的嗎?
葉離卿收回小手,翻身從他身上下去,側(cè)躺在他身側(cè),說道:“半夜你好像做了噩夢,身體一直在發(fā)抖掙扎,還哭了,所以我……”
陵天蘇失笑搖首,所以你就爬到我身上將我抱緊,以為他是做了噩夢,害怕所致。
剛欲說些什么,忽然發(fā)覺左手掌心微痛,仿佛被什么鋒利之物割傷一般,左手從被子中伸出,舉起不知何時(shí)手中多出的這一枚鱗片,透過晨光不可置信的看著這枚泛著青色光澤的鱗片。
陵天蘇只覺得口中無比干澀,心中震撼無比。
這是青龍龍鱗!
那竟不是夢!
他竟然真的回到了上古時(shí)期,那記憶中的無祁邪,諸神,冥族,竟然都是真的!
不僅如此,他不過是睡了一覺,竟然不知不覺,一夜之間,他竟然突破了凝魂中期,正式步入了凝魂巔峰境界。
葉離卿亦是凝魂巔峰,她自然看出了陵天蘇體內(nèi)奇妙的變化,心中雖然吃驚,但卻也沒有想要一探究竟的打算。
她這位哥哥,本身就存在著許多秘密,就比如她刺殺他的那天,明明已經(jīng)一臉穿心,必死的傷勢他卻沒有死。
她下手素來精準(zhǔn),不可能失手,而且當(dāng)時(shí),她確實(shí)有命中要害的手感。
可事實(shí),他不僅沒死,還活蹦亂跳,私底下,她偷偷觀察了自己的行刺小劍,劍身卻有些燒熔的跡象,就仿佛被高溫熔解了一部分一般。
對于此事,她從未像其他人提及過。
就如今夜,他莫名突破,手中離奇多出來一枚鱗片,這些,她亦不會向第三個人提及。
她翻了一個身,懶懶的打了一個哈欠,便繼續(xù)入睡。
陵天蘇怔怔看著那枚青色龍鱗,手中冰涼的觸感無不在提醒著他,這是事實(shí)。
回夢者……
(感謝劍主大哥的捧場月票還有你看起來好像很好吃的捧場月票,還有感謝已成為豪俠的徐遠(yuǎn)霞給出的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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