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打了個噴嚏
第28章打了個噴嚏
“夏先生?哪里來的夏先生?”
五十兩銀的工作可不是好找的,多了個競爭對手自然不會引來好眼色。
小亭不大,正巧四方各坐一人。
面前有蒲團(tuán),上方一短腳書案,廳中一香爐,青煙正繚繞。
夏商脫下斗笠,抖了抖身上的雨露,盤膝將座,先前的老者賈先生側(cè)著臉冷笑道:“乳臭未干的小子,年歲怕是跟賽家千金相當(dāng),如何教學(xué)?”
的確。
夏商實在太年輕,十八歲的容貌加之本就生的白凈,看上去跟十五六歲一樣,若非夏商的談吐舉止穩(wěn)重得體,怕是要被當(dāng)成求學(xué)的學(xué)生。
賽娥亦有不解,心說女婢怎會請個毛小子進(jìn)來?卻見女婢站在亭外不動不說,便將目光移至夏商身上,柔聲問:“夏先生,且問你是有功名在身,還是有名聲在外呢?”
“回夫人,二者皆無。”
賽娥柳眉輕蹙,一時不知如何答話。
一邊同為青年之人聽得夏商既無功名也無聲望,不免嗤笑:“真不知山高海闊也,怕是個投機(jī)取巧之人只為那五十兩銀來的吧?”
夏商并不理會,目光淡然看著賽娥,這婦人體態(tài)豐腴,坐之顯慵懶,一派富貴相,別看她表面溫和,實則不怒自威,與身俱來的高雅氣質(zhì)令身側(cè)兩人都不敢與之對視。
唯獨夏商,年紀(jì)最氣度卻是最穩(wěn)。
倒讓那賽娥有些起疑,這俊美得跟姑娘一樣的小生究竟是何來歷?盤膝而坐猶如庭外青竹,隨風(fēng)而動,不剛不柔,與之對視如沐春風(fēng),卻又不弱態(tài)勢。
夏商開口:“亭外聽聞夫人將考校一番,夏某既已至此,何不讓夏某試試呢?”
賽娥點點頭:“也對,來則來矣,便請安坐。三位且聽民婦細(xì)說一二。”
賽娥比了個請的手勢,意思請諸位請用茶。
書案上,青瓷茶壺里茶香已出,亭中幾人各自自足,品茶間,賽娥繼續(xù)道:
“民婦只有一女,相依為命十六載,一直視之位心頭肉,命里根。也是民婦平日里驕縱慣了,江南她自小刁蠻任性,難于管教,先前請的先生皆是有才之人。無奈少了些術(shù)法,被江南刁難得無從教導(dǎo),都不字而遁。
為求各位能真正管束到江南,民婦在此準(zhǔn)備了幾道考題,不僅是考各位的實學(xué),也要考考各位的機(jī)智。三位可有意見?”
“夫人但講無妨。”
“那好,民婦這第一題便是品茶。”
“品茶?”
“是的,便是三位先前所飲。品茶能品出一個人的心境和見地,品茶亦如觀人,茶品即為人品。只有人品心性與民婦相配者,民婦才放心將女兒交給各位。三位誰先試言之?”
這品茶看似一小趣,實則大智慧。
往大了說,這品茶和談?wù)摃r局一樣,皆可天馬行空,各抒己見,可又能一眼看出人的品性、追求、氣度等等。
從哪個方面切入,是單品茶之味?還是以茶明意?這都需要斟酌。
年輕的書生先沉不住氣,率先起身,橫握折扇,將茶杯靜放其上,雖是搖搖晃晃,幾欲蕩出茶水來,卻也有那躍然指尖風(fēng)雅情趣,配上他的青衫百巾好不瀟灑。
這派頭是夠了,可謂將文人的騷包之氣發(fā)乎到了極致。
正待其開口,夏商忽然猛地打了個噴嚏。
“啊欠!!!”
突如其來的一聲噴嚏把所有人都嚇到了,那手執(zhí)折扇的書生自然也不例外。
別人驚一驚頂多出點兒冷汗,那書生一驚可就是潑了自己一身茶水,茶杯也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先前的騷包之氣蕩然無存,只剩下一身狼狽,尷尬至極。
“哈哈哈”賈先生開完大瞇著眼睛捻著胡須怡然自得,嘴里念念有詞,“畢竟是年少輕狂呀,少了點兒穩(wěn)重,少了點兒穩(wěn)重呀!”
如此關(guān)鍵的時刻竟出了這么大的簍子!
誰堪忍受?
一身茶水無從著手,立在亭中不知何為,別說書生自己尷尬,作為主人的賽娥也有些臉紅,忙招呼亭外女婢:
“瀟湘,快給先生一張手絹。”
待書生用手絹擦了衣裳,場間尷尬才有所緩解,他把憤怒都算了在夏商身上,怒喝道:
“是你!定是你故意為之!”
夏商一攤雙手:“兄臺,冤枉呀!人要打噴嚏,神仙也攔不住,這這這這怎就怪在我頭上了?”
“你早不打晚不打,偏偏在我起身舉杯時打,分明就是故意的!”
“兄臺,你這話就不對了。你好好的把茶杯握在手里不行嗎?為何偏要放在扇子上?”
“對對對!”賈先生笑得正歡,心有所感,“此為偷雞不成蝕把米也!哈哈哈”
“你們你們!”書生漲紅了臉,不跟兩人爭論,轉(zhuǎn)身對賽娥道,“夫人,請您評評理。方才您親眼所見,定是那姓夏的使壞,故意整我。”
“這個”賽娥也為難。
明眼人都知道,夏商那一下確實是故意的,但若將此事挑明大家都不好看。
正不知如何回答,夏商卻主動承認(rèn)了。
“罷了罷了。夏某承認(rèn)方才是故意為之。”
“你還敢承認(rèn)?”
“兄臺勿怪,小弟也是有原因的。”
“你整我,你還有理由?”
“先前夫人不是說了?不單要測實學(xué),還要測急智。你我同為應(yīng)測之人,本就是競爭對手。小弟自知實學(xué)不如兄臺,那只好用一個噴嚏壞了兄臺的高談闊論。此為小弟四兩撥千斤之計也,還望夫人明察,夏某所為可稱得上急智乎?”
賽娥一愣,未曾想這小子還有如此打算,不禁失笑,隨而鼓掌點頭:“妙極妙極,果真是兵不厭詐,夏先生這一聲噴嚏打得好。小女江南便要使些此種手段才制得住她。
至于這位先生,民婦替夏先生給您賠個不是,此事就此翻過如何?”
書生吃了個啞巴虧也是無奈,憤憤坐下不再說話。
這時候,笑歡了的賈先生知道輪到自己了。
“賽夫人,您這竹林雅居,替此茶增色不少。茶是好茶,是揚(yáng)州城外柳莊茶園里新制的花茶。此花茶,清香帶甜,不澀不苦,湯色甘純,更兼花朵泡制不碎,湯茶分明,飲之順口,乃茶之激 pin。
賽夫人能將此茶放置在竹林小亭中,可見賽夫人也是為極其懂茶之人,即是知音,那老夫也不必多言,相信賽夫人心中已明了。”</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