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炮
這個顏繼祖倒有幾分骨氣,想來他看不慣鄭芝龍那副墻頭草的做派,寧愿流落關(guān)中吃白食,也不愿與之為伍。
就是這份骨氣,也讓人敬佩!
鄭芝龍那是個什么人,墻頭草,隨風(fēng)倒。
此君先是跟隨大海盜李旦在東瀛討飯吃,后來又投靠了荷蘭人當(dāng)了個通譯,到了崇禎年間又接受了朝廷的招安,當(dāng)上了大明的海防游擊,一步步爬到福建總兵的位置上。
后來這貨又投降了滿清……
若不是生了個好兒子鄭成功,只怕是要遺臭萬年的。
鄭芝龍也算是明末代表性的人物,典型的軍閥,眼中只有自己那點小算盤,有奶便是娘,誰給好處跟誰走。
這樣的人在東海群雄里,哪里有什么威望?
東海真正有威望的是顏思齊,后世人稱開臺王,顏思齊若非英年早逝,福建總兵這個官職,也沒鄭芝龍什么事。
周世顯起身,抱了抱拳道:“你是顏公后人,本官不為難你?!?br/>
他神色間坦坦蕩蕩,開臺王顏思齊是他敬佩的人,他自然不會去為難顏公的后人。
顏繼祖半信半疑,定定的看著,卻從周世顯眼中找不到任何破綻。
周世顯想了想,輕道:“小妹,去拿一百兩銀子,讓顏兄路上做盤纏。”
孫怡人忙答應(yīng)一聲,去房中取銀兩。
顏繼祖愣住了,他本以為這次是必死,見狀竟不知如何是好。細(xì)看這位錦衣衛(wèi)大官,神色不像是作偽,這位大人對父親的尊敬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
不久,孫怡人取了一匣銀子,緩緩走來。
顏繼祖接過銀子,手中一沉,不由得訥訥道:“家父,家父……”
周世顯正色道:“銀子不多,顏兄別嫌少,令尊英年早逝,是國朝一大損失,可惜了。”
李遷收起手銃,一巴掌拍了過去,笑道:“兄弟,留下吧?!?br/>
顏繼祖只猶豫了半秒鐘,便決然道:“好!”
好男兒一諾千金,就這么定了,這一年顏繼祖加入鳳威營,他二十八歲,從此成為鳳威三虎之一。
周世顯等的就是這句話了,由衷大笑:“得顏兄相助,周某如虎添翼,幸甚,幸甚?!?br/>
他心中難以掩飾的狂喜,顏繼祖是什么人,顏思齊的兒子。
顏思齊是什么人,想當(dāng)年在東海橫著走,連東瀛幕府將軍都得巴結(jié),荷蘭人都不敢招惹的狠人!
早在萬歷年間,這位顏公隨大海盜李旦曾橫行東海,揚威一時,常年霸占著東瀛的重要海港江戶。東瀛人敢怒不敢言,連幕府將軍也得小心伺候著,生怕惹怒了這伙大海盜。
更別提東瀛各地諸侯,大名,在顏思齊面前,那就是一條條哈巴狗!
再后來顏思齊率部攻取了臺島,苦心經(jīng)營成了他的大本營,可惜這位開臺王英年早逝,得了一場重病死了。
時也,命也。
顏思齊雖不在了,可是他的那些東海舊部……周世顯扒拉著手指頭盤算起來,那可是一伙猛人啊!
關(guān)中離東海隔著十萬八千里呢,這事急不來,等慢慢籌劃。
想到此,周世顯眉開眼笑道:“小妹,去安排酒席,我要為顏兄接風(fēng)洗塵!”
當(dāng)夜周世顯破例開了酒禁,與顏繼祖,李遷三人來了個一醉方休。
旭日東升,又是一個清晨。
房中,顏繼祖正在呼呼大睡,卻被一陣威武肅穆的號子聲驚醒。
“開步……走!”
他翻身坐起,一骨碌滾下床榻,肋差已經(jīng)在手里了,常年在海上討生活,刀口上舔血的人,警惕性很高。
良久,他才舔了舔嘴唇,走到窗邊往外面看。
“嘩,嘩,嘩!”
窗外是一排排軍服筆挺,正在操練的士卒,步伐整齊,威武嚴(yán)整。
顏繼祖用力擦了擦眼睛,瞧著不遠(yuǎn)處同樣軍服筆挺,面無表情的周世顯,不由得抓了抓腦門。
這位周大人昨天還喝的爛醉如泥,這才過了幾個時辰,又精神抖擻的爬起來了?
顏繼祖覺得有點錯亂,又不禁心中凜然,這伙官兵真是奇了怪了,不一般,不一般呀……他覺得這伙官兵的訓(xùn)練方式,有點像西洋兵,又似是而非。
“嘶!”
顏繼祖越看越是心驚,西洋兵他見多了,這伙官兵不比西洋兵差,甚至還要勝過一籌!
“好家伙!”
再不敢怠慢,顏繼祖趕忙抓起擺在窗邊的軍服換上,又收拾了一下門面,匆匆走了出去。
進(jìn)了校場,肅殺氣息撲面而來,精神為之一振。
周世顯仍是面無表情,李遷沖著他招了招手,顏繼祖趕忙跑步過去,站在了周大人身后……
“刺!”
“喝!”
一聲聲口令,一排排精兵,喚醒了顏繼祖內(nèi)心深處的萬丈豪情,不由得將腰桿挺得筆直。
終究是開臺王顏思齊的后人,硬骨頭!
當(dāng)日,夜里。
周世顯逮到了顏繼祖這個寶貴的人才,便揪著不放,兩人成天的膩在一起,談天談地。
談東海勢力,談東瀛幕府,談走勢,兩人可以說是相見恨晚,無話不談,就差睡在一張床上了!
由此,周世顯對東海局勢有了一個大致的了解。
萬歷,天啟兩朝,曾經(jīng)拿東瀛人當(dāng)狗,拿荷蘭人當(dāng)跟班的強(qiáng)大東海勢力,如今早已四分五裂,根子就在于朝廷用錯了人,鄭芝龍威望不足!
鄭氏只是一個荷蘭人的通譯,一個假洋鬼子出身,誰能服他?
崇禎用人的眼光,真是爛到前無古人,后無來者了!
這事暫且不提,真正讓周世顯狂喜的,是顏繼祖精通炮術(shù),西洋炮術(shù)!
他在離開福建水師,流落關(guān)中之前,是在一艘蓋倫大戰(zhàn)艦上當(dāng)槍炮長的,槍炮長?。?br/>
這位顏兄一出生,就在海匪堆里混日子,常年在海上討生活,練就了一手出神入化的好槍法,兩把短銃玩的爛熟。
他的炮術(shù)更是一絕,東海海盜的炮術(shù)又是跟葡萄牙人學(xué)的,正經(jīng)八百的西洋炮術(shù)。
東海海盜艦隊里,多的是西洋雇傭兵。
“哈哈,哈哈哈!”
周世顯得意的大笑起來。
不久,鳳威營開始籌備成立炮兵哨,讓顏繼祖當(dāng)哨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