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家有一老
“嘶?!?br/>
街道兩旁響起一陣抽氣聲,原來闖賊長的如此面目可憎,果真兇惡。
嘈雜中,幾個格外兇悍的俘虜兵突然齜牙咧嘴,朝著沿街百姓大罵起來,兇神惡煞的。
“直娘賊!”
“咬死你!”
百姓嘩然,連幾個錦衣衛(wèi)也嚇的手一抖,下意識的后退幾步,被兇悍的順軍悍卒嚇的腿軟了。
“啪!”
周世顯不悅,左右?guī)讉€親兵勃然大怒,打馬上前掄起油光發(fā)亮的馬鞭子,劈頭蓋臉的一通教訓(xùn),將順軍悍卒彈壓了下去。
“不易啊!”
京師百姓又是一片嘩然,沒想到這些兇悍的順軍悍卒,在鳳威軍面前就像是老鼠見了貓,也不敢橫了。
“英雄呀!”
一股莫名的崇敬在心中涌出,生根,發(fā)芽,尤其是一個個京畿青年,瞧著這鐵騎如山,軍服筆挺,更是激動的握緊拳頭,一個個血脈噴張。
“好男兒當(dāng)如此!”
“明軍威武!”
此時,紫禁城內(nèi)卻是另一翻景象,從清晨起,正陽門到午門的御道兩旁,新軍莊嚴(yán)肅立,盔明甲亮,刀矛如林。
午門廣場上,王公大臣頂戴朝服,按班排列,午門前,法駕鹵簿、丹陛鹵簿、丹墀鹵簿、仗馬、步輦寶象、樂隊整齊擺放,這一切在表明,一場重要的儀式將被舉行。
人群中周國輔挺胸抬頭,一張老臉上掛著得意。
“兒子爭氣,老子沾光!”
文武百官一個個難掩臉上的艷羨之色,這便是大明人,沒什么比兒女有出息更讓人驕傲了。
平日里親近的官員們紛紛湊上前恭維一番。
“給周公道喜了?!?br/>
今天的風(fēng)頭全讓周國輔一個人搶走了,沒辦法,誰叫自己家小畜生不爭氣,成天就知道斗蛐蛐遛鳥逛窯子。
再看看人家周公的兒子,已經(jīng)是大明的頂梁柱了!
“周公可真是教子有方呀?!?br/>
不時有王公大臣走過來恭維一番。
周國輔微微躬身,他心中得意,卻正色道:“犬子頑劣,日后還請諸位同僚多多指教?!?br/>
“不敢,不敢?!?br/>
六部重臣們趕忙客套幾句,你兒子如今手握重兵,連闖賊都不是他的對手,誰敢指教他呀?
這都是客套話,瞎子也能看出來周國輔心中的意滿自得。
“哼!”
不遠(yuǎn)處響起一聲冷哼。
周國輔瞇著眼睛看過去,便瞧見了一位御史臺的老御史正冷眼相看,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一臉孤傲。
御史臺的人都這樣,清流嘛,自視甚高。
周國輔冷道:“犬子有什么得罪之處,還請孔大人多多包涵。”
兒子領(lǐng)兵在外,得罪了人,他這個當(dāng)?shù)目傻枚抵?,他不動聲色在心中盤算著,兒子這次惹的禍可不小。
新任右都御使孔貞運,也就是山東總兵劉澤清在朝中的靠山!
此人還有個了不得的身份,說出來嚇?biāo)廊说哪欠N,他是孔圣人的六十二代子孫……
言官之首,圣人之后呀。
如今這朝局,崇禎帝恨透了東林黨,和東林黨有關(guān)系的一概不用,他讓天啟老臣南居益當(dāng)首輔。
可問題來了,南居益是個外官,他不是翰林院出身,出身資歷差了點,他當(dāng)首輔震不住場子呀。
翰林院,御史臺第一個不服。
一個外官,你南居益科舉第幾名?
妥妥的學(xué)渣!
你一個外官出身的學(xué)渣,憑啥壓在咱們這些翰林院學(xué)霸頭上?
吵吵鬧鬧,紛紛亂亂中,崇禎爺又把沒落多年的齊黨抬出來了,讓孔貞運當(dāng)右都御使。
這下子大家沒話講了吧?
京官,外官,東林黨,閹黨,齊黨,浙黨,楚黨,復(fù)社,除了黨爭還有派系,還得講出身,這便是崇禎朝真實的寫照。
狗咬狗,一嘴毛。
周國輔這樣算好的了,他從不結(jié)黨,也不營私。
“哼!”
孔貞運冷冷一橫,高傲的下巴抬的更高了。
當(dāng)著文武百官的面前,周國輔,孔貞運就這樣卯上了,這基本上屬于神仙打架,沒兩把刷子也不敢勸。
說話時獻(xiàn)俘的隊伍來了,一水的高頭大馬,一身亮瞎眼的軍禮服,將王公大臣們驚了個呆。
這啥呀?
瞧著鳳威軍閃亮的扮相,滿朝文武一時嘩然,尤其是御史臺那邊,幾十位御史可算是逮著機會了,當(dāng)場就發(fā)飆了。
“混賬!”
“君前失儀!”
大明的大禮儀,禮法森嚴(yán),這軍服樣式都有一定的規(guī)制,別說軍服不能亂改,就連走路先邁哪條腿,走幾步,拐個彎都有嚴(yán)苛的規(guī)定!
“反了,這是要造反呀!”
御史臺一幫人騷動起來,先給鳳威營扣上一頂大帽子,一個個唾沫橫飛,當(dāng)著文武百官的面大肆攻訐。
“這是逾禮,愉禮大罪!”
大人們心里不平衡呀,這群丘八大頭兵,大字不識一個,扁擔(dān)倒了不知道是個一字,憑啥穿的比大人們還威風(fēng)?
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懂不懂啊,當(dāng)兵的怎么能爬到讀書人頭上,比讀書人穿的還氣派?
反了,反了!
此時御史臺群情激奮。
嘈雜中周國輔不緊不慢,冷道:“此言差矣?!?br/>
眾人將視線看向他。
周國輔翻了個白眼,冷冷道:“鳳威乃錦衣親軍,本就是天子儀仗,皇家臉面,何來逾禮一說?”
這話沒毛病,有理有據(jù)。
一句話竟然將御史臺那邊噎住了,這話確實沒毛病,天子直屬,錦衣親軍穿的光鮮一點有什么問題?
好歹這是大明的臉面呀,你圣人子孫再大,還大的過皇家臉面?
一句話將孔貞運嗆住了,周國輔眼觀鼻,鼻觀心,一副老僧入定的樣子,不再多言。
“嘶?!?br/>
群臣不由得心中吃驚。
“這位周大人……”
老子英雄兒好漢,這位周大人戰(zhàn)斗力也不弱呀。
此時,一個四十來歲的御史跳出來,破口大罵:“啊……啐,這些個丘八,腌臜潑才!”
道理說不過就直接噴,老噴子了。
這話一罵出來,群臣中頓時響起一個不冷不熱的聲音:“孫之獬,你說誰是丘八?”
百官聞言看了過去,說話的竟然是一個中年武將,英國公張世澤此刻一臉不悅,眼中閃爍著寒光。
再看看他身后那群大明勛貴,也一個個橫眉豎眼。
“孫之獬,你作死呢?”
“你特娘的罵誰?”
說這話,大明勛貴們頓時不樂意了,一個個陰陽怪氣的責(zé)問起來,你特么罵誰丘八呢?
這么多勛貴,公侯伯爵都在呢,大家伙都是丘八,孫御史這地圖炮開的也太大了吧!
“哼!”
見手下愛將闖禍了,孔貞運又鼻孔朝天發(fā)出一聲冷哼。
前頭內(nèi)閣首輔南居益,此時已經(jīng)是一臉鐵青,他腦袋瓜子嗡嗡的,這大明啊……亂七八糟的!
好在此時午門上金鐘長鳴。
“圣駕到!”
大禮儀開始了,百官齊向午門方向。
此時,一頂黃羅傘出現(xiàn)在高大的午門城樓上,傘下崇禎帝身著明黃龍袍,在眾多侍衛(wèi)的簇?fù)硐?,坐到早已擺放好的御座上。
“恭迎圣駕!”
文武百官,跪了一地,行三跪九叩大禮。
一會,鐘聲停止。
“眾卿平身!”
百官起身,拍拍官袍。
一名大嗓門的禮部官員出班,高亢清晰的大聲喊到:“獻(xiàn)俘?!?br/>
廣場上的護(hù)軍也隨聲吶喊,聲震長空,氣勢宏大。
“帶上來!”
很快,一群身穿紅色囚服,項系白練,手腳帶鐐的順軍將領(lǐng),在周世顯,李遷等人押解下走入午門廣場。
到午門前正中時,囚犯被按著跪下。
儀式在此時到了高潮,內(nèi)閣首輔南居益向崇禎帝奏報平叛戰(zhàn)況,刑部官員,牢子一擁而上,將被俘敵將以白練捆縛,帶往……太廟,告慰祖先!
此時此刻,崇禎帝威嚴(yán)的臉上,不由得紅光滿面,至少此時他心中是暢快的。
終于,終于他在祖宗牌位前露臉了。
不多時,崇禎帝嘴角微微張開,溢出了幾個字:“斬立決!”
“萬歲,萬歲,萬萬歲!”
當(dāng)場問斬,交刑部下獄。
禮畢,獻(xiàn)俘大典過后還要大宴百官,在京七品以上官員進(jìn)宮祝捷,也就是國宴了。
這一劑強心針讓死氣沉沉的京城沸騰了起來,卻又涌動著暗流。
入夜,紫禁城燈火通明。
宮中一角,周世顯被老爹叫了過去,劈頭蓋臉先訓(xùn)斥了一頓:“荒唐,少不更事!”
周世顯不免尷尬,趕忙應(yīng)了:“是,是,知道了,爹?!?br/>
爹訓(xùn)兒子,天經(jīng)地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