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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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清晨是沁人的清涼無汗,精致富麗的宮殿,連綿的飛檐翹角,曲折迂回的石橋,幽靜斑斕的落花小徑浸潤在帶著芳草清甜味的空氣中,一切是那么讓人美麗而又氣派。
蕭蕭的細雨接連下了三五日,此時依然沒有放晴的跡象。只是思緒經(jīng)過數(shù)個夜晚,如青郁蔥蘢的樹葉忽然有了萎黃的痕跡,和著雨后的濕痕蔓延至心間。廊外,是狼藉一地的落花映襯著我瘦了一圈的身影。
身上的鞭傷經(jīng)過數(shù)日來的精心調(diào)養(yǎng),已經(jīng)漸漸痊愈。站在云翔殿前,我目光怔怔,口中喃喃而出:“雷雨忽來新病后,涼意窗紗透。竟也不勝愁,零落花籬,光景承消受。漸知兩意難如舊,相對慳言久。無奈是今生,笑也因他,瘦也因他瘦?!?br/>
神思回轉(zhuǎn),唯有滿心滿肺的傷感。馬凌風于我終究似春閨夢里里一個抓不住,撇不開的影子。
“姑娘,太后續(xù)派人來傳話,請姑娘前去見駕?!毕沐\來到我身邊,躬身提醒我。
“還,我馬上去。”我沒有轉(zhuǎn)身,低聲回香錦。我沒有忘記,我得去覲見皇上,并且親自為他診斷病情。
我略整了整衣襟,撐起一把蘭花油傘走出了云翔殿。
我由皇上身邊的內(nèi)侍引了向仁心殿走去,不到半個時辰,我身上的簇新女官服被頭頂?shù)挠隁庋梦瘛?br/>
就這樣走過一條又一條的長廊,穿過一重又一重的殿門,最后走進了“仁心殿”。沁涼的風隨著我踏進仁心殿的那刻杳無蹤跡,只見殿中石柱上還雕刻著鑲金龍紋,點綴著紫色祥云云朵。四周都是厚重簾幔垂地,硬是將用來通風換氣的窗子遮了個嚴嚴實實。
殿內(nèi)一處靠窗的位置擺放著一只雙龍戲珠的青銅大鼎,里面正冒著絲絲縷縷的淡白色煙霧,那是皇上最喜愛的龍延香,珍貴而芬芳。
想起無意中聽到宮人們私下里對皇上病情的議論:“皇上貪戀女色,幾乎日日都要有新人侍寢。加上又頻繁使用虎狼之藥,身體早就被掏空了。之后,時常會感染風寒,雖有太醫(yī)院的精心調(diào)理,仍是長時間不能痊愈。以至咳嗽愈重,痰中見血。”
我下意識地合攏十指,看來,皇上的病情很復雜,否則,太醫(yī)院那么多醫(yī)術(shù)高超的太醫(yī)怎會束手無策?
低頭行走間已經(jīng)來到了皇上的寢宮,隔著兩重垂縵停了下來。領路的內(nèi)侍早已躬身進去低頭稟報:“皇上,常相思來為皇上診脈?!?br/>
“讓她進來吧?!币粋€微弱無力的聲音飄飄忽忽地灌入耳內(nèi),進去的內(nèi)侍答應著“是?!北愠鰜韨魑疑锨?。
我小心謹慎地走了進去,微微低著頭。眼角余光卻一眼瞥見謝太醫(yī)和另兩個未曾謀面的太醫(yī)正恭敬立在一邊。因有劉薔薇中毒一事在先,我與謝太醫(yī)曾有過一面之緣,此時他見我進來便朝我微微點頭。我淡淡報以一笑,朝皇上的龍榻走近。
寢宮的光線被重重帷幕遮住,殿內(nèi)的宮燈透過明黃色的紗帳投映在皇上的臉龐上,顯得他更加的萎靡和枯黃,像極了蕭蕭秋日里由枝頭飄落的黃葉。兩頰瘦削,深深地陷了進去,合上的眼瞼似乎還在顫動,眉宇深鎖,帶著濃濃愁緒??吹贸鰜?,皇上被病痛折磨得從未睡得安穩(wěn)。
眼前這個虛弱無力,病入膏肓的人就是皇上嗎?這個就是掌控萬里江山的皇上嗎?這個就是操縱天下人生死的皇上嗎?為何,會是一個如此虛弱無助的活死人?
“奴婢常相思參見皇上?!蔽腋┥戆莸乖诘?,心里不禁有些緊張起來,因為此刻離自己的仇人太近。近得,似乎一伸手就能將他掐死。
床榻上的皇上沒有開言,里面一片沉寂,寂得令人發(fā)慌。謝太醫(yī)等人亦惶然而立,皆無語垂頭。
內(nèi)侍朝我擺擺手,示意我起來。我站起身子退到一邊,靜待內(nèi)侍的吩咐。
內(nèi)侍上前,撩起明黃色的被褥,露出一只干瘦得沒有一點肉的手臂:“皇上,開始診脈了?!?br/>
“嗯?!被噬系幕貞⑷鯚o力,但在這沉寂的殿內(nèi),依然清晰可聞。他緩緩道:“今天就由她先開始為朕搭脈吧。”
侍衛(wèi)應了一聲“遵旨”,便朝我一揮手,沉聲道:“你先來,好好替皇上診診?!?br/>
我穩(wěn)穩(wěn)心神,緩步上前在皇上龍榻前屈膝蹲下,接著將手搭在了皇上的脈搏上,屏氣凝神。我感覺到他脈搏跳動無力,氣息飄忽游離,心中已經(jīng)有數(shù)。對于一個因長期縱情聲色的人,如今已是精盡、力盡、神盡,縱使有靈丹妙藥怕也是回天無力。何況,皇上還有肺癆之疾,眼下的日子只不過是在拖時間罷了。
想起皇上素日來的殘暴不仁,濫殺無辜,我不禁由心底暗暗冷笑出聲。即使你貴為帝王又如何,終究逃不掉生老病死,原來你也有這一天。
幾聲劇烈的咳嗽使得他微閉的雙目顫動了幾下,眉頭更是因咳嗽而擰得更緊。上前替皇上擦拭嘴角痰液的太監(jiān)將手中那帶血的帕子展開時,臉色一片陰郁。太監(jiān)不敢出聲,只是呆楞了片刻后才憂心忡忡地退下。
“哎……”一聲沉沉地嘆息之后,皇上側(cè)一側(cè)身面對著我,雙眼微睜著看向我:“朕是不是又咳血了?”
“皇上只是咳出一些唾沫而已,并無大礙?!弊鳛橐粋€大夫,我只能善意對自己的病人說著謊話。何況眼前躺著的是一國之君,有些話是不能直接說出口的。
“皇上,您別太操心了,先讓其他太醫(yī)給您搭脈吧?!眱?nèi)侍怕皇上過于憂心自己的病情,于是轉(zhuǎn)移皇上的注意力。
誰知皇上并不糊涂,他蠕動著嘴唇道:“不用了,朕聽說常相思能解劇毒,她應該一個人就可以把朕的病情診個明白?!?br/>
“皇上?!甭犓绱苏f,我趕緊上前躬身而立:“其實奴婢才疏學淺,不敢凌駕于太醫(yī)院之上。還是請皇上讓其他太醫(yī)再為皇上診脈吧?!?br/>
“常相思?!被噬系吐晢疚遥钟行o力地動了動,接著他又道:“到跟前來,讓朕看看你?!?br/>
“是。”我心里一驚,盡管對皇上此舉頗為不解,但礙于天威難犯,我還是躬身上前站到了離他最近的地方。
病榻上的皇上微微睜開了雙眼,當他視線停留在我的臉上時,神色忽然變得異常驚愕。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他一手撐起身子,一手迅速抓住我的一只手腕,力道竟然大得出奇。
“你……你是……是誰?”他眼睛圓睜著,里面充滿了驚恐和不可置信。
“皇上……”我駭?shù)皿@叫,治療還沒有開始呢,他怎么見了我如見了鬼一樣懼怕?
我的手腕被他鉗住隱隱生痛,可又不敢掙脫,只能讓他控制住。我心下暗自思忖:他想說什么?他知道了什么?我哪里出錯了?
皇上突然間的情緒波動不但嚇呆了我,也使得身后的三位太醫(yī)以及宮人們也是大為納悶。
眾人屏氣凝神,又驚又懼又惑地看著皇上怪異的舉動。而我,在皇上死命的鉗制下早已跪于他龍榻前。
“皇上,此女名常相思,是太后親封的從三品女太醫(yī),醫(yī)術(shù)高超。”謝太醫(yī)趕緊上前稟告。
“常相思,常相思,難道是……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皇上緊緊盯著我,那眼神,仿佛要看到我心里,讓我無法遁形。他的話令我心里一動,莫非他從我的外貌上看出什么端倪,想起了什么不愿意想的事情。否則他絕不會在見到我時那么激動。
“皇上,您這是怎么了?”我暗暗穩(wěn)定心緒,起身扶他起來半靠著床榻,柔聲道:“皇上日夜為國事操勞,應該多靜養(yǎng),少思慮。”
我柔和的話語消退了他臉上幾分懼怕之色,他用那審視的目光盯了我片刻后才轉(zhuǎn)開頭。只聽到他淡淡地“哦”了一聲后,便又躺下。
“你和朕認識的一位故人長得太像了,太像了?!彼淖旖禽p輕揚起,似笑非笑,好似沉浸到了久遠的回憶。
“皇上,奴婢只是武平王身邊的一名侍女?!蔽一炭植话驳鼗卮?,生怕一句話說錯了就被這性情暴虐的皇帝要去了小命。但我也清楚,自己不能隨便隱瞞身份,所以便將武平王搬了出來。
皇上聽了,某種的暴虐之色褪去些許,但聲音仍舊冷冷,顯然對武平王不是那么待見。
他道:“原來是武平王的侍女,朕聽說了。你曾經(jīng)解過劉彥韜之女的劇毒,在此之前還對李宏臬之女無力冒犯,之后嘉宴堂武平王武安王還有王赟將軍皆為你不惜得罪漢宮太子,丫頭,你可知人人都說你紅顏禍水?”
想不到那些事情傳到皇上耳朵里,性質(zhì)完全變了。也罷,一個小小的侍女能與誰去討要公平?目前,能讓皇上打消對我的疑慮而保住一條小命才是正理。